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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也只能一战了。
疾退中的安伯尘深吸口气,银枪砸地,猛地止住身形。
月华如水,将静止的他和疾奔而来的魏岩同时笼罩。
魏岩刀走直线,化作一片片月影,月影所至无不卷入,可落在安伯尘眼中月影再多,却仍是那把刀。
看山仍是山,看水还是水。
目中氤氲起风水火雷四势,安伯尘紧握长枪,脚踩奇步,闪身避开当先的那片月影,螺旋之力运于双腿,一瞬间连连扭转身形,舞动在魏岩一片连一片的刀影下,银枪划过残影,连连奔刺。
刀枪相击,锵锵作响,两人缠斗于城头,斩月刀虽密,可安伯尘早已悟通枪术最高意境,光论战技绝不输给七熊,无邪旋转着击中刀锋,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截断魏岩的刀势,奈何魏岩双臂之力将近万斤,二十来合后安伯尘已然手臂发麻,虎口发痛,若再这样继续下去,安伯尘迟早会力竭而败。
魏岩显然深知这一点,也不使出太多虚招,一刀重过一刀劈下,每一刀都铺展如月影,直压得安伯尘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的霸国将士们大声喝彩,谁都看出将军稳占上风,拿下这一战也只是早晚的事,被诸军护在身后的三公主更是容光焕发,眸中闪烁着雀跃之色。
就在这时,却见一身奇异战甲的少年将军虚晃一招跃出战圈,折身而逃。
霸国将士们无不面露喜色,大声欢呼起来,而魏岩只是略一蹙眉,随后逼身而上。
刚走出三步,安伯尘手腕一抖,无邪掠过一抹银华,返身抽向魏岩,与此同时左手探出,手心奔出疾雷直取魏岩双目。
魏岩久经战阵,早在安伯尘故作败逃时便猜到他这一招“回马枪”,提刀杀来时也已暗暗祭出白火,双目暴睁,白火射出拼去紫雷,随后刀画圆弧,于半途分开十八片,劈向安伯尘。
安伯尘一枪突刺只挡住一片,剩余的十七片越过无邪,斩中安伯尘。
连绵如潮水的刀力劈斩在锁子甲上,叠加起来何止万斤,石英锁子甲也绽开条条裂纹,安伯尘下盘不稳,被击飞出墙头。
眼见自家将军终于杀败敌将,城头上的将士们长舒口气,随后振臂欢呼,满脸火热。而躲在众将士后的三公主也长舒口气,莞尔一笑,却并没将士们那般激动,只觉得理所当然。
她身为霸国公主,自然知道安伯尘是何许人也,西南虽霸国山高水远,可也有密探在中原,因此“百败之将”的名号对于王室中人并不陌生。区区地品修为,百战百败,又如何敌得过霸国第一上将?
安伯尘能闯过三关,能在魏岩手下走过这么多合已让霸国三公主暗暗吃惊,可终究实力太弱,不是魏岩的对手,到头来还不是败在魏岩手中,想来此役不过后,他的威名定会更响几分。
直直盯着魏岩,三公主美滋滋的想着,然而目光所及,却见自己的心上人忽然皱起眉头。
若有所思的看向地上的足印,魏岩面色凝重。
那足印很深,约莫有三寸,却因安伯尘吃了他的刀力踩踏所至,按照这足印以及先前的刀势,安伯尘应当倒地才对,怎么也不该飞出城头,只除非……
心头一紧,魏岩快步走到城边,探身望去。
夜色如黑纱,覆盖上城下安静的战车,可除此之外再无一物,更没安伯尘的尸身。
“护驾!”
面色陡变,魏岩猛喝一声,祭白火开天眼,就见一道细长的流水攀爬过城头,游向被诸军环卫的三公主。
不及多想,魏岩手舞长刀疾奔向安伯尘所化的无形之水,冷声骂道:“卑鄙!”
眼见被识破,安伯尘一个闪身变回原形,挥舞银枪扫向目瞪口呆的霸国将士,雷潮奔出,轰散了冲上前的十来名霸国将士,反手就是一掌,奔雷疾射,直取魏岩下盘。
魏岩脚力极快,后发先至,距离安伯尘仅剩三步,眼见紫雷来袭,稍一闪身,双膝微屈,正欲举刀劈向安伯尘。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从所有人脚底下传来,紧接着葬虎关一阵摇晃,却是近千辆战车突然攻城。
城头摇晃,魏岩立足未稳,一脚踩空身形向旁侧偏去。
“小心!”
女子的惊呼声再度响起,同时到来的还有那抹刺破月华的冷锋。
第244章 葬虎关上终留情(下)
危急关头,魏岩双臂发力,猛地劈出斩月刀。
左手捏出一道印法,安伯尘口吐咒言,足底生风,身如飘零落叶,飞快的闪过魏岩这一刀,枪走直线,遽然刺出。
血花飞溅,刺痛了霸国将士们的眼眸,那位霸国三公主更是怔立当场,难以置信的看向被安伯尘一枪刺穿肩膀,钉在地上的魏岩。
鸦雀无声。
当所有人都以为安伯尘坠下城头必死无疑时,谁也没想到那只是他的一个诡计,佯装不敌落败,实则趁机偷袭明显身份不同寻常的三公主,可谁料这又是他另一个诡计,在魏岩即将追上他时,他却操控被所有人疏忽的战车攻城,回马一枪,一举杀败无敌西南的魏岩。
难怪他能单枪匹马从南杀到北,又连破三关……应该说四关。
霸国三公主虽是王室出身,见多识广,可西南中人大多憨厚质朴,就算有奸猾之辈和中原人较起来也只是小猫小狗,她何尝见过像安伯尘这样诡谋连连者。芳心止不住的发寒,三公主怔怔地看向脸色苍白的魏岩,鼻尖一酸,眼泪哗啦啦的流淌下来,梨花带雨,将一脸炭灰打湿。
“卑鄙小人!”
被安伯尘钉于城头,魏岩喝骂道,满脸不甘。
安伯尘无动于衷,他已背负了太多骂名,有琉国叛将,有百败之将,有丧家之犬,有大逆不道,还有好色之徒……如今再多一个卑鄙小人又何妨。
胜负已分,安伯尘还急着赶往下一关,哪有时间和魏岩浪费口舌?
银枪拔出,又是一股鲜血绽出,安伯尘冷眼看向一脸不服的魏岩,抬手便要刺入他的心窝。
“不要!”
女子的惊叫声从身后传来,心慌意乱之下,霸国三公主竟糊里糊涂的拔出腰间佩刀,刺向安伯尘。
“殿下快走!”
眼见三公主竟不知死活的扑向安伯尘,魏岩心头一慌,撑着手臂想要从地上站起。
又是一枪扫落,击中魏岩小腹,安伯尘稍一闪身,避开背后的冷锋,随后反手将三公主制住。
“住手!”
却是魏岩扬眉怒吼道:“你胜便胜了,男人间的事何必牵连到女人?好生卑鄙!你若是英雄好汉,就放泉儿,魏某甘愿献上首级。”
被安伯尘箍于手臂间的三公主梨花带雨,摇着头,呜咽着看向魏岩,眼中的泪水也不知是因为害怕,因为伤心,还是因为魏岩情急之下不小心说出的“泉儿”。
“我从来不想当什么英雄好汉,我只想夺回我喜欢的人,这也有错?”
手臂渐渐松开,安伯尘漠然扫过周遭或是惊慌、愤怒、鄙夷、担忧的霸国将士,冷声道。
“就像你和她,为了你她可以混入军营……为了她我也可以背负骂名,用尽各种手段杀光拦在我身前的人,直到再见到她。”
“你们都想杀我,为了金钱,为了功名,为了拿我的头颅去换那个狗屁帝王的施舍。我也想杀你们,只为了她……”
“……这也有错?”
安伯尘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仿佛夜色下的叫嚣,一阵接着一阵回荡在霸国将士们耳边。
复杂的看向胸口起伏、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的少年,直到现在魏岩才忽然发现,这个一路过关斩将,手段很辣的叛将只不过是一个少年人,比他最年轻的部下还要小。十七岁的少年人,背负天下骂名,冒着匡帝王的雷霆手段横冲直撞,也不知会在哪里倒下,被人杀于荒道,提着首级去金銮殿前邀功,他所为的只不过是再见一眼他的心上人。
幽幽的哭泣声回荡在葬虎关头,被安伯尘紧箍于怀中的女子越哭越伤心,安伯尘怔怔地站着,抬起头,看向那轮皎月。
“你虽然一直没说,可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那时候简单而又毫无心机的我吧。可若不卑鄙些,不心狠手辣些,我又如何能走到你身边……或许到那时,你也不会再对我笑了。”
喃喃低语着,低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安伯尘笑得有些忧郁,双手已被泪水打湿,他摇了摇头,将怀中的女子推出。
与此同时,银枪划过残影落下。
“不要!”
还未来得及扑到魏岩身边的三公主又惊又慌,尖声叫道。
枪尖扎入魏岩左肩胛,随后收回。
“撤军吧。”
安伯尘低声道。
复杂的看了安伯尘一眼,魏岩在三公主的搀扶下,踉跄着向城梯处走去。
就在他即将下城时,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安伯尘:“今日被你诡计所败,算不了数。若你能闯过其后关镇,魏某定会邀战将军……”
还未说完,魏岩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眼东南方向,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在诸军围拱下消失在葬虎关头。
魏岩双臂皆已重创,想要恢复起码得花上两三月,这两三月里安伯尘和他都不会再见面,至于以后会不会相遇,却要看安伯尘能不能闯过剩下的关镇。
“听他的口气,接下来的关镇似乎不是那么好闯的……也是,五虎七熊,又有哪个好对付。”
诸多军退去,安伯尘笔直的站在葬虎关头,连同葬虎关在内,短短两日间他已连破四关,所遇七熊两死两伤,可漫漫征途方才走了一半还没到,剩下的三熊三虎想必已用白火为天目,探查到安伯尘的战车、雷珠等诸般后手,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几仗都是实打实的硬仗,再无法像前几场这样出奇制胜。
揉着此时尚发麻的手腕,又看了眼开裂的石英锁子甲,安伯尘长呼口气,摇了摇头。
倘若正面迎战他们,无论魏岩、鲁图志、夏侯伯还是李严,安伯尘自问不会在二十合内落败,可也够他好受。一路闯关,能省力便省力,可后手杀招总有用尽之时,随着安伯尘离她越来越近,终无法避免真正的战斗。
安伯尘从珠链中取出琉璃瓶和笔豪,想了想,落笔写着到哪了?
写完后,安伯尘看了半晌,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挠了挠头,脸色一红,连忙将那句实在不合气氛的话擦去,又写道。
等我。
等了许久未见回复,安伯尘皱了皱眉,却也没往坏处想。
匡帝新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