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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身。家里给平羽准备的儒服都是棉布的,还是比较厚实的那种,他自从考中童生之后便一直穿着儒服,温华怕把他热坏了,便拿着他的尺寸去给他裁了一件绸子的和两件夏布的,回来平羽却将其中一件夏布的儒服送给了朝益。
对于男孩子们之间的友谊,温华从来就没明白过,不过衣服既然是给平羽的,自然就由他任意处置。
一旦有事情做,时间往往过得飞快,四月下旬他们的成绩在府衙外的八字墙上贴了出来,孙维此次名落孙山,其他四人都通过了,一时间几家欢乐几家愁,听跟着去看榜的溯光说,当时人挤人人挨人的,看到结果后有嚎啕大哭的,有默然无语的,还有呼朋引伴要去喝酒的,总之什么样的都有。
五月二十二的院试很快就到来了,温华帮着平羽和朝益准备好考试要用的物品,李先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场,知道考试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担心突然下雨或者考场漏雨,还给他们准备了挡雨的油布。这天一早,温华和李先生以及孙维一起去送他们,见他们四人随着人群在兵丁的引导下逐个通过检查进入考场,这才放下心来,转头想要问先生有多少把握,却见孙维沮丧着脸,怔怔的瞧着考场的大门,她垂下眼睛,没有说什么安慰他的话,人生失败几次未必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越挫越勇,太过一帆风顺的人常常经不起大事。
开考时间一到,兵丁便封了门,要等到考试结束才会重新打开。
温华一回到住处便用砂锅炖了一锅绿豆汤,分别给先生和孙维送了一碗,余下的都被她湃在井水里了。
六月初,考试的结果出来了,白润第二十二名,平羽第三十五名,朝益第七十九名,邓奉第九十二名,院试取前一百名,这四人都通过了,自此便真正改变了身份,是秀才,是士子了。
温华没想到白润和平羽的成绩竟然会这么好,排名靠前就意味着将来进入州府官学的机会更大一些,也就能够得到更好的学习资源。
她想要把这件事写信告诉家里,平羽却笑着抽走了她手上的笔,“县衙里报信的早已去了家里,哪还用得着你报信?”
温华瞥了他一眼,“秀才大人高见,不过这是家书,能和县衙报信讨赏的一样么?”
平羽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此时便有些尴尬,忙挪过信纸,道,“写什么?我来执笔。”
温华见他窘迫的样子,觉得好笑,“我来念,你来写,字写得端正些。”
新秀才们要去赴州府官员所办的簪花宴,提前两天将他们请去做了“礼仪培训”(这是温华的话),教给他们一应的礼节程序,据说前三名还要接受众人的恭贺,平羽提起这事的时候很是叹息了一番,却被温华笑着打断了,“史上能连中三元的能有几人?不过是凤毛麟角。你已经比许多人幸运了,就不要不知足啦。”
但凡新中了秀才的人家门前都会贴上红纸条,上书人名籍贯及名次,温华他们所住的宅院门前更是贴上了四张红纸条,一时间引来许多人观看,还有的直接带了女儿或美妾前来相赠的,李先生吩咐门子守好院门,不可轻易放人进来,温华两次想要出门都被门前围观的人群给吓了回去。
簪花宴之后五日便公布了新秀才们的去处,将来究竟是在晋阳的府学读书还是在绛县的县学读书是由他们院试的排名来决定的,这四个人中成绩最好的白润也只考了个第二十二名,今年留在晋阳府学读书的是前十五名的秀才们,因此一得了消息,先生便吩咐众人收拾行囊准备回乡。
那个叫颜恕的小家伙也曾送来请帖,邀请温华去他家做客,可是这时候他们已经在打包行李准备回去了,温华便写了封回信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婉拒了他的邀请——在她的想法里,颜明时这样的偶像只是用来崇拜的,远远的崇拜就可以了,离得太近了反而会浑身不自在,至于颜恕,自己跟他不过是一面之缘,她和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将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又何必再联系呢?至于平羽他们的前程,若是他们能被学官赏识,自然是他们的本事,却不必在这个时候刻意结交那位一州学政大员的家人,既不合适,人家也未必瞧得上这样的举动。
信送了过去,温华便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专心整理她的行李。
来晋阳的时候,温华除了被褥便只有一只包袱和一只箱子,回去的时候却又多出了一只大箱子,好在这次又是和秦大掌柜的商队同行,秦池特地送了辆空车过来,名义上是恭贺平羽考中,实际上这辆车里除了温华和她的行李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了。
离别晋阳城
车队离城不到二里,就听外面响起了一阵吵嚷声,温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从窗口往外张望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询问,突然车帘子被猛的掀开了,平羽神色怪异的朝她招了招手,“你出来。”
车队已经停止了行进,温华跟着他下了车。
车旁不远处站着一个牵着马的男子,见温华出来了,连忙上前问道,“可是邓家的四公子?”
温华打量了他两眼,这是个家丁模样的人,三十出头,看上去在主人家应该有些地位,“正是,有什么事么?”
那人连忙施礼,“这是我家六爷给您的信。”
温华打开信,上面只有两个字——“等我”,她迟疑的看看眼前这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少爷说……”说着他突然转了下脑袋,“来了!”
几骑快马急匆匆由城门而出,转眼之间便已来到眼前,为首的马上有一名小小少年,一身宝蓝色的骑装英姿飒爽,许是因为赶路赶得急,他脸色通红,汗水顺着鬓角和下巴不停的往下滴,胸前和背后都被汗水浸湿了,看见温华,他立即高声叫了一声,“师傅!”
温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颜……颜恕?这大热天的你怎么来了?”
颜恕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平羽站在一旁很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解围道,“哪有那么巧的事?你看不出来他是专程来看你的?”
“啊?”温华讪笑了两声,她生平最怕的就是离别的场面,如今遇上了,还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这么客气,我还算不上你师傅啊!”
“那怎么行?”颜恕反驳道,“你教了我那么又用的东西,三叔也说应该郑重的向你道谢!”
“那个……是你领悟比较快,要不然……”温华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好摸摸头。
她忽然觉得有一种很不自然的感觉,循着直觉抬眼望去,却是朝益眉头微皱、不甚赞同的瞧着她,她愕然之余竟有些心虚,他这样瞧着她是什么意思?随即眉头一皱,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她一言一行还要顾忌他的脸色行事么?于是不再看他,只想着这一路上是不是要和他保持些距离,以免再让他误会?
“师傅?”
朝益且不说,这边还有一个亟待解决的——“还有,我想问你,你……你都答应去我家了,我准备了好久呢,还禀明了叔叔婶婶,可你……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说到后来,颜恕委屈的眼眶都红了,似是温华做了多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温华有些头疼,抬眼见周围人都盯着他俩看,略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我车上有水,你要不要喝?”
颜恕深吸了一口气,“要!”
于是温华上车把装着茶壶和茶杯的木盒提了出来,里面是煮好晾凉了的绿豆汤,略带些甜味。
颜恕许是真的渴了,一口气喝了四五杯才罢休,他从身后伺候的人手里拿过一只盒子,有些局促,双手捧着递了过来,“这个……送你的……还请笑纳。”
这是一只方形木盒,长宽约有八寸,厚约四寸,黑紫色木质上浅色纹路如牛毛般细细密密,有一种温润的光泽,十分美丽,盒身上没有任何图案,只在边角上以铜丝略微嵌饰,整体看起来古拙又精致。
温华早先在电视上和博物馆里曾经见到过这种檀木,据说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木料,经过岁月的洗礼,这种木质本身已成为文物,何况还是做成这么大气简约的礼盒,就更加难得了,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郑重的礼物,捧在手里就想打开,看见平羽猛朝她使眼色,这才想起这样是不礼貌的,连忙道谢,“多谢你啦,特意来送我。”
见她就这么直接收下了,也没有客气客气推辞一番,颜恕身后的家丁暗自嘀咕,只道小孩子不懂这东西的价值,少爷送这个还真是明珠暗投……
两人又聊了几句,一旁的家丁小声提醒道,“六爷,日头热,小心晒着您。”
颜恕就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温华,“你别介意……我送你到十里亭吧?”
温华犹豫了一下,这样站着说话,车队的行程就要耽误了,不如一边走一边说,便点点头,“请上车吧。”
“六爷……家里……”
那家丁似是有些犹豫,还想再劝,颜恕却是恼了,“没见我和师傅说话呢?你要是着急就先回去!”
那人见自家主子面色不虞,连忙赔笑了几句,闭口不言了。
颜恕瞪了他一眼,转过脸来看着温华,恢复了笑容,“那我们就上车吧?”
温华嘴角抽了抽,原来小绵羊的少爷脾气还是挺大的……抬头看向周围,发现朝益已经不见了踪影。
颜恕上了车,在温华对面坐着,平羽也进来了,坐在了温华身旁,车厢里坐了三个人,一下子就拥挤了许多,温华有些不适的挪了挪,平羽立即就换了位置,也坐到对面去了。
马车一阵晃动,又开始往前行进。
“师傅……”
温华扶着额头,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跟他开玩笑让他叫她师傅,“你能不能别叫我师傅?咱俩差不多大吧?”
于是两人互相报了年龄,倒把温华吓了一跳,这个颜恕竟然比她大了将近两岁!
怎么可能!这么点儿的个头?竟然比她还大?——温华的眼睛里红果果的写着“不相信!”
对于这样的诧异,颜恕许是遇见的多了,也不解释,只小小声的叫了声“师傅……”
温华反应过来,一吐舌头,笑道,“我还以为你和我差不多大呢,没想到还是比我大,这下你可别再叫我师傅了,让别人知道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