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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
我依然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心下温软间不觉轻唤出声。苍墨听到我的轻唤转过身来，低首间如墨发丝倾泻而下，灿若朝华。
阳光刹那变得刺眼，我抬手轻覆眉上，恍惚间生了隔世之感。
“你醒了？”他的话语平静温和，却比西香山最轻灵的溪泉还要动人。那双饱满而莹润的唇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微微张合，“你难得这么安静。”
我尚自迷蒙着，轻轻“啊？”了一声，然后抬起双手捧着脑袋“咔擦”转了一圈。
他奶奶的，脖子抽筋了！
苍墨静默了半晌，“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我“扑哧”一声笑了，对刚睡醒的人也敢用读心术？这神缺的真可爱。
苍墨望我一眼，继续沉默，一双烟海浩淼的眸子里却染起几分无奈的笑意。
“见鬼了，我家万年面瘫神也有小眼神了~”空海惊讶低颤，阵阵微风拂过，将苍墨本就散落的发丝吹得贴上眉梢眼角，他却任其肆意，丝毫不动。
我揉揉坐麻的屁股站起了身，总觉得那凌乱的长发和他如玉的气质不甚搭调，不自觉伸出手去。
“上神，我帮你束发吧。”
苍墨似乎愣了一下，却见我的手穿过他的发，恍如无物般停在半空。
我傻傻看着空落落的掌心，那依然随风乱舞的发丝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摸得到。
怎么会这样？
震惊地抬头，恰好撞进他烟灰色的瞳仁，一丝隐忍的黑色漩涡在其中洇染开来，似乎被细雨撞破平静的春水，那骤然而起的情愫让人莫名地心疼。
苍墨很快便掩了眸中纷绪，恢复成一片茫渺的烟海。
他说，“神，是触碰不到的。世间万物，我都触碰不到。”
“可是……”我看着他翩飞的衣袂、乱舞的长发，很想问他是怎样穿上衣服的，为什么会随风而动。还有，那天晚上我是抱了谁的腿睡觉的？
我不用开口，他也能看出来。所以他抬手摘过身旁漂浮的草叶，一颗饱满莹润的露珠从绿色的叶片上滚落下来停在修长的指尖，分外闪亮。
“如果我愿意，这世间万物都会听从我的心意。我想要它们停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停顿了一下，“你那天抱的，也不过是衣服罢了。”
我愕然。
两万年来，他都是这样过的么？即使力量再强大、世间再美，他都只能这样高高在上地望着。能够拥有，却永远触摸不到。
如果是我，宁可不做这劳什子神！
苍墨看着我再一次笑了，笑得粲然若春，甚至带着一丝欣慰的味道。
他说，“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我就可以不用存在了。”然后敛起笑容，别过脸去望那虚无的远方。
阳光勾勒出他如玉雕一般的侧脸，晕开淡淡的流影。他的表情依然是完美的平静，只是一想到这平静是由两万年的孤寂和游离打磨而成的，我竟不小心酸了眼眶。
传说苍墨是创世天神按着自己的模样造出来的，代替他维持三界秩序。没有人知道苍墨的元神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创世天神去了哪里。
我以为创世天神真是十分聪明，他一定怕苍墨力量太强大扰乱自己创造的世界，所以根本就没有赋予他享受这个世界的权利。
再美好的东西如果无法触碰，留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但是创世天神也太过自私，让苍墨替自己看着这个世界，却也让他如幽魂一般流离在外，对他来说是多么残忍而绝望啊？
至少我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
哎，苍墨啊苍墨，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人世轮回不好么？
为什么还要回来做神呢？
作者有话要说：多么文艺的一章名字~~怎么感觉把大神写苦逼了……泪
、凡间半日闻
“咕嘟……”
不和谐的声音打破祥和的望天气氛，我尴尬对上苍墨探究的眼神，摸摸肚子小声咕哝，“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
苍墨很是理解地点头，“我忘了你是要进食的。小麻雀一般吃青虫么？”
我黑了脸，“人家虽然是麻雀，但也成仙好多年了。现在别说是活物生肉，就连牛排最少也要五分熟才下得了口。”
“你倒是一个挑食的麻雀啊。”苍墨淡淡地笑，眉角扬起倒去了几分清冷意态。只害得本小仙又七晕八素、神魂颠倒了一番才羞涩开口，“不挑不挑，是肉就好~”
我真不算挑的了。阿袅以前为了追云浅曾做过最大情敌琼萧上仙的侍仙，但她干了一个月就辞职了，倒不是琼萧为难她，而是她实在受不了每天只喝一些琼浆玉露，还一定得是瑶池内沉了千年的琼浆、风花草上卯时的晨露，据说那是最纯净清澈的仙液，按阿袅的形容，简直淡出鸟来了。
说到底，我和阿袅还是无法脱离凡尘气息的小仙哪。
读心术就是高效，只是说话间一片依山傍水的凡人村庄便出现在眼前。我如今正在逃婚，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回西香山和天庭，所以苍墨带我来有鱼有肉有炊烟的凡间自是正好。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此刻完全忘记读心术是一种罔顾隐私、偷窥女仙内心的变态仙术，而将这恰到好处的安排归为善解人意的温柔。
凡人的村庄山清水秀，虽然没有空海那样美轮美奂，却因为多了人气而热闹亲和。村口小小的集市上更是不乏香气宜人的饭馆包子铺，闻得人一阵舒爽。
我喜滋滋地飘下空海，见苍墨没跟上便回头跟他招手，“就算吃不到，闻一闻也是好的。”
苍墨望着那热腾腾的包子铺愣了半晌，然后才跟了下来，在一个无人的巷口现了身形。他看我也现了身形，竟从天上扯下一片云辉凝成玄色的面纱覆到我面上。
“别吓着人。”他说。
我心里更是如吃了蜜糖一般甜，尘缘镜里看多了，凡间男子都不喜欢让心爱的女子抛头露面，苍墨这一举动不正透露了他心里的小秘密？
真是个害羞又别扭的神呢~
我开心地跟着苍墨坐在一家包子铺前，并惊讶地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包子铺突然爆满，门口还排起了长龙。不管男女老少都眼冒桃心、口水横流盯着苍墨，目光炽热焦灼的程度怕是可以直接烤死苍蝇，偏偏还有不怕死的雄雌飞虫前继后赴地扑上来。
我得瑟地直抖，就差没大声宣布“你们瞄的这个是我男人！”
没办法，带个神出来实在倍儿有面，就连我这么低调的小仙也总忍不住显摆。
“哎，失策了。”被盯得有些不淡定的苍墨叹了一口气，这天籁般的嗓音又成功迷翻一群人。 “扑通”“扑通”……周围已有几个心脏承受能力差的晕倒在桌，然后很快被拖了出去，由新的人顶了上来。不消多时已有掌握商机的摊贩在旁大肆兜售藿香正气丸，收钱收得嘴都合不拢。
我也猛然间起了收门票的邪恶念头，一块糖醋排骨看一眼，十块就让苍墨飞给他们看。
“瞎想什么呢。”苍墨瞥我一眼，显然看出我内心的小九九，不禁失笑，“我身价就这么低？”
我连忙表态，“不，你是无价之宝，就算是天蓬元帅猪八戒牌的糖醋排骨我都不换。嗯，咱们还是快些吃完吧。”我心虚地向呆呆站着的胖老板挥了手，“老板，有糖醋排骨么？”
老板傻傻点头，站在一旁的小二及时回过神来，“老板我们是卖包子的，哪来的排骨？”
胖老板头也不回就爽利地给了他一巴掌，“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要咱就得给！快去镇上的天香楼买！”
人间的服务态度真是好啊。我满意地看着那小二撒开两条小短腿就往庄外跑，不到一炷香时间人就捧着两包纸袋回来了。
苍墨倒是惊讶了一下，“这里离镇上的天香楼有一百二十三点四五里，这人倒有修仙的潜质。”
我也觉得这小二长得可喜，接过他毕恭毕敬递过来的糖醋排骨温柔开口，“敢问小哥叫什么名字？”
小二受宠若惊，哆哆嗦嗦了半天才挤出四个字来，“俺……俺叫刘翔。”（不算他结巴确实是四个字，本小仙是会数数的）
“好名字，有前途。”我真心赞扬，然后拆开纸袋。
汁浓肉嫩，香气四溢，果然是糖醋排骨中的尤物。
我将纸袋递到苍墨面前，“你闻，这就是肉的味道！”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长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没吃过肉，实在是太可怜了。”
苍墨淡定下来，还十分听话地凑近我手中的排骨，微微垂了眼帘。那专心的模样好似在赏琼花品美酒，连带着俗气的排骨都隐然有了仙风道骨之感。
我却猛然间沮了丧，本想以乡土气息感染他的，哪知道乡土都被他感染了。
哎，苍墨是一种病。接近他的东西都染上这种病，再也好不了了。
而我，已经病入膏肓。
“很好吃的样子。”他睁开眼看着我浅浅的笑，眸子难得的清明一片，“你吃吧，我看着。”
我心中有些酸楚，却只好拿出一块排骨递到嘴边，才想起面上还有云纱。那是苍墨送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自然不能弄脏了。于是我摘下面纱，开始专心啃起排骨来。
不得不说我是饿极了，当我风残云卷地吃完两大包、靠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打起嗝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人不知何时全部……静悄悄地走光了，就连包子老板和刘翔小二都不见了，偌大条街只剩下我和苍墨两个。
“咦？他们人呢？”我好奇看向苍墨。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我狐疑，还有神不知道的东西，蒙我吧。但我也不去多想了，如今人走光了正好。
不用付钱~偶也！
苍墨无奈地笑，“没想到你这小麻雀吃的还挺多。”
“嘿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我怎么好意思讲等级越低的小仙吃的越多呢。不过他自然了解。
正当我低头不甚娇羞时，一角天青色映入眼帘，然后唇边传来棉质的触感，轻柔的摩挲。我愣怔抬头，才发现苍墨正微皱着眉伸出袖子为我擦拭唇边残存的汁水。
他微俯低头探过身子，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身侧，隐隐露出光洁的脖颈。感觉到我炙热的目光，苍墨抬眸淡淡地解释，“只是举手之劳，无须多谢。”
我忙低了头躲避他的目光，坚决不让他发现那一刻我是多么想扑倒之，太无耻了。
“走吧。”我支支吾吾起身，捂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