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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迎chun的声音也高了起來,想來不是手腕就是手臂被李瓶儿给紧抓住了,声音中带着多少痛楚:“夫人,赵先生引了位自称‘猥琐儿’的贵人來访,他们正在外面候着呢!”
屋中陡寂,过了好半晌,方听李瓶儿颤声道:“真的……真的是伟锁大叔吗!”
梁伟锁听着从前熟悉的称呼,心中一暖,眼中一热,整个人已经屈膝跪倒,哽咽道:“夫人,老奴梁伟锁在此参见夫人!”
又过了半晌,李瓶儿方才呆呆地道:“伟锁大叔,真是你吗,……此番莫不是梦中相见!”
梁伟锁道:“夫人,青天白ri的,哪里來的做梦,夫人,一别多年,你却是受苦了!”
却听屋内李瓶儿“啊”的一声叫了起來:“快,迎chun绣chun,快请伟锁大叔进來相见……且慢,我这个病恹恹的样范儿,怎好见人,待我略整妆一下,方不为怠慢!”
然后就听屋中一阵翻箱倒柜的乱响,乱声中绣chun出來向梁伟锁深深一福,甜甜地笑道:“伟锁大叔,你这一來,我家夫人的病就好了七分,现在委屈你略候一候,待夫人收拾整齐,便请大小入去相见!”
梁伟锁起身点头,矜持不语,赵捣鬼却在旁边自鸣得意地道:“绣chun姐姐,我姓赵的医术如何,我说能医得你家夫人心活,你还不信,现在却怎样!”
绣chun抿嘴笑道:“今ri才知,从前的赵捣鬼竟是神医了,夫人病好,迎chun姐姐自然要重重的谢先生!”
赵捣鬼摇头晃脑地道:“迎chun姐姐自然不会食言,那你呢,却不知该谢我甚么!”
绣chun落落大方地道:“我一个小丫头子,能谢先生什么,不如这样,我先给先生磕个头吧,等你医得我家夫人十分好了,我再给你磕十个头儿,便算我的孝心了!!先生意下如何。”说着屈膝作势,就要拜倒。
这下唬得赵捣鬼先是伸手虚扶,又是连连摆手,口中乱叫道:“使不得,使不得,姐姐的头,我赵捣鬼可受不起,若吃上一叩,地狱便多下一层,好姐姐饶了我吧!”
绣chun当然不会真的下跪,闻言站直身子嘻嘻一笑,又向着梁伟锁深深一礼:“伟锁大叔见笑了。”然后翻身入屋去了。
梁伟锁心道:“这两个丫头,迎chun稳重可靠,绣chun虽是天真烂漫好刚口,却也不是chun风桃李的轻薄之姿,她们显然是受了夫人的调理,方能这般出sè,可见夫人这几年虽历风霜,冰雪节cāo不改,老爷见了,必然心中欢喜!”
正思忖着,却听屋中忙乱声一停,然后迎chun绣chun双双出拜:“请伟锁大叔入见!”
梁伟锁先已整了衣裳,此时又抖了几抖,躬身碎步而进,门中情景入眼,只见屋子虽是茅檐草舍,但诸般ri常用物,还都是大家气派,显然是仓促搬來,临时布置,才弄得这样不伦不类,梁伟锁心中一酸,暗道:“都说人离乡贱,夫人却宁愿舍了家中安稳富贵的生活來到这里,只论这一份痴情,蔡家那醋怪就给她提鞋儿都不配!”
定睛看时,屋内一张描金床上,被裀之中,斜倚着一个娇弱的女子,衬着淡水墨刻丝的床帐子,素蚕丝的被褥,那个白衣女子真如从李商隐的一阙唐诗《霜月》里淡出!!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梁伟锁只看得一眼,就深深地俯拜了下去。
“夫人,你终于回來了。”感受着眼前人的温和可亲,再想起城中蔡氏的凶蛮悍恶,这些年一直做牛做马的梁伟锁心上一痛,泪飞顿作倾盆雨。
如感应共鸣一般,李瓶儿的眼泪也不止一行的涌了出來,哽咽着抬手道:“迎chun绣chun,快替我将伟锁大叔扶起來,莫要折煞了我。”这正是:
落魄人对伤心,薄命女想痴情男,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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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章 花梨木匣子
梁伟锁起身后,禀道:“夫人,老奴有话说……”
李瓶儿却突然截断道:“不必说了……今ri种种,再难回头,我已经不是当年梁府的那个小夫人,伟锁大叔你也不必自称老奴了……”
听她言语间意兴索然,梁伟锁急忙道:“夫人,休说这绝情的话霸宋西门庆!你可知这些年来,老爷从未忘记过你。每年你的生辰,老爷总要让我安排,他一个人静静地在你们相识的故地流连半ri,此心之殷切,老奴都是瞧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只是从前不知道夫人的去向,又不好大张旗鼓地寻找,如今夫人既然回来了,又是zi you身没了牵挂,那还有甚么说的?待我回去禀过老爷,你们有情人合当再相聚才是!论理,这些话不当我说,但老爷被轄得紧,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我若不说,夫人如何知道,老爷这些年心坎上受的煎熬苦楚?!”
李瓶儿呆呆地听着,泪湿衣衫,但终究摇头道:“伟锁大叔你如此说,更叫我羞惭无地。当年我竟是个呆子,相公为救我xing命,打发我离了大夫人,又赠我重宝,又派冯嬷嬷服侍,这番心意,我该当深深领会感恩才是!谁知我糊涂蒙了心,竟然错会了意,虽有冯嬷嬷劝阻着,但还是重嫁了人——有此一失,我终生难见相公之面!如今我身梁沉疴,已是风中残烛,悔之晚矣!我死之后,将会葬在这槐树坡上,墓碑向大名府方向而立,若死后有灵,我也会在九泉之下默默地佑护着相公的!”
梁伟锁急忙劝解道:“夫人休说丧气话!老奴……”
话音未落,已被李瓶儿打断:“伟锁大叔不必说了!今ri能得见大叔一面,已是我的份外之福,再若奢求,天地也不容我!迎chun,开了那口嵌蛤贝的红木箱子,箱底有个锦袱包裹的花梨木的匣子,你与我抱出来!”
不多时,迎chun依言将匣子取到。李瓶儿轻轻地抚摸了半晌,才凄然吩咐道:“伟锁大叔,你觑个眼前没人的空儿时,把这个交到相公手里吧……也算是他恩遇我一场。ri后此物留在他身边,就如我的魂儿守着他一般……”
屋中李瓶儿、迎chun、绣chun、梁伟锁无不下泪,赵捣鬼深深遗憾今天没穿雨天专用的木屐。他想了想,说道:“各位,李家娘子如今拖着个病体,不宜沉溺于哀伤,今ri的话,也说得够了,就到此为止吧!咱们都散了,让李家娘子安心静养。”
梁伟锁揩了把眼泪,抱了匣子,向李瓶儿施礼道:“夫人,赵太医说得有理,老奴且先告退了。夫人你只管宽心养病,人都得往前看,夫人你注定要享无穷的后福,老奴敢打包票的!”
李瓶儿歪在床上,脸朝里床,抬手道:“迎chun绣chun,你们替我送伟锁大叔吧!”
赵捣鬼携同梁伟锁出来,问送客的迎chun道:“迎chun姐姐,我前些ri子留下的药,可还在吃着吗?”
迎chun道:“还吃着。”
赵捣鬼笑道:“如今可以停了!”
绣chun惊道:“我家主人还病着,怎能停药?”
赵捣鬼腆起了胸脯昂然自得,大笑道:“你家主人的病马上就好了,那些药还吃它做甚?哈哈哈……”笑声不绝中,他笨拙地爬上马,和捧着花梨木匣子急着回城的梁伟锁并骑而去了。
迎chun绣chun对望一眼,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丫头都是念佛;屋中的李瓶儿却是支撑起身体来,从窗中看着赵捣鬼和伟锁大叔远去的身影,心中思cháo翻滚:“今ri之情,一假九真。我这个病是假的,但我的这份情却是真的!只盼真能如三奇公子妙计——上天啊!小女子飘零半生,方识本心,今ri就求天公成就了我吧!”
李瓶儿深深叩首于榻上,用最虔诚的心,企盼着上天的垂怜。
槐树坡回城的道路上,梁伟锁一边打马,一边侧脸向赵捣鬼叫喊道:“赵太医,你可敢随我去见我家老爷吗?”
因马快风急,赵捣鬼听不真,扬声大叫:“总管大官人您说什么?”
梁伟锁放缓了马速,正sè道:“赵太医,我问你敢不敢随我去见我家老爷一面?丑话说在前头,你这一去若是让我家夫人知道了,就是不测之祸!但若你能随机应变,在我家老爷跟前把李氏夫人的事情分说明白了,我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最逼低,你今后也再不必怕那些敲骨吸髓的税吏了!”
看赵捣鬼仰首向天,发呆不答,梁伟锁催促道:“赵太医,你意下如何?”
经这么一追,赵捣鬼便把自己的瘸腿一拍,大叫道:“富贵险中求!他娘娘的!三十六拜都拜完,就差这最后的一哆嗦了,是崖是井咱都得跳哇!就算被府上夫人发觉了又乍滴?我这条腿就是被大宦官李彦打折的,我死中得活,对挨打熬刑已经有了超级的免疫力!管家大官人,姓赵的现在唯你马首是瞻了!”
梁伟锁点点头,再次催马快跑。两匹马星飞一样进了大名府,直奔留守司衙门里来。
谁知到衙前一看,梁中书已经退堂了。不但退堂,而且更回到梁府里去了。原来梁山泊好汉围城时,梁中书火中取栗,关了一大票大名府的贪官污吏。这些家伙都是蔡氏门下的帮闲篾片,当时势急,蔡氏虽凶悍但也怕死,因此顾不上跟梁中书计较,如今天下太平了,蔡氏终于跳出来给自家的走狗们仗腰子了。
带了一帮大脚婆娘,蔡氏直入梁中书衙门,当堂咆哮得不成个体统,梁中书只好忍耻退堂,深入虎穴回梁府去了。这也是为了自家留守大人的面子着想,能少丢一分是一分,家里总比外面强。
梁伟锁得知原委后,和赵捣鬼面面相觑。如果是在衙门里说事,那还方便;如今还得回梁府,如果兜头和蔡氏碰见了,那绝对是前世不修啊!
但先前赵捣鬼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现在梁伟锁也不能怂。于是两个人在犄角旮旯里细商量了一番,才上马往官衙后的梁府中来。
到了梁府后角门前,梁伟锁让门上当班的下人把马牵进去,然后叮嘱赵捣鬼道:“赵太医,你是个伶俐人,多的我就不提点你了。若碰上人时,你顺着我的话音,自行机变就是。”
赵捣鬼点头,于是梁伟锁在前,赵捣鬼顶着那个花梨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