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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咬牙,我豁出去了:“怎么做慕容玥?”
她松了口气似的,微微一笑。明眸中柔情百转,如同浮萍随水飘荡,万道流光。
“要做慕容玥,你就得完全变成慕容玥。她的爱,她的恨,她的情,全都看好了,你就是慕容玥。”忽然低□,她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到了我的嘴上。瞬间一丝微甜的,又似乎透着股瑰丽玫瑰芬芳的温暖气体从她嘴里流进了我的咽喉,直达肺部。
呼吸急促起来,急得仿佛随时会停止。麻木的感觉从四肢尖上缓缓蔓延至全身,麻痹了所有的感觉。
恍惚中,我的身体同她一起轻飘飘浮起,在半空轻轻旋转。
眼前层层叠叠的白纱上下翻飞,无数慕容玥的过去涌进脑海,高兴的时候,开心的时候,还有……
……
圆月高悬,月色如银。
高高的山顶立着十丈高台,高台上礼乐齐鸣。
高台正中央,一女子头戴高冠,手持金银扇和金铃跳着拜月之舞。白衣胜雪,绯裙似火,衣裙尽情地抛曳、飘飞、舞动,在空中纵横,舞若长虹,连绵不绝有如行云流水。既雍容华贵,又飘逸如仙。细碎的铃声伴随着她的动作风一般飘出去,落到人耳朵里,引得心脏一齐乱颤。
高台下黑压压地跪坐着一片人,多是华衣打扮,一脸虔诚。
音乐止,女子舞蹈亦止。
她朝圆月盈盈一拜,将金银扇和金铃放在供桌上,退出了高台中央。换上一个头戴礼帽的老人走到中间,拉长了声音念拜月词。
立即有两个同样穿着白衣绯裤的侍女,拿着件繁复的朝霞色云纹锦衣过来,替刚退出高台的女子披上。另有两名侍女一人端着温水,一人端着梳妆盒走到女子面前,替她拭去额头的薄汗,补上薄粉唇红。
女子一动也不动,伸开双手任她们伺候。少顷妆成,女子这才带上白色面纱,在四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高台,进了高台旁一间暗红小帐。
没多久侍女们出来,领头的侍女用清脆的声音向围拢过来的众人大声道:“女官今日只卜三卦,洛阳锦缎王家之妻何氏。”
被叫到名字的妇人狂喜,忙在众人艳羡的挤到小帐面前下拜。
侍女转身便要进帐通传。
何氏忙道:“神官不问我生辰八字,要算什么事吗?”
侍女一扬下巴:“神官大人无所不知,你何必多言?”
何氏只得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目送侍女离开。
不一会儿,侍女又出了帐篷,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照此法施行,贵子之病无虞。”
妇人喜出望外,朝帐篷里摆了两拜,也千恩万谢地退到一边。
侍女又喊:“蜀南苏员外。”
……
如此,又替两人卜过卦,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出了小帐,坐上粉纱步辇,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离去。
很多人在神宫外等了好多天,就为见神官一面。见她离去哪里甘心,人推我我推你就要追,却被一队礼官拦住。急得一位老大娘直抹眼泪,冲步辇大声哭诉道:“我是岭南府人氏,就想见慕容神官一面,求神官神仙救我儿的命。”
闻言,步辇中的慕容神官将八枚铜钱扔在面前的茶桌上,唇角微微一勾,小声道:“哎呀呀,抢人钱财,杀人性命,秋后问斩。养子不教,找我有何用?”
守在一旁的侍女听见此话,回头对老大娘说道:“死卦。”
当然省略了神官话中多余的内容。
把个老大娘唬得呆立在原地,不敢再出声。好在侍女没点名道姓,她心中存了丝希望,觉得慕容神官卜的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卦,这才没当场晕过去。
慕容神官名叫慕容玥,出生玄门慕容世家,父亲是有名的方士,母亲是李漼宠妃郭淑妃的表妹。慕容玥出生前一晚,慕容夫人梦见一朵如烟似雾的小白花扑入怀中。慕容玥的父亲翻过古书后认定,自己的女儿是优昙婆罗花转世。果然,慕容玥天生异能,有卜天卦的本事,无所不知,七岁时已名扬京城。
懿宗登基后,郭淑妃为得圣宠,将此事禀报上听,言:“优昙婆罗花为祥瑞灵异之所感,乃天花,若如来下生、金轮王出现世间,以大福德力故,感得此花出现。今我优昙仙子降临我天朝上国,实乃陛下之功,国泰民安之故。”
懿宗大喜,大笔一书,将慕容玥封为迎佛女官,在洛阳城东修建女官神宫供养。
小小年纪离开父母,周遭的人虽服侍得尽心,但毕竟都不是亲人,不能说贴心话。加之神庙中勾心斗角的事不在少数,慕容玥看得多了,性子也不免有些孤傲。回到卧房,侍女们替她沐浴更衣完毕,知她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杵着,便退出了房间。
待四周清静下来,慕容玥伸了个懒腰,用丝带简单地扎住如瀑长发,披上外衣。推开窗户,踩着院中的修竹飞了出去。
在别人眼里她是无所不知的神官,她却讨厌自己神官的身份,觉得拜月祈福算卦之类的事简直无聊透顶。命理天定,就算她算了又有什么用呢?
算出来是好命还罢,她可顺应天意指点对方一下,无非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要是算出来是坏命,那倒霉的人几乎都会央求她改命。改命便是逆天,逆天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所以,做神官,真是无趣透了。
今夜月色很好,可惜前山最好的观月地点有无数善男信女苦守,期望能见她一面,她只能去后山。
到了后山,她掠上一棵繁花似锦的粗大梨树,将树顶几支花开得最盛的树枝缠在一起,便躺在颤巍巍的树床上面,看着明月发呆。
轻风拂面,花香扑鼻,月色撩人,倒也十分惬意。就在她半睡半醒的时候,树下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咆哮。
低头一看,一只黑豹正俯低身子,同一条长丈余的蜈蚣对峙。
慕容玥心道,原来是两只妖在争地盘吸圆月之华。
长安地界有真龙之气,地界里专心修行精怪不少。但人有人道,妖有妖路,双方互不干扰。即使慕容玥也从未看过妖的真身,如今一次见到两只妖怪倒是稀罕事。
原本不关她的事。可看到那条大蜈蚣一个甩尾,将黑豹子掀翻在地,头一仰朝着黑豹的脑袋就要咬下去。慕容玥一个翻身从天而降,脚下的木屐正正好踩在蜈蚣的天灵盖上。踩得蜈蚣浑身一弹,飞快地窜进了旁边的草丛。
救黑豹的原因,慕容玥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她觉得黑豹像小时候她家里养的那只小黑猫,通体黝黑,皮毛上泛着幽幽蓝光,一双水灵灵的剔透蓝色眼睛逗人喜欢。
不过堂堂一只豹子精,说他像猫他肯定不乐意。于是慕容玥清了清嗓子,正想扯点念你多年修行不易,本尊救你一命之类的话,那只黑豹子转身也窜下了山坡。
连谢谢都没有一声么?慕容玥笑了笑。这只豹子精,真像那些个算命结果不济,拂袖而去的倒霉蛋呢。
144、第六章
打了个哈欠,慕容玥慢吞吞下山;回屋睡觉。见夜色美丽;她想细细闻闻青草被夜里雾气浸泡的味道,就没用轻功。可刚走到院子外头,脚后跟处传来道剧痛。扭头一看;就见一条筷子粗的黑亮蜈蚣瞬间溜进了草丛;原是蜈蚣精寻仇来了。
行家总在阴沟里翻船,堂堂慕容玥也有疏忽的时候。她自嘲地笑笑,想脱袜挤血,可对方动的是杀意,狠辣的毒液迅速扩散至全身。没等脚上的袜子脱下来;她的眼前便一阵眩晕;随之一片乌黑。
神官大人被蜈蚣咬了;消息掀起了轩然大波。紧接着原本静谧安宁的神宫里响起了匆匆忙忙的木屐跑动声,踢踢踏踏,还有这些木屐慌乱中踢翻东西的声音。
一个机灵的侍女替慕容玥吸出了毒液,年长的嬷嬷将樟树叶熬成汁灌慕容玥喝下。一番折腾,慕容玥脸上的血色还是迅速褪了下去,原本朱红的嘴唇泛起了一层浓浓的紫色,看上去妖异似鬼。渐渐的,连眼眶也泛出了紫色。先前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此刻几乎变成半人半鬼了。
前太医院总管张太医被人连夜请了来。替慕容玥诊断完毕,太医告诉侍女们,被百年老蜈蚣咬了九死一生,只有个偏方,将咬人的百年老蜈蚣血肉捣烂,和上葛藤根,敷在伤口处才能解毒。
东山那么大,上哪去抓一条蜈蚣,再说谁知道是哪条蜈蚣咬了慕容玥?侍女们寻思着这事无望,开始预备慕容玥的后事。
相比侍者的惊慌失措,慕容玥倒很冷静。她掐指替自己算了一下,此次有惊无险。但中毒的滋味实在难受得紧,简直生不如死。她的眼前一片朦胧,仿佛哪都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任她如何使劲也看不清楚。浑身着火似的滚烫,七经八脉针扎似的疼。这或许就是随意插手妖界争斗的报应,她想。
第二天上午,静谧的山道上传来了数道马蹄声。一架香车被几骑人马簇拥着,飞快地穿过山下那些苦苦蹲守的信众,最后停在神宫门口。轿中贵人匆匆下地,在侍女的牵引下上山,进了慕容玥的卧房。
白纱帐中的慕容玥双目紧闭,嘴唇和眼眶的乌青色已扩散到整个脸庞,黑黝黝一片,哪里还有生人之气。
“小玥。”慕容夫人低呼一声,声音哀戚,悲伤至极,“我的儿。”说着打开折扇,挡住了自己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庞。
慕容玥什么都看不清楚,耳蜗处的阵阵轰鸣。但心如明镜,听到这声音知是母亲来了,心中微微欣喜。她八岁离家独自进入清冷的神宫,住的地方虽然离家不远,但慕容家的人为了神宫的清静,九年没人来看她一眼。如今听到母亲的声音,尽管慕容玥已快记不得母亲的容貌,也是欢喜的。
她努力将沉重的眼皮努力睁开,让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朝母亲伸出手:“娘……我疼……”
“我的儿……”慕容夫人老泪纵横,手抬了抬,想与慕容玥两手相握,又顾忌礼数缩了回去。只能继续用扇子挡住脸,叮嘱道:“皇上着张太医替我儿治病。我儿要好好养病,待病好了,须上书皇上谢龙恩浩荡。”
闻言,慕容玥心中那一点子感动突然就变成了苦笑。出身名门的慕容夫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乱了仪态,即使是在自己女儿病得快死的时候,也冷静到绝不让别人抓住话柄。
见慕容玥露出一道充满讥讽意味的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