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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焕月未完的话留在了喉咙口,只剩模糊残音。
小小的一张俏脸上,五个清晰的指印。明亮的眼睛大大睁着,溢满的泪水下面是恼怒委屈悲哀。
她猛地捡起地上的西装,系好袋口,向着公园深处抛去。
深处大概是个小池子,传来物体击水声。
裴焕月捂了脸,突然大哭起来,如黄河长江之水,波涛汹涌。
杜其牧懒得看她,转身就走。
才走到半道,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回头劝一下裴焕月。杜其牧抿了抿唇,许久,才终于回头。
可是他不用往回走了,他一转头,裴焕月的怒眸就在眼前,裴焕月刚才一直静静的跟在他后面,当然也看到了那个拍他肩膀的人,她绕过杜其牧身边,往前一步,站在了那人身边。
有行人路过,手电灯照在几人身上。
那个站在暗影中刚拍了杜其牧肩膀的人正是容与,容与单脚而站,靠在一棵树上。本来杜其牧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医院,就把她带到了这里。
手电光下,容与看得很清楚,裴焕月的眼中有一种光,那光有着千万度的高温,似能把自己给融化成一股气体,消失于无形。
裴焕月那么用力的瞪着眼睛,眼珠子快要掉下来。
容与叹气:“杜其牧,你把她送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她不知道要不要恨裴焕月,恨她害了小枫,恨她一开始对自己和腾闯做的一切,恨是恨的吧,可是眼前的裴焕月,虽然张牙舞爪得像一头老虎,可是她眼眸深处的可怜与悲哀却又是那么的深浓。
裴焕月脸色一僵,冷笑:“容小姐,好本事,诬陷起别人来,驾轻就熟。”
容与有点烦她:“裴焕月,现在杜其牧也在,不如我们当面对质,我怎么诬陷你了,照片是不是你送给我的?”
裴焕月脸色一变。
容与冷笑:“裴小姐不要忘了,刚才是你信誓旦旦地说照片是我做出来的,故意害你的。”
裴焕月上前,一脚踩在容与肿得如馒头的右脚踝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照片哪里是我弄出来的,最可恶的是,你竟然还说工地的事是我弄的,我怎么弄的?你这个恶妇,都是你挑拨离间,阿牧才会这样对我!你去死,你去死吧!”
裴焕月踩了容与一脚后,用力的往后推容与,容与撞上树干。
杜其牧赶紧扶住容与,对裴焕月吼:“够了啊,你。”
说完扶了容与往前,对裴焕月不理不睬。
裴焕月在后面气得直呜咽,不过没人理会她,眼看两人就要走出小道了。裴焕月蹬蹬蹬快跑上前,对着容与的后背用尽全力一推。
容与腹部撞到长椅上,惊声呼痛。
杜其牧大惊,上前,想扶起容与。
裴焕月扯了他的衣衫,不让他上前:“阿牧,她冤枉我,她不是好人,不理她,好不好?我们回澳洲去吧。不要待在这里了。工地的事,杜伯伯会搞定的,回去好不好,回去吧。”
杜其牧看都不看裴焕月,双手用力的向一边一推,把裴焕月甩到一边。
这时,容与已经自己挣扎着坐在椅子上了,按着腹部,脸皱成了一团。她眼睁睁的看着,杜其牧把裴焕月给甩出去,眼睁睁的看着,裴焕月的身子飞过了道旁的两棵树的中间,再慢慢掉落下来,掉下来的时候,容与听到了水飞溅的声音,再接着,是裴焕月的惊呼声。
惊呼声很响亮,很惨烈。
容与不由看了看杜其牧。
杜其牧也是一惊,快步上前。
昏暗的月光下,水面上晕染着一大团的鲜红。
鲜红在扩散,像风中飘扬的旗帜一样,随池水起伏。
在鲜红的后面,依稀是一根黑黑的铁管。
那是喷水的管子。
杜其牧跳下去救人,再把裴焕月急急忙忙的送到医院,一路上,伤口都在不停往外滴血。
伤情比他们想像的要严重,不止出血那么简单,那伤口极深,已经刺破了肌肉,很可能已经伤到了内脏。清理了伤口,裴焕月当场就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在送到重症监护室的当口,裴焕月一直没有醒来。杜其牧一身湿衣,坐在监护室外面的椅子上发呆。容与也是发愣,事情搞得一团糟,越来越复杂。
监护室门外很安静,安静得容与无比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只差一点,就会破胸而出。
她数着心跳,等时间过去。十到百,百到千,一千后再两千,再三千……
不知道有多久,久到她自己也忘了数数。监护室的门开了。
杜其牧很快迎了上去,焦急地和医生交流着什么。
容与坐在椅子上,依稀听到了,可能伤到了脊柱,迷走神经啊什么的。她能看到杜其牧的眉皱得厉害,脸绷得紧紧的。
医生进去后,杜其牧开始踱步,点了一支烟,站在窗前。
白色的烟雾在黑暗的夜幕下,如此明晰,袅袅升腾,然后再渐渐消散无形。
容与开始数烟圈,一个,半个,再一个,再半个……
她数杜其牧吐烟的次数,一次,十次……
夜幕真黑,黑得人胆颤心惊。它一片又一片从烟雾中滑过,带着狰狞的笑意。
容与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何时开始朦胧的,意识是何时开始迷糊的。
等睁眼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夜风有点冷,她连着几下哆嗦。抬眼一看,窗前的那个人影如雕像凝就,他的脚下,是一地烟灰。
容与咳了几声,大概有点感冒了。
杜其牧木然的回了头,半晌道:“你去找家旅馆吧,这里太凉了。”
杜其牧的衣衫早已经被风吹干了,他身上只有一件衬衣,容与好几次想开口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估计裴焕月这会儿也醒不过来,可是她张了好几次嘴,硬是没有办法把这话说出口。她也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走。
就在这一刻,刹那间,天幕突然换上了白色,黎明来了。
门开了,一个医生揉着眼睛出来,道:“病人醒了,你们谁换一下衣服跟我进去。”
杜其牧马上上前,准备进去,进去前,回头看了一下容与。
他的眼神中有了点矛盾煎熬,还有那么一丝的不忍,残酷。
容与心下一空,挤出笑:“快进去吧,她肯定想找你说话来着。我……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终是在走到楼梯旁时,回了一下头。
监护室的门已经关严实了……
一步一步沿着楼梯往下,原来下楼也是这么费力。医院的楼梯有点老旧,每一格的前缘都放了一个铜片一样的东西,好几次差点拌到,摔跤。
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到楼下,大吁一口气,原来四楼如此之高,她站在楼梯尾,感觉四楼是个遥不可及的所在。
这时候才恍惚的想起,她怎么不坐电梯呢,她竟然没坐电梯,她的脚不是很肿吗,竟然走下来了,也没感觉痛?低头一看,脚还是肿的,只是麻木了,找不到痛觉了。
医院里的人很少,大概还没有开始上班,她想找点人气,却四处都是空旷。
买了点早餐,她又坐着电梯上了四楼。杜其牧没有出来。她在外面等吧。等到早餐凉了,等到人们上班,又等到了他们下班。
在她把监护室的门快看穿了的时候。
杜其牧出来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皱得和抹布一样。他没有看到她,正往电梯里走,容与忍不住轻轻叫了一下:“杜其牧。”
杜其牧回头,有点意外,脱口而出:“你待在这做什么?”
容与想把早餐递给他,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了,都已经凉了,她问:“裴焕月的情况还好吗,我担心。”
“好的,你回去吧。”
容与走到一旁的楼梯口:“那没事了,我回去了。”
杜其牧似乎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
可是容与没有听清楚,只看着电梯门一下子关上了,随着红灯数字闪烁,电梯很快向下。她开始沿着楼梯慢慢的往下。
等到了一楼,她暗暗在电梯周围徘徊了一圈,可是杜其牧真的不在,他有事去了吧。
他没有等她!
电梯口的墙上,有个电视机,上面的画面很是熟悉,一开始是孤儿村的画面,再接着是她和杜其牧在拼命逃的那一幕,依稀能看到杜其牧踢了一个记者一脚,不过终究是隔得有点远,她松了口气,不过接下来,播音员的话却让她再也轻松不起来:“截止发搞时间,躺在医院里的小孩病情没有丝毫好转,据主管医生讲,有可能成植物人……”
容与的脑袋轰的一声,身形摇晃。
、纠葛难息
像梦游一样的走到医院门口,她看到了几个记者从大门口进入,她愣了愣,决定走后门,后门靠近那个公园,平常人烟稀少。
容与走了几步,有点神不所思。
所以当腾闯叫她好几声的时候,她都没有反应,直到腾闯摇了摇她的肩膀,她才疲惫的抬头,看到了打扮得整整齐齐的腾闯,她愣了愣,竟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问:“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很快,她似领悟到:“你来看裴焕月吧,她还好吧?”
腾闯皱了眉:“裴焕月怎么了?我来看小枫啊。”
容与皱了皱眉,脑袋动了一下:“小枫,你看小枫做什么?”是啊,裴焕月的事,才那么会儿的功夫,腾闯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你忘了,我们以前在海边玩的时候,小枫还给我们做过贝壳项链。”腾闯拉了拉容与的肩膀,把她衣服上的皱褶拉平,再伸手,轻轻的把她的刘海弄到一边,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你怎么了,小枫的事,别担心,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来给他治疗的,放心吧。”
容与嗯了一声,他以为她是为小枫的事担心,想到这个,她不由有点愧疚,她昨天晚上还真的没想到过小枫,她当时只看到杜其牧的焦灼,只看到杜其牧的沉默,只看到杜其牧的严肃,只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跟着难受得不行。
腾闯叹气:“我带你出去吧,这会儿,记者都堵在医院周围。”说着,他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容与身上,拉过容与的手,往一扇小门而去。
市一医院真的很大,容与跟在腾闯后面,只感觉曲折非常,一条小道接着一条小道。
可是这么大的医院内,并没有多少人的小道上,腾闯拉着她的时候,偏偏碰到了杜其牧。
杜其牧手里不知道提着什么东西,正往外冒着白汽,他的衣服没有换,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