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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被堵上口的瓶子。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意识清晰地想到了那些小时候被我们扔进沙坑的瓶子。
下一瞬间,脑子里似乎有根弦突然崩断,身体坠入无尽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胸口失去了压迫感,手脚也没了束缚。我急促地喘着粗气,意识从混沌中回归现实。
挣扎着坐起,观察四周。
眼前只看到一片黄色。
这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大沙漠,满眼都是黄色的沙子,远处似乎还有大片风沙在空中盘旋。天空也被沙子染成了黄色,就像台风来袭前的天色,完全看不见太阳。现在是秋天,不知为什么身处沙漠中穿着秋衣的我却并不觉得炎热。
手机屏幕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不是摔坏了,与外界的联络也中断了。坐在沙丘上的我,茫然看着周遭陌生的世界。
两腿间的沙土突然一阵涌动,我忙站起来退在一旁。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从地下冒了出来,上面不停有沙子滑落。一阵尘土散去后,垃圾袋上残留的沙粒已经全部消失,完全不留痕迹。
把沙粒联系起来的话……莫非这里就是沙坑下的“另一个世界”?难道我也是这样从地下升起来的?但为什么不是从上方掉下来?
搞不清状况的我把手伸向了垃圾袋。或许里面的东西能给我答案。
手指碰到袋子外表鼓起的一部分,触感有些凉。扎起的袋口这时突然崩开,一个圆咕隆咚的球体从袋中滚出,停在我的脚边。
大团缠绕在一起的黑色毛发,灰白色湿润的皮肤,边缘挂着浅红色血丝犹如黑洞般的嘴巴,还有圆睁的露出浑浊白色眼球的眼睛……这分明是一颗人的头颅!
我来不及惊呼,人已经吓得跌倒在地,忙不迭地手足并用连连后退。
绽开口的垃圾袋里还陆续有东西掉出,是砍断的胳膊、大腿,还有几大块淌着血水的躯干。那一块块渗着血水的肢体在光亮下白得晃眼,应该是女性的尸体吧。
视觉再次遭受冲击的我伸长脖子开始呕吐,同时浑身冒汗,整个人几乎要虚脱。
“哦?又有客人来啦!”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说话时呼出的气体都喷到了我的耳廓上!
我像惊弓之鸟一般往前蹿出,在沙地上翻滚着转过身来。
一个头发全白的老者站在我原先的位置,他身着样式老旧的深色袍子,腰间很突兀地挂着一个红色的小人偶。老人裸露在外的深色皮肤没有一处不刻着深深的皱褶,尤其是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简直就像一棵千年古树的外皮。看到他的眼睛时我又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竟然没有黑眼球,深陷的眼眶里只有两颗白色的眼球在颤动着!
但显然他看得见东西。面向着我,嘴角边的皱纹走向发生了些许变化,应该是见到我受惊的样子在笑吧。他走近那个黑色垃圾袋,表情平静地从身上取出一个大口袋,用铲子把那些散落地上的尸块拨弄进去,还喃喃自语着:
“有些东西必须处理掉又不能被人发现,周边有这样一个丢进去什么都会消失的沙坑,那真是再好也没有喽……”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你、你是谁?”我挣扎着爬起,问话的同时和他保持着距离。
老人停下来缓缓转过头看我,说话的语速缓慢,给人气若游丝的感觉:“这里是异域,是现世与死界的夹缝。现世不同地点出现的几个大沙坑是连接这里的入口。我嘛,看看就知道了,负责清理现世丢进来的垃圾。”
“什么……异域、夹缝?那我现在算是活着吗?”我声音不禁有些发颤。
“嗯……如果说你原来所在的现世算是生,坠入了死界是真正的死,那你现在是半生不死的状态。”
半生不死?我一时无法理解,愣在当场。
“年轻人,你是怎么从沙坑掉进来的?”老人放下铲子看过来。细看才发觉他其实是有眼黑的,只是虹膜与瞳孔都淡化成了灰色,比较难以辨认。
我稍稍放下心来,开始认真考虑他提出的问题。
我去沙坑那里完全是临时起意,有可能发现我行踪的,只有亮亮一个。但小家伙恶作剧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而且他没那么大的力气把我推得直落坑底。印象中晃过几张模糊的脸孔,还是想不出有谁想要加害我。
最奇怪的是——坐在栏杆上时能清楚地感受到腰背部的那股推力,甚至按在背上人手的形状,但回头却不见人,掉下去后也没看到,简直就像碰到了“隐形杀手”。最后我只能摇摇头,回答说自己也不清楚。
老人并没有显露出特别的表情,只是点点头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活人不慎掉入沙坑来到这里,我也通过那些人了解到一些现世的情况。其中也有像你一样搞不清情况的,多半都能平安回去。”
“回去?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吗?怎么回去?”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我问得也有些急切。
“当然可以回去,所以这边的事情才会在现世流传开来。想回去的话只要到神明的居所,穿过生死门就行了。”
“……神明?”我有些愕然,很难想象真有这样的存在。
“对。神明掌管着异域的一切,并且能一眼看透人心善恶。”老人一脸肃然地低声说着。
“神明……在哪里?”
我原以为这个长相可怕的老人不会轻易告诉我答案,没想到他直接说了。原来离这里不远,翻过一个沙丘就到。同时他还告诉我,虽然可以回去,但回到现世的地点并不固定。作为入口的沙坑在世界各处有多个,而出口也散在不同国家的各地。
知道有出口就好,好歹我也是个大人,总有办法回家的。对于这样一个满目黄沙、荒无人烟的地方我没有一点留恋,只想早点回到有亲人朋友的世界。如果这是个梦,我只愿早点醒来。
正当我想告别老人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年轻人,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做过恶事没有?”
面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我只有苦笑:“当然没有。我可是从三好学生一路成长为守法公民的。”
老人点点头:“那就好。因为进入生死门后会出现两种情况:好人可以回到现世,而罪人会坠入死界,那可是真的死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叫作生死门。那干过坏事但不想死的人呢?应该不会踏进去了吧?”
“是有这样的人,可以选择留在这个荒凉的异域,替神明做一些杂事,算是一种赎罪。在这里就算你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去的,虽然会变老,但就是不会死。你知道吗?我是六十多岁时掉进沙坑的,算起来在这边已经度过七十年了。”
“什么?那、那你岂不是已经有一百三十多岁?!”
老人看着惊愕的我笑而不语,嘴角边沟壑一般的皱纹又扭曲起来。
我听说世界上活得最久的人类也只有一百二十多岁,这个超越极限的老人,是什么能量支撑着他本应老朽的身躯呢?这种类似僵尸状态的“永生”,也只有在生与死的夹缝空间里才存在吧。
回过神来见老人又在拨弄那些从垃圾袋里掉出来的残肢,看来他真在认真地工作。
“这么恐怖的东西也是和我一样通过同一个沙坑过来的?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小区里住着一个杀人狂?”我皱着眉,把心里想到的问题说了出来。
老人摇了摇头,眯着眼说:“上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不过要说恐怖的话……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东西呢。”
“还有什么会比这更恐怖?”
老人目光四下打量,周边除了我和他根本没有别人。他用压得更加低沉的声音说:“比死人的肢体更恐怖的,当然是活人的肢体啦!”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有些地方的人会把小孩子的胳膊砍断、眼睛挖掉人为造成残废,然后打发他们沿街乞讨,博取路人同情心吗?那些被扔下来的刚砍断的胳膊和手指,用铲子拨上去还会动呢!”
刚有些好转的胃里又翻腾起来,努力压抑才不至于当场呕吐。我的脸色一定很差。
大概是见我不再发问,老人又继续他的工作。挥动铲子时腰间挂的红色木制人偶晃啊晃的很显眼,总觉得这和他身上散发的气氛很不匹配。我忍不住问起来。
“哦,这个啊……”他伸手碰了碰人偶,“这是我还在现世时送给小孙子的玩具,是我亲手雕刻的呢,呵呵。”
没想到会是这么温情的缘由,由此我也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小时候我有一个瓷制的小猴子玩具,跟这个差不多大小。小猴手搭凉棚的样子很可爱,我很喜欢,常捧在手里玩,谁都不让碰,包括我最好的朋友小奇。后来……我只记得瓷猴摔碎了,爸爸替我用胶水把它修补好,除了多出几道细密的裂纹,几乎就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再也不喜欢它了。不久我出了事故伤到脑子,很多事情没了印象,包括那只小瓷猴的去向。”
“是吗,因为有了裂缝就不喜欢了啊……小孩子真是无情的生物呢。”
老人听了我的经历,低声感慨着,拄着铲子,把装好尸块的大口袋拖到沙丘边缘推下坡,然后自己也缓慢滑下。大概是要拉到哪里去掩埋吧。
我就此和他告辞。走了一段路回望孤零零在沙地中的他,看上去就像一棵断了枝丫的枯树。
我忽然想起还没问他是怎么掉进沙坑的。据他说好人可以通过生死门再次回到现世,那他为什么没回去,甘愿在荒凉的异域度过这么多年呢?莫非……他是罪人?他犯的是什么罪?我忽然想起他身上的玩偶,那不是送给孙子的玩具吗?怎么还在他身上?还有他对于小孩子的感慨……我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很快这个地方也将与我无关。
据说不远的目的地,走起来却发现也不近。
翻过那个巨大沙丘的过程中,我一度担心自己会因为缺水而在沙漠中倒下,但实际上并没觉得口渴,体力也奇迹般没有消耗掉多少。头上的天色也不见变化,或许这里并没有黑夜。
前方广袤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