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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客人就不劳别人费心了,我自己招待就可以。你跟我来把衣服换了吧。”他看也不看傅子康,拉着她就往楼上走。
他的步伐太大,走得太急,完全没在意到东方小姗笨拙的动作,她几乎是被他拖着上楼的,尾巴太沉,害她重心向后仰,只好一手托着屁股后的尾巴狼狈地追在他身后小跑。他拧开房门,很久没有回来,因为没有流通的空气而使得一进房里就感到一阵窒闷。
东方小姗猛地喘了几口气,“你干吗走那么快,我、我很累耶。”
他静默地伫立在棕色大衣柜前,不知在深思什么,眼神孤独。
“你在生气?”
他有些不对劲。从接了那通电话开始就不对劲。
是什么让他眉心的皱褶如刀刻的一样深。
她试探的口吻让他回神,“我给你找一套衣服先穿着。等我见过爸爸妈妈之后,再送你回家。”他打开衣柜翻找,才发现自己除了西装以外竟然没有别的衣服,他的脸色有些铁青,他的裤腰大她许多,她一定穿不了,西裤上又没有皮带环。子康倒是有几件运动服……脑中掠过几个想法,都被他急急否定掉。
“怎么了?”她跟着探头,目光对上他幽深的眸光,有一刻的失神,心房轻颤,她倒抽了一口气,连忙退了出来,“房间很热,我去阳台透透气。”她刷地拉开玻璃门,逃也似的奔出房间。
一股热辣的臊意烧上她的脸颊,杏眸睁得圆圆的,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有人有这样媚惑的眼神?
他到底想用这样深情款款的样子勾引谁啊?他果然应该保持他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让人对他敬畏地退避三舍。不然这世界上像她这样意志力坚定的人不多,早就扑上去把他一阵狼啃了。虽然她也很想这么做……
很想,很想……
“外面太阳晒着,不会更热吗?”他站在门口,手里托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不热,怎么会热,好凉快啊。”她两手忙在嘴边擦了擦,擦去疑似垂涎的水迹,才抬头一看,那张年轻的脸庞在刚烈的阳光普照下更显得俊朗非凡。
明明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媚态,她依然感到心跳的频率无理由地骤增。
“你进来吧,不要被晒黑了,上秀台就不好看了。这是我以前晨练的时候穿的运动服,你先将就着穿上。你身上的这套衣服换下来就挂在那边的衣架上,我会洗干净之后再带回去还给服装师。”
“哦。”她乖乖点头道谢。
他又龟毛无比地交代了几句才走出去,她愣愣地望着他轻声关上房门,虽说是旧衣服,但保护得很干净,淡淡清香的味道充盈在胸臆间,令她心头发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居然抱着他的旧衣服放在鼻间轻嗅。
她、在、干、什、么、啊!
“呸,呸。”她慌张地把衣服甩在地上,这还不算,还要用脚用力踩了踩,极力证明自己绝对对总监大人没有任何宵小之想。
环顾他的房间,摆设简练整齐,没有一件赘物。
一张大床、一个大衣柜、一个衣架子、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盏台灯和一台笔记本电脑。要说这个男人乏味可陈也不为过,刻板得一点特色都没有。刚才她到底是从哪一点觉得他妩媚呢?
换好衣服下楼,她看见傅子康正坐在扇形舞池中央随兴地演奏。
虽然傅子康无论从身形还是外貌上看都跟总监有九分相似,但两个人弹琴时候给她的感觉是完全两样的,以至于光是一个背影就让她认出不同。
博兰斯勒在他指尖飞舞。
淙淙曲声如清冽泉水,比起总监大人那毫无感情照本宣科的演奏,实在悦耳动人不知多少倍。
傅子康陶醉在幻想中高山绿水心旷神怡的美景之中,至尾指在最后一个音符划下尾声久久还不能醒。
“理查德·克莱得曼《梦中的婚礼》。”
傅子康回眸一笑,“你懂得还不少。”
“那当然。我小时候的零用钱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买这些跟蝌蚪一样的曲谱上了。”爸爸不许她弹琴,她就自己对着曲谱在桌上画出一排的黑白琴键做无声练习。
“蝌蚪……”俊眸幽幽,露出怀念的表情,“我以前还养过蝌蚪,在水池里,就像一串串音符一样游来游去可爱极了。可惜后来被子健冲到下水道冲走了。”
“为什么?”
看似冷肃刻板的总监大人也有这么一段不堪启齿的童年?她好奇地问。
“他说,那一只只蝌蚪看上去黑不溜秋恶心得要死,以后变成癞蛤蟆整天在水池里呱呱呱地叫非把他逼疯了不可,冲它们到下水道还算是给它们一条生路,不然长大了他非把它们杀了拿去烤了喂狗吃。”
“不会吧,总监看上去不像这么丧心病狂啊。”从小就表现出了他毒舌的一面?这男人潜伏得也不深嘛。明知道这样会遭到家人的反感,还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不像他这种心机深沉的人会做的事情啊。
“他从小就不跟爸爸妈妈亲近,也不喜欢我。”
东方小姗理解地点点头。
要总监大人那副死相像个寻常小男生一样跟着爸爸妈妈撒娇也真是难为他了。
“现在这个社会,毫无技巧修养的流行音乐已经成为一种烂俗的商业废料,充斥在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人们宁可听一千遍的音乐垃圾,却把大师级的世界名曲当作他们呼呼大睡的催眠曲。唱流行歌曲的歌手家喻户晓,可是真正可以培养人内心高洁情操净化灵魂的音乐却渐渐没落,很多音乐人放弃自己的坚持,放下自己的身段转战流行音乐,是不是一种悲哀?我们一家人一直都致力于将传统古典音乐的发展传播,可是子健却偏偏要与我们背道而驰。”他口吻中流露出恼意。
“虽然流行音乐有泡沫成分,但通俗易懂广为人喜欢也是不争的事实……”她摇着小脑袋。
“他不该做这行。爸爸为了他的工作跟他大吵一架,气得心脏病发,差点死掉,这样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想起那天爸爸气急攻心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场景,他几乎不能原谅子健的狠心。
“人各有志,伯伯也不应该勉强总监做他不想做的事情。而且总监现在也做得很好啊。”她不太明白父母为什么总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儿女身上。这样逼总监大人又会有什么好处?
“很好吗?”他嗤笑,指着角落放着一堆纸箱,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子健没有音乐的天分,让他跟着我学琴他不甘愿,偏偏又想附庸风雅写词作曲,那堆垃圾是妈妈叫佣人们整理好要丢掉的,好腾出位置来给她放花瓶。”
第4章(2)
那堆……垃圾?
东方小姗瞠圆了眸子,不敢相信傅子康居然称总监创作的东西是垃圾。
她蓦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见过总监谱曲子的时候那专注认真的神情吗?
她见过!
每天录音结束后,她都被他抓到总监办公室去弹他写的曲子,他会认真地记下她提得每一点意见。他是真的用眼睛记下的。
无法明显感觉到音律的变化,他就用心地记她弹得每一个键子,再反复琢磨研究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是真的音痴没有错,他的作品也真的很烂没有错,可是他是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想要跟他们靠近,不想被排挤在至亲之人的心门外,难道傅家的人都没有发现吗?
傅子康凭什么用那种讥讽的口气取笑他的不自量力?
总觉得总监有什么不对劲,那种怪异的感觉终于水落石出了,原来总监根本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这里的每一处摆设都精心摆弄过,布置得富丽堂皇花哨典雅,连这个扇形舞池都灯光璀璨,充满了欧风情调。
唯有总监的房间简单的陈设,好像这只是一间普通的旅馆,而他只来住一晚,隔天就走。怪不得他老是冷冷淡淡的,因为他的房间一点都不温暖。
“我下个月有一场大型的钢琴演奏会,我想邀请你作为我的特别嘉宾来表演架子鼓,你愿意吗?”傅子康从琴架的隔板上取出一张邀请函,诚恳地递给她。
“抱歉,我要比赛。”她冷冷地拒绝了。
“那种无聊的只是用来打发时间供人消遣的比赛根本不值得你去。”
他想把邀请函塞到她手上,却被她用力甩开,不小心飞落到一旁,正巧飘到一双光亮的皮鞋边。她呆呆地瞅着皮鞋主人俊魅到不可思议的脸庞,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发觉呢?他是不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呢?一定是没有吧,不然他怎么可能能保持这样平静无波的神情?连她都替他生气不值啊。
傅子健俯身拾起它,乌眸讪笑,“看起来,子康你是找错对象了。我们家小姗就是喜欢这种烂俗煽情又没营养的白话音乐,你那些怡情风雅修养技巧的东西她好像还看不上,怎么办呢?”
傅子康的脸色陡然阴冷若冰封,寒意凛凛地对上傅子健冷笑的眼,空气中隐伏的火药味浓得呛人。可惜就有这么一个人驽钝到了极点,愣是没察觉出来,整个人就因为傅子健的一句话而神魂颠倒浑浑噩噩。
我们家……小姗……
他居然用这么柔情脉脉的声音说她是他们家的……小姗……完了完了,她是不是彻底完了……
东方小姗一脸被雷劈过的焦样。后来他们两兄弟又说了什么她都没有注意,她是怎么被总监大人拖着离开傅府,她又是怎么回到家里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的她也完全没有印象了,脑子里只有总监大人的声音在嗡嗡作响——我们家小姗,我们家小姗……
她终于知道那天总监大人一脸爱笑不笑地问她会不会跳舞是为什么了。
当她因为身体太僵硬而被舞蹈老师摆成各种奇怪的姿势还美其名曰瑜伽可以增加她身体的柔韧度,害她痛得要死的时候,她在心里愤然咆哮,亏她还曾为他义愤填膺打抱不平,他根本是一只嘴巴毒心眼辣的白眼狼。
她不要学这种她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学会的国标舞。不要跟她说她有跳国标的气质,在节奏上的掌握有多好,瞬间的爆发点有多HIGH,她不要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