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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斟酌了一会,问道:「我不懂。你是要我做一样的承诺?」
蒋宁昭望了他一眼,竟然长长叹了口气。过了半晌,男人才说道:「你以为我为什麽愿意承诺不放弃你。」他顿了一下,几乎不耐烦地道:「你以为我为什麽要娶你,为什麽要把过去的那些事情告诉你……迟钝也要有个限度,笨蛋。」
「因为……」宣和犹豫地道,「……喜欢?」他完全不确定这是不是正确答案,但除此以外,他确实找不到别的理由。
蒋宁昭不说话了。
就著昏暗的灯光,宣和仍然能瞧清楚,男人的脸一点一点地变红,却还是倔强地直视著他,完全没有把视线挪开或闪避的意思。这跟两人平常莋爱或者蒋宁昭恼怒时的脸红完全不同,他很清楚地知道,对方现在确实在害羞。
……这个男人竟然喜欢他。这件事比明年世界末日就要到来都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宣和几乎有些恍惚,但他很清楚,蒋宁昭没说谎,也没必要说谎。但为什麽?为什麽要默认……如果他不默认,宣和大概至今都会以为,自己只是异常幸运地遇上了一个坏脾气、但其实人很好的结婚对象。
「你要我的承诺,要我不放弃你……」宣和喃喃问道,「但如果我不喜欢你呢?」
「那种事情不值一提。」蒋宁昭冷哼道,脸却还是红的。
「不值一提……是指你不屑,还是你不在意?」宣和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烦死了,你真罗唆。」蒋宁昭恼恨地道,「怎麽可能不屑!笨蛋!」
宣和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瞧著对方恼怒涨红的脸庞,心底又热又软,好像有什麽温暖甜蜜的东西瞬间融化了一样,让他连话都不知道该怎麽说。他沉默了许久,终於小声道:「我也不会放弃你。」
明明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却清楚地看见蒋宁昭的眼亮了起来。但下一瞬,那种亮度就被掩饰复而消失;蒋宁昭紧紧抿著唇,垂著眼眸,低声道:「不准反悔。」
「嗯。」
宣和才应了一声,就立刻被男人吻住。在唇舌交缠的热度之间,他恍惚地想著……或许那种感情会比自己想像中来得迅速,也可能早就来了……他确实不知道该怎麽分辨喜欢与否,但现在心里那种想要依赖亲近、甚至得到对方的情感却不是假的。
後来宣和总是会问蒋宁昭:「你是什麽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确实非常好奇,因为蒋宁昭婚前一直都表现得对他不屑一顾,似乎只是急著想结婚了才愿意娶他;但蒋宁昭说什麽都没有回答,不是恼怒就是把他压到床上做别的事,再不然就是起身离开,似乎对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兴趣。
宣和一开始还想追问,但後来也觉得对方不回答也没什麽,反正蒋宁昭已经承认现在的心情了,所以他确实没有必要追著不放。
那天他把名片交给了蒋宁昭,几天後,蒋宁昭把一份资料交给他,说道:「你自己看。」
宣和翻著资料,上面只说名片的主人在几年前回来本地,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却没有提到除了他以外的人,宣和不解的抬起脸。
蒋宁昭望著他,说道:「这个人没有任何兄弟姊妹,他是独子,父母双亡。」
「可是,当初那个人明明叫他哥哥……」宣和迷惑地道。
「也可能是堂兄弟或者表兄弟,这一部份他们还在调查。」蒋宁昭眯了眯眼,冷笑,「不过,这个人敢在几年前回来,就表示法律追溯期可能已经过了。」
「嗯……法律追溯期是十年,早就过了。」宣和心不在焉地道。
蒋宁昭瞧著他,忽然有些生气似地道:「你就这麽不在意?」
宣和回过神来,连忙道:「什麽?」
但蒋宁昭已经冷冷道:「没什麽。」
宣和迟钝地反应过来,急忙拉住蒋宁昭,说道:「我不是不在意,只是,我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实在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蒋宁昭看了他一眼,平平道:「要是那个人真的死了,你就会放过他哥哥?」
宣和一愣,实在不知道对方为什麽要这麽问,只好答道:「也不是……但我能怎麽做,法律追溯期都过了……况且,虽然那时候我才八岁,可是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实在无法对那件事视而不见。」
蒋宁昭哼了一声,嘟囔道:「烂好人……」
宣和一时没听清,又来不及问,觉得对方可能生气了,安抚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著想,谢谢你。」
蒋宁昭最後还是没有松口,但态度却已经和缓了些许。
後来宣和在报纸上读到一则消息,才知道蒋宁昭果然没有放手,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让当年的绑匪向慈善机构捐了一大笔钱,恰巧是当年天价赎金的一半,并且有专人监督这笔慈善资金的流向,避免资金流向不明或者被私人侵用。
他去问了蒋宁昭,男人不耐地道:「他收了你父母为你哥哥付的赎金,就该赔偿你的部份,你又不缺这点钱,让他捐出去就当是积阴德。」
宣和对做善事没什麽概念,但想到这笔金钱可以帮助到的人,还是隐约有些高兴。更高兴的,是蒋宁昭并没有实际去伤害那个人;在他眼中,那些绑匪极其卑劣,蒋宁昭的手段不必与他们如出一辙。
日子就这样过去,在几周後,蒋宁昭趁著周末,带著宣和开车到外地。
宣和本来以为这是一次短暂的旅行,心中也有些期待,但到了当地,才发现那是一个纯朴得近乎乡村的小镇,周遭除了山就是田,还有数都数不完的树木,尽管是难得的自然景观,但说实话,景致实在称不上好看。
找了一家小旅馆,他跟在蒋宁昭身後,两人进了房间,放下行李。这时蒋宁昭说道:「我们出去吃午餐。」
他应了声,原本觉得沉闷的心里有些兴奋起来,既然蒋宁昭特意说出口,那麽大概在小镇里有什麽不世出的美食在等待著他们。
宣和跟在对方身边,一时兴起,伸手牵住了对方,蒋宁昭连头也不回,但宣和却发现对方的手有点凉,过了一会,才迟钝地意识到男人的紧张,不由得把对方的手握得更紧。
但直到来到一家餐馆,两人坐下,点了餐,吃完食物,宣和都没发觉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就连食物味道也都只是普通。
他望著蒋宁昭,对方瞥他一眼,示意他往柜台看。正有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偶尔为客人结帐,大多数时候都在做别的事,例如看杂志。
宣和瞧了又瞧,还是没瞧出什麽不对劲,这时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动作不太自然地走向厨房,脚步有些怪异,看得出其中一只脚是微微跛著的。
蒋宁昭忽然道:「那是十几年前留下的伤,他掉下山崖的时候受的……那里不太高,他只断了几根骨头,不过送医太晚,跛脚也是当时留下来的後遗症。」
宣和微怔,忽然意识到什麽,瞪大了双眼,盯著那人的背影,小声道:「你说……这个人,就是当年被我……」他说到一半,终於把那个人跟十几年前的青年形象重合,有些急促地道:「你已经查到了,你本来就是要让我来看,看他还活著……」
蒋宁昭只是望著他,并不说话。
过了一会,宣和小声地笑了起来,却带著些许鼻音,眼眶也有些红。他说:「真是太好了……」
蒋宁昭起身,把两张钞票留在桌上,拉著宣和离开。两人走在小镇的路上,彼此都沉默著,宣和的眼眶微微红著,皮肤又是苍白的,看起来像兔子一般可爱,蒋宁昭偷偷瞧了许久,只觉得舍不得移开视线,当然宣和并不知道这件事。
两人回到旅馆房间,宣和有些不满地问:「你怎麽不先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蒋宁昭没有动摇。
「你就是没有告诉我……」宣和几乎有些无赖地道,也有些像撒娇,然而下一瞬间,他的声音就软了下来,几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谢你带我过来这里。我很开心。」
蒋宁昭不为所动,只道:「我不需要口头上的道谢,空泛又不切实际。」
「那……」宣和绞尽脑汁,终於道:「听说远一点的地方有温泉,晚上我陪你一起去泡温泉……」
蒋宁昭不置可否,但随即就去查找前往温泉旅馆的路线。当天晚上,两人在温泉里泡了许久,也相互挑逗了一番,直到回到旅馆房间,才发现一个大问题──房间的墙壁太薄了,隔音效果极差,隔壁房间说话稍稍大声一点都能传过来。
面对宣和恳求又夹杂著歉疚的眼神,蒋宁昭的脸黑了又黑,最後恼怒道:「……睡觉!」
十六
那天晚上,在无论如何都称不上舒适的旅馆房间内,宣和躺在蒋宁昭的身边,竟然夜不成眠;在黑暗的房间内,他就著窗外微弱的路灯灯光瞧著天花板。
他想起白天在餐馆里看到的跛脚男子,想起那个人十几年前的模样,原本那种深刻入骨的愧疚感却奇异地消失了;事实上他从未後悔过当年这麽做,要是不这麽做,只怕他自己就会被弃尸在荒郊野外,但他并不是真心如此,而是源於不得已的情况,现在得知那个人还活著,只是跛了一只脚,他已经安心了。
而蒋宁昭一开始什麽都不说,就这样把他带过来,除了惊愕与安心以外,宣和居然不知道该怎麽界定自己心中的感觉。
他被这个坏脾气的男人用谨慎的心思揣测,用最适切的方式对待,他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却又因此隐隐感觉到惶恐。
宣和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从未被这样爱过,他不知道该怎麽回应对方。
他为蒋宁昭剪指甲,为蒋宁昭吹乾头发,为蒋宁昭的坏脾气做出表面上的迁就……但即便如此,实际上被慎重对待著的,其实是他。
很久以後,宣和想起这个晚上,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是在这一天开始有了爱上蒋宁昭的徵兆;但当时的他并未发觉这就是爱的根源,而只想著自己不能停留在原地,他必须为蒋宁昭做些什麽,无论是那一方面,他想自己必然要努力付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对方做过的承诺,宣和不想被放弃,也想让自己有资格成为蒋宁昭执著的对象,但他自己就只是这样,平凡得如同世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