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的指头。
他倒退着靠到墙上,瞪着那只残手,糊涂了:刚才明明是扔掉了呀!又一想,又记错了呗,说不定回头又捡到口袋里,线索呀。
指头开始疼了。微弱的火光下,那残手似乎在抖抖地使着劲。他伸过打火机,随着一股皮肉的焦糊味,那只手渐渐松开,掉落地上。他想蹲下身看看那东西,腿却抖抖地弯不下去。他猛的把打火机移到自己手背下烧着,一边咬牙切齿地喊:醒过来吧!
叮呤呤!突然一阵电话铃声,从隧道深处传来。是电话铃声!这里面还有电话通着!他哽着嗓子吼了一声,摇摇晃晃地朝声音处冲了过去。别停!再响两声!
啪!不知什么横在地上,他被一下拌倒了。打火机也掉在地上,摸不到了。他骂了一声,用胳膊撑起身子,手撑的地方软绵绵的,是一个身体。他摸到两只仍抱拳似的举着的手,是小胡,可怜的兄弟。他挣扎着爬起身来,电话仍在响着,他把双臂伸在前面,盲人似的在一片黑暗中踉踉跄跄地跑着。近了,是这儿!铃声又不耐烦地响了半下,沉寂了。
没关系,我摸都要把你摸到,我一定能摸到。他一边想,一边气喘吁吁地摸着,头上伤口可能被刚才用劲给挣开了,一抽一抽地疼。没关系。他念叨着,别疼!别影响我,我要打电话!我要交话费!
他的手摸到了冰凉的金属。这是什么机器?管它呢,我要打电话,应该就在这儿。
叮呤呤!铃声又响起来了!他一把摸到了电话,抖抖索索地把话筒举到脸旁。
第四十八章
话筒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建伟!建伟!”
他激动地应着:“是,是我!”
未容他再说,那男子继续说着:“马上到精镗车间来!可能有案子了!”
他喊着:“我现在就在精镗车间!我被关在”
那男子继续自顾自地说着:“马上到精镗车间来!可能有案子了!马上到精镗车间来!可能有案子了!”他的声音不是很清楚,仿佛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回音般地重复着。
建伟双腿一软,跪倒在了电话旁。他听出来了,这是处里调度员的声音,他也听出来了,这是他早上在家里接的那个电话。他不相信地举着话筒,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他举起话筒,狂吼着在旁边的机器上砸着!电话里的那个声音消失了。
他也累了。绝望地垂下胳膊。四周重又归于死寂。
哎吆!黑暗里传来低低的呻吟声。这声音颤抖着,就响在他的耳边!他猛然一惊,挣扎着想站起来,手里拿的那个话筒突然动了。
那不是话筒,那是一只干瘦的手!
那手晃了晃,突然闪电般抬起,一把掐在他脖子上。
喉咙里喀的响了一声。建伟浑身一颤,双手迅速错在那只手腕上下,用力折那只手。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这反应曾在他办案时几次救过他。
那手松开了。手腕仍被建伟擒着,他顺着那手腕摸上去,摸到了镗床,摸到了滑腻腻的钻头,摸到了镗床上的老郑,静静躺着,那是老郑的手,又变得僵硬冰凉。
建伟颓然丢开那手腕,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他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他要到门边去敲门,去敲门!他走着,可已不辨方向。
哈哈哈!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阵狂笑声!他站住了,四面看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他机械地想着,那笑声从哪传来的?从哪个方向?却想不出个结果,因为他已分不清方向了!想到这儿,他不由的张大嘴,又哈哈地狂笑起来!
却只笑了一声。一只手猛的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用左手去抓那只手,却怎么也扳不动。他张大嘴,两眼暴凸,渐渐吐出了舌头。
那只手却突然松了,垂了下来。那是他自己的右手。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把双手举到眼前,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
黑暗中忽然映出一片青白色的光芒。这不是灯光,他想,灯光没有这样颜色的。
他眨眨眼睛,无论睁眼闭眼,眼前都是这片淡淡的光芒。
我说不是灯光吧。他想着,歪着头着迷地看着这光芒。这是什么?象是透视机照亮身体内部的X光,照亮活人身上的白骨。
象是月光,这每夜淹没大陆的洪水,这每夜窒息心灵的虚空,这每夜复印人世的忧伤。
没关系。任它往事如海,我们都是没有记忆的鱼。五官集中向前,头发飘扬脑后。头发,只是画家用来表现阴影的黑色线条。
我们都是求饵的鱼,等着在空空海底,被诱惑钓中,等着在空空人生,被痛苦击中。
不,这不是那月光,不是那每夜在街上,在屋顶静静死去的月光。那月光很脏,沾满人世的灰尘油渍和血痕。
这是梦中的月光,很旧很纯净。建伟仰起脸,呆呆地望着。他认出了这月光,这是他追丽红时,在她家窗外照耀过他的月光。
这是年轻的月光,带着莫名的香,带着莫名的伤心。
这月光里布满了细小的黑色线条,他看了又看,认出那是自己写在月亮上的字迹,那时候,月亮是他的日记本。
三月五日,星期一,今天她十点才回来,脚步轻快,说明心情不错。
四月二日,星期三,今天她回家开门时,一眼都没朝我这边看。这说明两点:一,好现象,她已经习惯了我站在这儿,这是接受的第一步;二,坏现象,她根本就无视我的存在。但也许只是她累了。
五月二十日,星期六,今天她和逸辰肯定是在说我,两人一见我过来,都一副忍着笑的表情,三个人到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也许只是因为我,非要从友情中强求爱情,是我过分吗?可爱情本就是件自私的事情呀!我没有过分,坚持。
七月六日,星期四,今天她看着我时,为什么我突然地脸红了,该死。也许光线暗她不会看清,但也许她看清了!
他迷迷糊糊地回忆着,伸着双臂,象是要把那光芒抱在怀里。
那光芒中突然显出一个身影,侧身站着,是丽红。
他张大嘴,却喊不出一个字来。丽红冷冷地斜看着他,这是他无比熟悉的眼神,他已经习惯了。也许女人三十岁以后都会变成这一个样子,也许活着本来就是件让人厌倦的事,他想,丽红,别怪我。这些年我尽力了。我累了。
丽红的影子晃了一下,开始移远了。他用手在空中慌乱地抓着,喊着:别走!等一等!他挣扎着起身匆忙追赶着,喊着:丽红!你听我说!
丽红的身影消失了。他一头撞在了墙上,四周重又陷入黑暗。
他抠抓着墙壁,不是平整的水泥墙面,而是凹凸不平的土壁。他把脸贴在黄土上,感受着那种冰冷,突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这个女人!这个谜一样的女人,这个总是以沉默对他的女人!仿佛他的爱是她的负担,是她无尽的负担,这些年他得到了什么?只是她的怜悯,只是她的忍耐!
啊!他嘶哑地嚎叫了一声,脑中突然闪过那个杀妻者平静的眼神,那平静,是绝望之后的平静。
眼前又亮了。那片青白色的光芒又照亮面前,他又回到那个裂口前,在狭小的裂隙深处,摆着一张桌子。
那是他的办公桌。这张陪伴了他许多年的旧桌子,他实习时摆在门边,当科长时移到窗边,到窗边后他在桌上也摆了盆栽,习惯了手按桌沿茫然看着窗外。他挤进裂口,四下看看,小心地挤到桌前拉开抽屉,把那些通报、表格、地图、车票等等都扔到了地上,这都是公家的东西,属于他的只有一条烟,他找到了:纸盒里空空的,早抽完了。
他失望地合上抽屉,裂口里十分狭小,他吃力地挪着身体调整姿势,脸在裂隙上端被夹的变了形,才斜着在桌前坐下了。他手扶桌沿长出一口气:好了。终于能休息了。
他笑了笑想:这么多年,我也只有这张桌子了。
眼角有什么东西湿湿的,他想抬手去擦,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光芒消失了。他在黑暗中静静大睁着眼睛,心跳渐渐地微弱了。
第四十九章
我躺在地板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丽红坐在我旁边的地上,紧紧抓着我的手。
刚才在我松手的一瞬间,一个人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是丽红。她刚被警车送回来。她说我是点点的亲戚。她知道我的心情和处境,谢绝了派来的人陪她,急急地上楼来,却见门大开着。她心里一惊,不知屋里正藏着什么,就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进屋。
正四处找不到我,忽然听见阳台上有声音,悄悄走近,才看见我悬在阳台外面。她扑上前抓住我的手,却怎么也拉不上来,一急之下她喊道:〃点点找到了!〃
话音刚落,我就手脚并用自己爬了上来。冲进屋里喊点点,却只有丽红对着我怒目而视。我倒在地上,再也没力气起来了。
房间里只有吸顶灯发出的嗡嗡电流声。这声音一般只响在三个地方:深夜的病房里,连不上网的电脑前,或者还未被发现的案发现场。
耳朵,是一项古老的发明,专利权属于上帝,他曾问亚当和夏娃:知道为什么给一个人要配置两个耳朵吗?
二人却急于搞一种连体游戏,没有注意听讲。上帝叹口气说:一样都是窟窿,为何厚彼薄此呢?
就错过了耳朵功能的讲解。以至到今天,除了听一些日常噪音外,耳朵的主要功用是:根据两耳是否在一条水平线上,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歪脖。
声音是一种神秘的生命体,音乐只是它彩虹般的背影。人就象是集合了各种接收元件的组合体,等着智者来把他接入自然的互联网。
我的耳朵就很古怪。我看着一只蛾子在灯上飞扑着,几乎听见了它骨折的声音,却听不清身旁丽红的说话声。〃
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