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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坊间传闻,说这一次陛下清剿裘府,这安府本应该连坐,因为有大夫人在京中的关系,网开一面。”
“我记得朱大人似乎有一房小妾,也是宫中出来的,貌似还是当年景妃娘娘身边的红人,若是请她来辨认一番,倒是不错——”
“大人,您忘了么?朱夫人她有孕在身,得等明年春天生产,才能走动啊——”
“那也是正好,明年开春,接她来溯源玩玩,一来是还朱大人的人情,二来是认人,免得又像那个葬月,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满嘴胡言乱语,耍弄命官。还自称是魏皇后身边的人,我看她去做魏皇后身边的鬼还差不多——”
“大人,话说到这儿,那个葬月还关在大牢呢,都半个多月了,要不要把她放出来?”
“放出来?现在安园正等着拿我的把柄呢,难道叫那疯婆娘出去给我添乱?继续押着。”
“是。”张庭刚要退出去,吕枫突然道:“等等,回来。”
张庭知道吕枫这又是有想法了,凑上前去。
“大人吩咐。”
“我听说有一种药,吃了会让人变成痴呆,你有办法弄到么?”
“怎么,大人是想?”
“这女人放也不是,囚也不是,不如放而囚之。”
“大人高明,这样一来,大人在百姓面前声望愈高了。”
“若是能赶得及今晚安园的大宴,就更好了。”
吕枫微微一笑,儒雅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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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安园都忙得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老太太,这些天精神一直都很好,今个儿已是最好,满面红光。
安以柔给她祝酒的时候,还是改不掉一张刀子嘴,说:
“娘,您看您呀,知道我明天就启程走了,也不难过,笑的这样开心,真叫我难过了。”
“你这丫头,嘴和你娘一样的臭!”老太太一句戏言,大家逢迎而笑。
“你呀,有福气,碰上言秋这个好孩子,现在两个人都不别扭了,欢欢喜喜明明白白的,多好,这一回回去了,好好过日子,你说,我能不高兴么?!还有啊,你们把这个总和我拌嘴的女人也给带走了,我多省心——”老太太一戳姨娘,姨娘难得不回嘴,只呵呵地笑着。
柔柔竟然会带她一起回西北去,这比什么都叫她高兴,高兴到了忘情,竟然也给老太太满满地祝了一杯。
这喜宴之上,虽然吃食大不如从前,下人也很零星,没的丝竹助兴,也没好礼相送,可是觥筹交错喜笑颜开之间,又叫人找回一种朴素的感动。
念离一直在忙活着,等酒席过半了才到了前场,也没有入席,就抱臂在回廊站着。煮雪特别烹制的香茗端上来了,引起宴席的高峰,宾客纷纷叫好,雅兴大发即席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就连卫家的那几个不学无术的兄弟,也卖弄一番,惹得大家一片嬉笑。
这样的夜,大红的灯笼,闪烁的人影,堂里院里,一片祥和。
突地,安以墨轻轻从她身后拥住了她,呵气在脸庞,一团的白。
“怎么不吃酒了?”
“算算日子,今晚该让我吃吃酒之外的好东西了吧——”安以墨笑的就像只黄鼠狼,念离脸上飞起一片羞涩,安以笙突然在他们身后起了一声,叫两个人都一哆嗦。
“大哥好骚,小弟佩服。”
“你怎么又从席上跑出来了,主桌上都没人了——”
“你看看这闹成一团的,彼此不分,天下大同,妙哉。”
的确,今时酒宴不同往常,不再是等级森严,而是和谐融洽,大家轮番给老太太祝酒,唱的唱,跳的跳,狂欢异常。
“大哥,教小弟两招,小弟的融雪之旅,就靠大哥指点了——”
“咳咳,身为男人,不就是娶妻生子的,到时候你就会了。”安以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安以笙眨眨眼,“大哥,我今天去作坊,碰上来求产婆的,和产婆聊了几句,嘱咐我想要传宗接代之前,必先封山育林,敢问这四个字,作何解啊?”
安以墨一抽抽,现如今产婆说起话来也委婉了,当年那些婆娘对他说的都是:要孩子前几个月,要戒酒戒女色——
抵御诱惑,专心育种。
咳嗽两声,安以墨点点自己的嘴巴和某部位,字正腔圆地说:“此乃山。”然后又摸摸老婆的肚子,“此为林——”
“大哥,和你的一比,我就是小土包,可是我那土包上没有林子,白皑皑的都是雪——”
念离听着安以笙这话,噗嗤地笑了。
这样的小美好,能再多一些,多么的幸福。
可惜这幸福总是来的不长久。
门口大志拉长了声报着:“吕知府拜府————”
正玩乐忘形的一院子人都被泼了冷水,纵使吕知府笑的再温润,还是让大家都不自在了一把。
安以柔扶着老太太起身迎接,知府略寒暄几句,张庭送上贺礼,本以为走个过场的父母官就此要告别了,他却是眼尖地寻到了安以墨夫妇俩,径直朝那边就去了。
满院子大气都不敢喘。
“安兄弟,安夫人,真是喜庆祥和红红火火啊,希望吕某人没有让你们扫兴,说到底,咱们都是有缘人!”
吕枫在人前该说的话说得依旧是滴水不漏。
“哪里哪里,吕大人能来,蓬荜生辉。”安以墨装起来也是人模狗样。
“今天我来,有一件好事,也有一件坏事,咱们由坏到好,越来越好。”吕枫十分淡定地说,“昨夜那批江洋大盗越狱而逃,盗我官银,幸而郡守大人过访,郡衙捕快出了手——那群歹人被就地正法,这样一来,安园的案子也审无可审了,吕某白白辜负了安园的期望,惭愧惭愧。”
吕枫这话无不透着一股子酸气。
“这是坏事一桩,可是也有好事,好事便是,这群大盗在落网前捉走了葬月姑娘,这一遭他们私逃,也带上了葬月姑娘一起,所以我们倒是把葬月姑娘救了回来。”
一院子的人都在侧耳倾听,此刻细细的交头接耳已经开始,无不赞扬吕知府的办事有力。
“只是,葬月姑娘似乎受了点刺激,我们人是带回来了——”吕枫说完,一挥手,衙役架着神志不清的葬月就进来了。
到了跟前,葬月险些跌倒,吕枫稳稳地扶住,形象又一次光辉灿烂。
念离抱过了葬月,一句也没有多说,就往后院子走,到了后院子门口,一直躲在后面烹茶的煮雪也迎了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都不做声,到了院子里,扶她在石椅坐下,一个直接掐着她喉咙叫她张口,观察口腔,另一个则把脉,彼此都没有多说一句,只是心照不宣。
“下毒。”
两个人异口同声。
煮雪腾地转身,念离伸手一拦。“哪去?”
“讨债。”
“这一回不仅是吕知府,还有朱郡守。江洋大盗是朱郡守的人杀的,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不就是那个年年来京城走礼的朱湘?是他又如何。”煮雪的眸子极冷,她这满腔怒气并不是因与葬月交情多深,不过是因为身为四大宫人受辱不甘,而且下毒这手法,还是她们在宫中司空见惯的把戏。
班门弄斧。
“是,你若还是影者,勾勾小手指他就没命了。我们若还是在宫中,将他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们是在安家,而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小民——”
“难道就这样算了?”
“这毒的解法你我都知道,假以时日——”
“这等卑劣小人,你能忍,我不能忍!”
“那就当是为了以笙忍了吧,安园风雨飘摇刚刚有所起色,顶头地方官不能得罪,除非直接捅到陛下面前,否则这暗地里官官相护,又奈何得了他们?”
“捅到陛下那里也未尝不可。”
“煮雪,如若陛下公开审,则必将一路追查到江洋大盗,不得不重审十年前的——”
煮雪恍然大悟,原来早在和吕知府过招一瞬,念离就已经想到了这么远,不愧是逐风。
依旧犀利。
“陛下现在是卖我一个人情,天下不知,他便不追究。于是以墨不是罪犯,宝儿不是龙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可是若天下知晓,陛下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可就顾不得了,所以对付吕枫和他头顶上的朱湘,不可由上而下,而是要自下而上。”
“说的明白,做起来谈何容易。”
“总有一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念离手扶着葬月的肩膀,缕缕她的乱发,“我发誓,此仇必报。”
煮雪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她这木鱼脑子,本来就一根筋,不知道还能不能转起来。”
“一切都会好的。”
念离正要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婷婷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一下子扑到主子面前,脸色煞白,泪珠子噼里啪啦地落。
“主子,主子,老太太——她要不行了——”
念离脑子惊雷一般。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只是来得比她想的还要早一些。
老太太最近着实有些不对劲的。
安园出遭变故,她不吃不喝不流泪,活活憋着,终于到裘诗痕携款私逃后,晕死过去,昏睡那么久,身子一直发虚,却是最近这半个月,精气神没由来的好了,尤其是近两天,好得让人心慌——
四个字一直笼在念离的心头:回光返照。
老太太的回光返照持续了很久,一直坚持到安以柔的幸福来临,到安园稳健起步,到自己风光的五十大寿。
撩起裙子,念离快步冲到主堂去,安家兄弟正在轰人,安以柔守在病榻前,一张脸哭的花花绿绿。
“娘,你别吓我——娘——”
老太太摸摸安以柔的头,有气无力。
“同为女人,我怜惜你。从今以后,只要你不想离开安园,这安园总会收留你。”
这一句,让安以柔一颤。
老太太转而莞尔,“这么多年,你承欢膝下,故作欢颜的,辛苦了。还有念离,你也辛苦了,这安家,你多费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念离连连允诺,唤两兄弟进来,拉着安以柔到了一侧。这个时候,最让老人家欣慰的,大抵就是这两个出色的儿子了。
“你们如今都做些正经事了,不叫我操心了,早该这样。”
“娘,您还没看见我们安家重新变成这溯源的首富——”
“首富不首富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不胡闹了,安稳过日子,我只可惜见不到念离的孩子出世了——让我再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