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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智想,202的门上积满了灰尘,角落里全是蜘蛛网,看来虽已时隔多年,人们还是敬而远之。
“当初搬走的时候,倪以丽留了一套钥匙给院里——哦,她的丈夫是园林局的一名干事。这房子当初是分配的。”
所长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因为长时间没有用过,所以钥匙扭动起来并不顺畅,“咯噔咯噔”响个不停。
“别着急,回头钥匙断在里面就更麻烦了。”
“嗯。”说话间,所长已经把门打开了。
一阵阴风从门里呼地出来,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所长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意识到不妥,定了定神,率先迈了进去。
“别怕,我们有三个人,他只有一个。”李光智在身后开了句玩笑,气氛一下子开朗起来。
“嗯,我们人多。”所长回应道。
房间是两室一厅,家具电器之类的居然都还在,只不过上面被盖上了一层白布,根据轮廓可以大致分辨出电视、衣柜、书架之类。它们按照很常规的格局,安静地被摆放在各处。
“园林局没有把房子收回去,倪以丽也没有卖,更没有租,确切地说,我们这还是私闯民宅。”
“为了工作嘛,可以理解。”李光智把脸侧到了一边,“事发的卫生间在哪——那儿?”
“对的。”
卫生间的房门是虚掩着的,由于磨砂的浴室玻璃窗紧闭已久,既没有阳光,也不通风,所以气味逼人。墙面上布满了一层淡黄色的水渍,原先不锈钢的水龙头,现已锈迹斑斑。坐便器安在进门后的左手边;右手边是隔出来的淋浴房,没有浴缸,地上砌了高约5厘米的隔断。淋浴器是那种当年很流行的半手工装置,小手指粗细的水管一头连着随处可买的淋浴头,另一头置于水桶中。当水桶装满热水,利用气压的原理,把热水打出来就能洗个痛快澡了。坐便器与淋浴房之间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的墙面镶了一面长方形的镜子,镜子右侧有个小塑料钩。
“意外就是因为它,”所长指了指钩子,尽管已经过了好几年,可它还是牢牢地粘在墙壁上,“看见没?”所长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墙上一人高的位置有个电源插孔,“当时洗漱台上放有吹风机,因为离电源较远,所以这个钩子是用来架吹风机电源线的。没想到月全在洗澡的时候,电吹风落在地上,老化的电源线浸泡在洗澡水中后漏电,导致他触电身亡。”
李光智皱皱眉,他发现点问题。
“吹风机确实有些年头了,连接处都被磨破了,有一小截电线裸露在外。”所长手指比划着当初的情境。
李光智沉默不语,他环顾四周,浴室墙上的瓷砖很多都已经开裂,想要还原3年前的真实场景已经不可能了。
李光智耸耸肩:“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据说还不错,有个儿子,虽说儿子好像脑子有点问题,但也算其乐融融。因为最后定义为意外,所以也就没有深查下去。不过谁知道呢,每个家庭不都是貌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嘛——哎,可以去问问邻居,这个小区都是老住户,很多一辈子都没搬过家。”
所长的语气似乎对这个案子颇有怀疑。
小区内西侧靠围墙的位置有个青顶的小凉亭。围绕着凉亭有片别致的植物带,两张长条的板凳横在植物带的小径前。几个退休的老太太正坐在板凳上聊着家长里短。
李光智一行三人下了楼,看了一眼她们,然后走了过去。
“哟,王所长怎么跑这来了?”一个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的老太太中气十足地招呼着。
“哎,过来了解点情况。”所长点点头,然后向李光智解释道,“她丈夫也是我们所里的,退休了。”
正好,李光智想,有熟人可以省去不少解释。
“大姐,问你们一些事儿。”李光智笑呵呵地说道。老太太们把椅子上的水果瓜子用报纸包了起来,腾出空地,招呼他们坐。
“没事儿,站着就好,你们认识202月全家吗?”
“这怎么可能不认识,都一个院里住着,月全以前就是我隔壁科室的。”老太太双目有神,滴溜转了一圈,“什么意思?又回来查那件案子了。”
小区很小,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童叟皆知也是很正常的。“没有,没有。”李光智赶紧否认,现阶段还不能作出任何判断,以此造成居民误解实在是没必要,“另外有个案子,可能涉及这家人,所以过来看看。”
“哦。”老太太应了一声,但她的表情显然怀疑李光智的说法,“其实这家人挺可惜的,好端端的,怎么竟然遇上这种倒霉事儿?”
“听说他们夫妻关系挺不错的?”李光智顺着话题开始聊上了。
“嗯,你们是没见到过,月全对他老婆可好了。洗衣、做饭、整理、打扫,几乎所有事儿都不会让老婆插手的。有人说他不像个男人,胡扯,那是妒忌,我觉得男人就应该这样,疼老婆。哈哈哈,我家那位有月全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每天回来二郎腿一跷,抽烟喝茶的,什么事儿都不干。”
“也不能这样说,他对他老婆太好了,好得有时候让人无法理解。”边上有人插话道。
“此话怎讲?”
“邻居只要多跟他老婆说两句话,他就怒目相视,好像谁会把他老婆抢走似的。还记得刘家二小子吗?下班的时候和倪以丽在楼道口聊了几句,笑声大了点,月全竟然从楼上直接浇了一盆水下来,还差点打架。”
李光智皱皱眉:“有这事儿?”
“难道我们几个老太太瞎说不成?”
“呵呵,对了,我听说他们有个儿子,当年失踪了?”
“对啊,巧就巧在那段时间他们家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每一件搁普通老百姓家那都是天塌下来的事儿,不搬家才怪。”老太太的眼神又狐疑起来,“怎么个意思,你们查的案子和他儿子有关?”
“呵呵,随便一问,查案嘛,总要做到事无巨细。”李光智敷衍道。
和所长告了别,坐回车里,老太太的话在李光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是啊,这么多事儿,儿子失踪、失忆,丈夫意外身亡,每一件都不是小事儿,而且还都发生在同一个时间点,现在想想,说它们毫无关联都觉得奇怪。
李光智点了一根烟,想了一会儿:“你说月川为什么想杀了他妈妈呢?”
“不是说傻了吗?”
“宋志平认为月川当初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导致失忆的,仅存的潜意识里弑母的情结那么强烈,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
轮子不说话了,过了几分钟,他似乎有点摸到李光智的思路了:“你的意思是说,月全的死不是意外?是他杀?倪以丽是凶手,然后月川发现后被刺激了,但潜意识里留下了要为父报仇的深刻记忆?”
“不知道。”李光智摇摇头。
靠猜的话有太多种可能了。
第二十一章 8024厂保卫科
“对于精神面临崩溃的病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静养。”外科医生姓包,鼻梁上的眼镜片闪着柳叶刀般的寒光。他比一般的医生更为严厉,确切地说是死板,轮子已经唠叨快半个小时了,包医生还是丝毫不让。
“这背后还有两条人命,谁来担这个责任?”轮子脸色阴沉,声调提高了八度。
包医生不为所动,像堵墙一样地拦在医院的走廊上。
“我们也知道出于治疗的角度应该不去打扰才对,但不是特殊情况吗,毕竟还有两个人质下落不明。”李光智平和地说道,他已经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一小时前,有个名为卢胜东的少年到了某街道派出所,见到警察他只说过一句话:“我的手被人铡断了。”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
少年随即被送进医院,辖区民警第一时间通知了李光智。
包医生推了推眼镜,似乎在衡量事件的严重性。
“等会儿!”片刻之后,他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进了病房。
5分钟之后,他又出来了,依然用他冷冰冰的语气说道:“不要超过半小时。”
“行。”李光智拍拍包医生的肩膀。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看见卢胜东,李光智还是吓了一跳。他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脸上毫无血色,眼眶深凹,瘦得不成样子,虚弱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给人以支撑肉体的精神气儿已经被击成碎片的感觉。
轮子把病房里的椅子拉过来,和李光智并排坐在病床边。
怎么开始呢?
看见卢胜东之后,李光智突然理解了包医生的顾虑。
“他精神上的伤害,远比肉体上的要大得多,大得足以击垮一个人。”李光智还记得更早一些时候,包医生对病人情况的描述,“我不知道你们警察在查什么案子,但显然他遭遇了极为恐怖和绝望的事情。”包医生打开手中的诊断书,“持续的低烧说明有炎症;手臂的外伤超过一个月,因为只经过简单的包扎,所以溃烂的程度很严重,可能还需要进一步的截肢;病人厌食、呕吐,又同时有营养不良、脱水的症状;血色素低;电解质紊乱;肌酐增高——这么说吧,情况很不好,那么重的外伤,这一个月来他一直靠着注射大剂量的止痛剂撑过来的。”
对于这些医学术语,李光智一知半解,但仅凭包医生的描述就可以想象,过去的一个月里,卢胜东曾遭遇过非人的对待。
“你叫卢胜东?”李光智说话不敢大声,似乎稍微语气重一点儿,他就会像树叶一样被吹跑,“我们是市局的警察,负责这个案子。”
卢胜东在床上纹丝不动,隔了有半分钟,他才缓缓地把脸转了过来。
“你爸爸妈妈呢?”李光智身子略略前倾,继续问道。
卢胜东摇摇头。
李光智完全搞不清他摇头的含义,是不愿意说?还是已经不在了?他没有紧逼,而是停顿了一会儿:“能跟我说说你的事儿吗?”
卢胜东继续茫然地看着李光智,这一回他连摇头的动作都没有做出。
“这样吧,我问你,然后你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好吗?你被人绑架了?”
点头。
“看见他的模样了吗?”
摇头。
李光智皱皱眉:“你和他们在一起吗?我是说马妞和刁磊。”
点头,然后又——摇头。
“什么意思,没和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