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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板放下,绳子抛下,孟扶摇将云痕系好,一边系,一边抬肘轰回了扑上来的非烟,一肘之下,先前骨裂的地方更裂三分。
好容易将云痕系好,孟扶摇用自己的身子拽死了绳结,身后非烟一爪子挠过来,孟扶摇手一抖,险些将云痕掉下去。
多亏姚迅铁成反应快,急忙一吊,伸手一捞,将云痕救起。
云痕送上去,孟扶摇吊在心口的气一泄,顿时觉得,一点力气都没了。
她的手指一直因为脱力在抖,每个动作都像要在喷血,心跳剧烈得像奔马,随时都可能奔出心脏,孟扶摇心里知道,再不给自己休息,当真便要力竭而亡。
然而现在还是没有机会休息。
身后非烟也在往踏板上爬,死死抓住她的靴跟,孟扶摇已经没有力气甩开她,只管自己向上爬,铁成又抛下绳索,她却没力气系紧,铁成一个纵身便要跃下来,巫神一挥袖,碰一声铁成仿佛撞到墙壁,向后便倒。
孟扶摇却已经爬不动了。
她瘫在搭板中央,突然不再动,也不再试图向上爬。
她静止下来,非烟反倒一愣,随即听她清晰的道:“我承认了……你真的是天下最强的大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无人能及。”
她瘫倒在搭板中央,手一摊,平平静静的道:“来杀我吧,死在天下第一的大巫手上,我也算值!”
“格格!”非烟兴奋尖笑,拖着一身的断骨血水和被孟扶摇揍出来的乱七八糟器官,忽地蹿起来。
她蹿起,拖着一身浓稠的鲜血滴滴答答的飞起来,飞得不像人倒像一抹魂,哦不,七抹。
七彩流光鲜血一抹中探出不似人形的利爪,直奔孟扶摇心口,那力度,挖心!
“哧!”
一颗心脏奔了出来,圆溜溜鲜红红在半空打了个滚,在升起的朝阳之下像一颗七宝琉璃心。
七彩之心。
缭绕着七彩妖光的鲜活的心。
那颗心悬浮在半空中,不沉落也不飞起,而在心的上方,风度很好的青衫男子,手轻轻按在虚空,掌下七彩之光缭绕,在他指间十分乖顺的飞转。
他很满意的看着那七彩光,淡淡道:“唔,很好,还算精纯的七魂大法,不过和我比起来,差远了。”
非烟也仍旧在半空。
她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洞里面那精魂所在已经落在了别人掌下皮球似的拍着玩,她直直盯着巫神,最后一刻七彩幽魂被收,混沌全去,她完全恢复了自己。
然后她认出了面前这个玩她心的人是谁。
“爷……”
非烟的咽喉格格作响,一个字将吐而不能吐,咽喉的逼住的血此刻才突突的冒出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言语,堵住了她最后的生命。
“对,”巫神睨她一眼,望天,“爷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巫。”
那眼神自面前浑身浴血的女子身上掠过,连多看一眼都不屑。
非烟死死盯着他,半晌,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最后一刻她在讥讽什么,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也许在讥讽亲手杀了自己孙女的巫神帝非天,也许在讥讽这命运寒悚玩弄世人,也许只是在讥讽自己。
付出青春、声音、乃至生命,历经艰难十年谋局换得那人回归,换得他淡然的将手伸进她的胸膛,只为了昭告他的天下第一。
世事可笑,竟至于此。
她最后睁开眼,看见蓝天如绸,通透明亮,身下碧海亦是一般颜色,日光似乎是从云天之外照过来的,照出一片水晶般透明的蓝。
像个巨大的虚幻的美丽皂角胰子泡。
人生如此巨大虚空,破碎顷刻。
也不过……是个皂角泡。
“扑通。”
沙滩之上一声闷响,坠落了这世上最为强大的女人之一,她生前享一国香火世人膜拜,睨视天下,名号神空。
孟扶摇还趴在搭板上,死狗一般。
巫神大爷反客为主的倚着船舷,俯视她:“喂,小子,爷要不要搭救你呢?”
孟扶摇抱着搭板,气喘吁吁的道:“别……别救了,老子是你……劲敌,你救了你就完蛋了……”
帝非天大爷目光一闪,很有趣的瞧着她,道:“激将啊……不过爷喜欢。”
他挥挥衣袖,将孟扶摇拽起来,扔到甲板上,道:“这船从现在开始是爷的了,你们听话,爷不为难你们,你们不听话,爷只好请金刚吃生肉。”
金刚大叫:“爷不吃人肉!”
帝非天手指一勒,金刚大爷在巫神大爷手中垂死挣扎,嘎嘎道:“吃……吃……”
帝非天转过目光,笑容可掬风度优雅的,“嗯?”
“别逼……你家金刚大爷勉为其难吃人肉了。”孟扶摇叹气,指指一直缩在角落十分乖巧现在已经对着帝非天展开谄媚笑容的九尾,“这……有个现成的。”
帝非天瞥一眼,对那猛烈摇动的九条尾巴不屑一顾:“没性格。”倒是多看了刚才以死抗争坚决抵抗金刚蹂躏的元宝大人一眼,“这个不错,我拿去玩玩。”
他一手拎着元宝大人,施施然从孟扶摇身上踩过,孟扶摇悲哀的看着用目光无声求救的元宝大人——娃,坚持住,等你家主子恢复了,一定会打倒之摧毁之还你自由……
“哦对了。”帝非天将要进入船舱之时,想起什么,回头道:“我不吃鱼,不吃青菜,不喝纯清水,烧肉不可以放辣,烧汤不可以不放辣,不喜欢吵闹,但是也不喜欢一点声音都没有,睡觉被褥每天必须洗晒,必须棉织,不许用蚕丝,不喜欢黑色,你等下把你这一身丧气衣服换掉,还有,船上不可以有女人,但是,美女例外。”
孟扶摇有气无力的道:“船上有个厨娘,不美,但是妙手烹调,善于烧不辣的肉和辣的汤,除此之外没有人能解决这个重要的问题——你看要不要扔下海?”
帝非天认真考虑了一下,十分大度的道:“那就留着吧,但是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想了想又道:“鉴于现在是在船上,还有个要求我就不提了,不过等靠岸了你要记着,给我找女人,每天十个,如果姿色尚可,那就五个,如果姿色很美,那就三个,如果倾国倾城,一个就成了。”
他大袖飘飘风度十足的进了船舱,孟扶摇叹口气,泥水滴答的爬起来,赶到云痕身边看他伤势,生怕刚才一路和非烟打过来,将他抛来抛去再接来接去的,好容易留下的一口气就给折腾完了,好在,那口气虽然细微得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确实还在。
孟扶摇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云痕之所以没有死,一方面是先前没有将心口对准那七彩妖火,另一方面,他似乎并没有被那妖光穿身。
也许是孟扶摇及时冲出使他来得及让开,也许是非烟被男人压住又羞又恼先推开了他,无论如何,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孟扶摇换上自己的命也再救不回他。
不过现在也只剩一口气而已,在寻常人眼底,那就是死人一个,脸色煞白牙关紧咬,一缕气息飘飘渺渺,不仔细探根本探不出呼吸。
孟扶摇却已经觉得欢欣鼓舞滔天之幸,赶紧命姚迅把自己那堆零碎全部拿来,蛟王内丹,宗越的药,诸般在各国当首脑所收到的奇珍药物,孟扶摇出海别的没带什么,药物备了一大堆,最后连九尾都抓了来,逼它吐出四分之一内丹——上次雷动就逼过一次,那四分之一给孟扶摇吃了,所以罗刹月夜里,孟扶摇最后才不怕非烟的蛇蛊。
所有东西被孟扶摇仔细研究过,确定互相不冲突,才抱着殷切的希望给云痕灌下去,云痕牙关死咬,颊上青筋绽起,可以想见最后一刻决心之坚,孟扶摇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他下巴,看着他张开的口,短促的“啊”了一声,眼眶又红了。
他口中满是鲜血,舌尖有一大块已经咬破,为了抵挡那一刻痛苦剧烈侵袭,云痕险些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
孟扶摇自己在那七彩妖光之中穿过,清楚那东西着身的巨大痛苦,以她混元真气般的防护,那东西每一掠过都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数深切的伤痕,何况当胸扑上妖光本源的云痕?
她想着自己离开前的一霎,他脸色煞白却口齿清楚,逼她离开的动作流畅坚决,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差点咬烂舌头的疼痛表示,更没有显出重伤的衰弱,他要付出多少毅力,才能对她稳住那一刻的神情,好让她下决心离开?
孟扶摇仰首望天,抿着唇,抽抽鼻子,半晌才将药硬灌下去,然而刚下咽喉,立即被血水翻卷着再吐出来,重伤将死的身体,已经直觉的抗拒任何东西。
孟扶摇眼泪再也忍不住,落在甲板上纷纷如雨,她凝视云痕半晌,突然俯下身,凑上了自己的唇。
她决然的,不管不顾的,将那些云痕不断顶上来的药,用牙齿和自己的舌尖再送回去。
唇齿相接,却绝无浪漫与旖旎,唯有泛出的血的微甜气息和眼泪纷落的微咸无声交织,她的唇在他唇上,一般的冰冷,被缓缓滑落唇间的泪水浸泡,苦涩酸凉。
她不住哽咽低喃:“求你……求你吃下去……吃下去……”
似乎感觉到她的眼泪,似乎听见了她的低唤和哀求,又似乎为唇上那一生里梦寐以求却又从无奢望的女子柔软所震动,云痕突然微微一震,有了自主吞咽反应。
随即,那些顶入他口中的药物,顺利的咽了下去。
孟扶摇紧张的盯着他,生怕再次被吐出来,云痕却安安静静的,和以往一样,听从了她的所有要求。
她要他活,他便努力挣扎的活。
孟扶摇两手一合,长长的吐口气,瘫软在甲板的泥水中,突然便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倒在云痕身边,拒绝来拉她的铁成姚迅,一边乱七八糟的吃药,一边转头看着云痕笑。
长空下,灿烂阳光里,满是泥水的甲板上,躺着遍体鳞伤的男女,男子苍白如死,女子静静仰首,浑身青青紫紫衣服都成了碎片,明明看起来连一条将死的癞皮狗都不如,却在那般明亮、满足、快乐的笑。
而此刻,风浪乍平,岁月静好。
很快孟扶摇又笑不出来了。
原因一:帝非天大爷实在太折磨人了,这人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考验别人的忍耐力和抗虐度,其性格非常的销魂,十分的挑战人类的想象力,比起孟扶摇前世看过的那些极具个人风采的傲娇受和忠犬攻,女王攻和腹黑受,鬼畜攻和年下受等等更具多重性和挑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