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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头一脸为难,小声道:“没找着啊……”
“再找!”陆纲火大道:“问问那些娘们,看看谁见着她了!”
“都说昨儿下午守完灵,就再也没见着。”婆子头小声道:“我找遍了府中”也没找到十三太太的人影。”
听了那老管家的话,沈默便道:“我现在怀疑,十三姨太鸩杀了陆太保,要搜查她的房间,希望大公子能在场。”
陆纲面色阴晴变幻,最终没了气焰,点头道:“好吧……”便带着一行人,往后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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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生性风流多情,前前后后娶了十五房小妾,虽然府中占地宽阔,也只有最得宠的几房得以独门独院,其余的都得住团结户。
十三姨太住的是精致贵气的独院,显出此中主人的地位。沈默等人无暇在意这难得一窥的景致,直入其寝室之中,但见被褥凌乱、箱柜翻开,仿佛遭了贼一般。
“有人来过吗?”沈默问的不是陆家人,而是后进来的朱九,朱九摇摇头,很肯定道:“除了陆全家的方才进来,至今没人来过。”
那陆全家的便是婆子头,连忙道:“俺就是进来一看,一见这个样子,赶忙就去前面报信了。”朱九点点头,证实了她的话。
“九爷,是看你本事的时候了。”沈默道:“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朱九呲牙笑笑,便开始在屋里仔细检视起来,众人都屏息不敢说话,唯恐惊扰了他。只见他翻箱倒柜,四处寻摸,仅凭着经验和直觉,便发现一条又一条线索。大概一刻过后,朱九终于抬起头,对沈默道:“大人,有些蹊跷啊。”
“何出此言?”沈默问道。
“这房间乍看起来,仿佛是主人仓皇出逃时弄乱的。”朱九沉稳道:“但细看之下,并不是这么回事儿。您看这儿,”说着指一下那梳妆台道:“抽屉都打开着,里面的首饰不见了大半,显然是被带走了。”再走到一个斗橱边,指着里面的抽屉道:“这应该是装银子的,也被拿走了大半。
沈默还没说话,陆纲插言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要逃跑,当然得收拾细软了。”
“可为什么衣物没动?”朱九淡淡一笑,打开衣柜道:“虽然故作凌乱,但所有内外衣物摆放整齐,根本没有被取走的痕迹。”
“说不定,是怕带的东西多了,暴露目标,”陆纲道:“有钱什么买不到?出去成衣店随意买就是。”
“呵呵,说到钱,您怎么解释这个?”朱九掀开床上铺的褥子,在床板上摸索一阵,将其中一块用力掀了起来,便见一个小小的箱子固定在床板下面……这是他方才钻到床底下,发现的机关。
“这是什么?”陆纲好奇道。
“打开便知!”朱九低喝一声,抽出腰刀道:“都闪开,小心机关!”众人连忙躲远,便见他手起刀落,一道白光闪滚,便将那盒子劈成两半!
倒没出现什么机关,而是一摞厚厚的银票,还有几套光彩熠熠的名贵首饰!
一看到那首饰,陆全家的便惊呼道:““滴水观音”和“西子菡萏”原来在这里!”
“什么意思?”沈默问他道。
“是两套价值连城的首饰,”陆纲面色严峻的低声道:“父亲在时,几位得宠的姨娘都想要,想不到竟都在她这里。”
“两套首饰值多少钱?”沈默轻声问道。
“都说了是无价之宝。”陆纲奇怪的看他一眼道:“如果想要变现,出十万两一套,买家定然会趋之若鹜……哦对,我说的是黄金。”
这时候朱九也点好了银票,对沈默道:“大人,票面共计三十余万两,全是全国通兑的汇联票。”话说汇联号的业务,已经开遍两京一十三省的所有首府,甚至江南山东四川的诸多大府,也有他们的门店,所以他们自豪的宣称,已经实现了全国范围内的通存通兑!
看到那些银票,陆纲气得脸都绿了,恨恨道:“枉我爹信任这个女人,还让她管着家里的开销,结果竟是个监守自盗的女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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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很奇怪,”望着那些天价珠宝,和巨额的银票,沈默沉吟道:“如果说是主动逃走的话,不带这个盒子,却去拿那些不值钱的日常首饰、细碎银两,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思维?”
“傻子才会这么干。”朱九呵呵一笑道:“除非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否则永远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沈默点点头,对陆纲道:“大公子怎么看?”他的长处始终是对人际关系的处理,哪怕是在紧张的破案过程中,一样可以发现陆纲态度的微妙变化——那是他一直寻找的可乘之机。
陆纲寻思一会儿,闷声道:“除非十三姨也不知道有这盒子。”
“不可能。”朱九断然摇头道:“最新的一张银票,是上月开具的,”说着将那一摞银票摊在桌上道:“每张的面额虽有多有少,但存入时间,几乎都间隔一个月。极有可能,这是十三姨太每月一存的私房钱;就算不是,她也肯定知情。”
陆纲知道他说的对,便轻声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把屋子弄乱的,根本不是十三姨。”
“这推断很可能是正确的。”沈默点点头,又抛出一个问题道:“但不是她又是谁呢?”
“很可能是让她失踪的人。”朱九沉声道:“种种迹象表明,十三姨太的失踪,应该不是自愿的。”
“会是什么人呢?”陆纲已经完全信了。
“这就是卑职大惑不解的地方,”朱九缓缓摇头道:“这院子周围,有咱们锦衣卫的三处暗桩,加上专门监视这里的探子,四个人八只眼,却偏偏没见到有人进来过,而且昨日自始至终,也没人出去过,除了十三姨太的贴身丫鬟,金巧儿。”
“金巧儿?”,陆纲问道:“她也不见了么?”
“是的,据说她提着个小食篮出去,”朱九道:“便再也没回来。”
“同时那十三姨太就凭空消失了?”沈默抚摸着下巴,沉声问道。
“是的。”,朱九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不对呀……”这时那陆全家的突然插话道:“金巧儿据说病了,回家休养去了,怎么突然回来了?”说着问身后道:“你们这几天,见过金巧儿吗?”
“没有,上回走了,便没见她回来。”,身后站着的两个婆子道。
“没见回来……”,饶是精明如朱九,也一下迷糊道:“那提篮子的明明是金巧儿啊,能干探子这行的,一双招子毒辣着呢,断不会认错人的。”
“呵呵”,沈默闻言笑道:“九爷稍安毋躁,既然说那金巧儿回家了,那问问她家里不就知道了吗?”
“大人说得对。”,朱九笑笑,对那陆全家的吩咐道:“你,带我去他们家看看。”
老婆子看看陆纲,见大公子点了头,才敢带着朱九去府外的金巧儿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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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朱九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沈默看看陆纲,对左右道:“你们先退下。”
左右怕陆纲伤害大人,都犹豫着不愿后退,却被沈默骂出去道:“我们叔侄说话,能有什么危险?”
屋里便只有他与陆纲两个,陆纲仍然板着脸对他,沈默也早就习惯了,扶着桌边的一把椅子坐下,轻声问道:“今天什么感想?”
“什么感想?”陆纲反问道。
“被我欺负的感想。”沈默淡淡道。
陆纲马上回忆起,被沈默的人拖进门来,嘴上还差点被堵上臭袜子的屈辱经历,不由面色铁青道:“要是我爹在,你也敢这样?”
“不敢。”,沈默倒也坦诚道:“大都督英雅盖世,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哼,所以说,你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有本事去找严嵩家的麻烦去。”陆纲气呼呼道。
“你还别生气,生气也没用。”沈默冷笑一声道:“谁都是捡软柿子捏,没几个人愿意碰硬茬的。”
“等我将来……复兴了陆家。”陆纲咬牙切齿道:“要你们一个个加倍偿还。”
“我盼着那一天,但你没戏。”沈默淡淡道:“你老子死了,你们家的靠山也倒了,就凭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样子,凭什么说复兴陆家。”
“我怎么就不知好歹了?”陆纲紧紧盯着沈默道。
“你知道好歹的话,”沈默冷冷盯着他道:“就该看到——我,十三太保,这些你父亲的小兄弟、老下级,都在拼尽全力寻找杀害你父亲的真凶,费心尽力保全你父亲的家业,我们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陆家,为了你这个小兔崽子!”虽然跟陆纲差不了几岁,但他骂得十分自然,陆纲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小声嘟囔道:“怎么就为了我家为了我?”
“开动你的猪脑子想想吧。”沈默大骂道:“要是锦衣卫败给了东厂,再恢复到前朝那种上下级关系,那些被你父亲压制惨了的太监,能不报复你家?到时候他们三天两头上门滋事,你家又没有顶得起来的,不出半年就能被搞败了家。”
“我可以顶……”陆纲自己都有些心虚道。
沈默哂笑一声道:“你凭什么顶起来?想过这个问题吗?”
第九卷 鬼哭神啸朝天号 第五八四章 大佬的葬礼
沈默轻描淡写的一问,便击碎了陆纲貌似厚实的外壳,将他那颗充满慌乱和恐惧的心,直接暴露在空气中……一想到今日被人轻易的闯进家门,便不难想象将来墙倒众人推的悲惨日子,更可悲的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延续这个伟大家族的辉煌,甚至无法延续它的尊严。
这恐惧并不是今日才生,其实自打陆炳去世后,便一直占据在他心头,只是他一直不承认,一直在逃避罢了。但时至今日,终于避无可避、无所遁形了,只能惨然的面对……
只见陆纲面上的倔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他双手抱住头,缓缓从椅子上滑落,半跪在地上,慢慢摇动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沈默披着黑色的大氅,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他就那么肃穆的注视着痛苦纠结中的陆纲,纹丝不动,一言不发。正午的光线透过格子窗楞,映得纤尘飞舞,也模糊了他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