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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父亲豪爽的大笑声和母亲温柔似水的琴声。朦胧间,他看见那些熟悉的佣人在家中热络穿梭,老迈的管家因为他每天回家都一身泥巴而唠叨个不停,还有坐在堂屋中刺绣的母亲和与客人开怀畅谈的父亲,一切温馨如昨的场景,皆如镜花水月般幻灭消逝,留给他的,只剩一片空寂僵冷的漆黑虚空。
“钟家小哥?是小哥你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钟凛回身看去,眼见一个披着衣服的老人正提着灯笼站在门边,一脸惊愕的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李老爷子?!”钟凛愣了愣,缓缓直起身来,瞪大眼睛望向那个颤抖着朝自己走来的老人,他认出这个老人正是在离自家不远的街口设摊卖烙饼的那个老人,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了他。
“你回来晚了,晚了啊……!”那个老人死死抓住他的手,混浊的眼睛中渐渐涌出了几丝泪水。“小子,臭小子,你从小调皮捣蛋也就罢了,这次怎能离家这么久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爹你娘一直在找你啊!你娘都急病了,急坏了,在……在那些人来之前她还在想设法给你带封家书,可又不知往何处带……”
心仿佛被狠狠攥紧了,钟凛皱紧了眉头,握住那个老人的手,张口欲言,却心痛如绞。他总想离家不过一年半载,不需多时就能回家看望爹娘,却不知这一去就竟成了永别!咬紧牙关,眼眶有些发涩,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望向那个老人,想开口问自己的爹娘如今葬在何处,内心深处仿佛又在深深害怕着什么,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可怜啊,你的爹娘……你几乎还是个大孩子呢,我也不该怪你多少……你不在家中反倒是好事,这样的横祸……”老人低声喃喃着,紧紧握住他的手。“钟家就剩你一根独苗了啊!快走!趁着天黑快走!那些人这几天还在城里到处找你的下落呢!说什么钟老爷他犯了什么大罪,钟老爷一向对我们这些穷苦人和蔼的很,平常处世为人又是那么和善,我、我看他们才是故意诬陷!”
他深深最后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钟凛,叹息的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孩子,趁着天黑,回来一趟就快逃吧,远远逃走,再也别回青城啦!”
“我…我爹娘……他们…葬在何处?”沉默了半晌,钟凛咬紧牙关,强忍满心的疼痛,抓住那老人的手勉强问道。“回来了,我至少要在爹娘坟前……”
“那些人来…来了之后,是官家主持的丧事,他们就在……城外的望月坡葬着,出城穿过小树林,一棵最大的樟树下便是了,不难寻的……”那老人沉思了一会,缓缓回答他道,片刻,混浊的眼中又露出一丝惨淡道:“你想在爹娘坟前上香,孝心是好,但天亮前一定要走啊!哎,这世道,好人向来都活不长……”
看着那个老人颤抖着的伛偻身影消失在街道的黑暗中,钟凛呆呆伫立在自家的门前,感到关翎在身后小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半晌,终于咬紧牙关摇了摇头,望向他嘶哑低声道:“时间不多了,我们走吧。”
四十二、兽魂
浮世夜话 隔世 四十二、兽魂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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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低低拂过城外肃立的几棵萧瑟杨柳,林间隐隐传来虫鸣,周围高大树木的树叶在风中沙沙摇动,越到夜晚就越加寒凉,钟凛离开城门前忍不住拉紧了自己的斗篷,好把寒风隔离在外。关翎皱着眉走在他身后,走进城郊的林间后,一路上两人一直默默无言,只有他们一前一后踏过林间长草时发出的悉窣声在黑夜中轻轻回响。
“小子,我在这里等着你。”及及穿过林间,来到一片空地,关翎抬眼望了望远处的一棵繁茂大树,随即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拍了拍膝盖道:“咳,你只管去。好了的话,叫老子一声。”
钟凛点了点头,疾步穿过不远的树木,向那棵树下走去,稍稍回头一瞥,关翎高大魁梧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如墨的浓稠黑暗中。不知何时,他们来时那浓郁明亮的月光已经消散不见,黑沉沉的云压在天边,使得林间有些昏暗。他辨认出那棵之前老人所说的大樟树的模糊轮廓,视线微微一凝,他看清了在那棵大树如伞的树冠下新筑起的一座小小的坟冢。
腿脚沉重得像灌了铅,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徒然快了几拍。钟凛咬紧嘴唇,在那坟前的石碑旁半跪下来,在昏暗的光线下用手指抚摸着石碑的刻字,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读了一遍,然后又读了一遍,他的心疼痛的近乎失去了知觉,周围一片死寂,他的手撑在那块冰凉的石碑上,额头抵上石碑,牙关紧咬,发涩的眼眶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父亲半辈子都驰骋在疆场上,母亲虽然孱弱文秀,却也是坚韧刚强的女子,对他宠爱,却绝不溺爱。父亲坚持用行伍中那一套规矩来锻炼他,说这样才能称得上是像样的男子汉,所以他打小就学会了打磨武器和盔甲,游猎骑射,而且从来以自己百步穿杨的箭法为荣。那些和他同出于高门大户的公子都被家人溺爱,生怕跌了碰了,而他从来都要学着坚强,学着跌倒了自己咬牙爬起来,哪怕流血受伤也不许掉一滴眼泪。
无论离家在外碰到了多么危险的情况,他只要想想家中还有父母正在等他,仿佛心就会安定下来。为了自己唯一的港湾和归宿,他从来都咬紧牙关,哪怕满身伤痕,哪怕再也站不起来,他都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活下来。可现在,他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一直等着他回家了,他的家成了一个空空的墓冢,温暖不再,充斥其中的只有无尽的绝望和空寂。
“爹,娘,是我…我不孝顺,我蠢,我傻,你们揍我吧,我…我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从后门偷着溜掉了……”他在坟前青翠的长草间坐下,倚着身后那块冰冷的石碑,低沉而失神的喃喃低语道。
“爹,以前是我不好,一直不听话,你肯定伤透了脑筋吧……你还记不记得你最喜欢的那套盔甲?那上面的朱漆是我偷偷穿的时候不小心蹭掉的……对不住啊,要是那个时候我对你好好道歉就好了。虽然你老揍我,我…我以前还老跟你顶嘴,觉得你脾气坏透了,可是我后来碰到比你脾气更坏的人了……”
“娘,你的琴弹得那么好,一直想我也跟着你学,做个知书达理的好人,但…我就是不成器,我手笨,只会舞刀弄剑,就是学不好琴,你叫我认真练字,认真读书,我从来都做不下去……”
他努力露出一丝笑容,闭上眼睛,眼前父母的音容笑貌仿佛清晰如昨。为什么?他的心强烈的扭曲疼痛着,手指不由得紧紧攥住了身下的长草,狠狠握成了拳头。为什么他们就该死?他们什么都没做错!有错的是自己,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为什么自己还在这里?!自己才是最该下地狱的那个人……
就在那瞬间,他听见林间的草丛中悉窣一响,以为是关翎来了,他抬头望去,然而黑暗的林间却寂静一片,空无一人。诡异而压抑的感觉慢慢自他的脊背爬了上来,他警惕的伸手去摸放在身边的剑鞘,一股寒意渐渐自林间拂来的风中传导向他的周身,仿佛出于本能,他全身都僵硬紧绷起来。
“哎呀,被发现了?哼,真没办法呢。”
一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骤然在身前繁茂的黑暗林间响起,随即是某个人趟过长草的声音。一个身躯高挑而精悍的男人慢慢自草丛间踱出,左肩罩着件松散挂在肩头的烟绿斗篷,袒露在黑夜中的右臂闪烁着一种古怪的金铜色,贲突坚实的肌肉仿佛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强大力量。尤其让钟凛觉得毛骨悚然的,是男人带着及骨伤痕的右脸,那本来端正的脸仿佛被什么重器生生劈开过,充血的右目暴突在外,死死盯着他,有如活物般狰狞可怖。
“你……!”这个人的脸,只要看一眼,就永远无法忘却,钟凛猛然站起身来,手中的剑骤然出鞘警惕的拦在了身前。他记得很清楚,这是那个化作秦烈的模样差点亲手杀了他的人!
“唔?眼睛红红的,你哭过吗?”那个男人抱臂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语气低沉而揶揄。“就像刚刚死了父母的雏鸟一样,坐在父母的尸体前哀鸣着哭泣,还真是值得人怜惜哪。不过,这都是你的错啊,小子。如果你那次乖乖死在井里,他们就不必死了。”
“……什、什么?你说什么?!你他妈什么意思?!”头脑猛地一股热血上涌,钟凛怔了半晌,狠狠将剑指向对方,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握剑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反正你也过不久就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那个男人慢慢朝他走来,脸上露出一个诡秘而残忍的笑容。“总而言之,是你亲手害死了生你养你的父母!如果不是你逃走藏起来,我们四处遍寻不着你的下落,也不会出此下策将你逼迫出来!当然啦,如果你真的可以不在乎你的父母无人祭奠,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心头猛然一震,眼睛失神的大睁着,钟凛踉跄半退了几步,努力握紧手里的剑,心头积蓄的情感有如洪流般猛然爆发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男人吼道:“……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冲老子来,可我爹娘……我爹娘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要对他们下手!?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普通人!”
“无辜?你真这么想?”男人微微一怔,唇角扬起一丝弧度,两臂间二道锐利的银芒旋绕而下,渐渐在他手间拉长形成一对锋利的峨嵋对刺,锋刃有如流银月光般闪烁着锐利的光泽。他轻巧的挥了挥手中的武器,唇角露出冷酷的笑容,望向钟凛道:“小家伙,你以为他们真的无辜?他们本来或许确实无辜,但现在他们却有罪,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语调戛然而止,随即身影骤然在原地消失不见,周围长草迅疾哗然一响,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