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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平听罢,感慨无比。他爹娘生前恩爱,没想到恩爱到这种程度。
奶奶没说话,心里思绪万千。
好半晌,孙中平才问:那为什么爹和我过不去?
他指的是之前张婆婆在主持丧礼的时候。只要他一磕头,蜡烛就会灭掉这回事。
奶奶说:这是老爷子的事,你就别再过问了。
孙中平叹了口气,不再过问,约好再来拜访,便驱车回了。
奶奶想到了曾经听过的传闻老爷子的媳妇年轻时候并不安分,孙中平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还得另说。
想来一个男人养育着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多年,还能平心静气,到底还是对另一半的感情太深,害人害己。
第七章
直到这里,孙中平家的事儿这才算完。奶奶叹了口气,目送孙中平离开,回头给我做了碗面。面里边放了大半碗腊肉,我咸得慌,没吃下去。奶奶逼着我把腊肉吃光,她才端起碗把剩下的面消灭干净。
别浪费。这是奶奶的原话。
我魂魄虽然被找回,但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奶奶说是被吓着了,要调养几日。
她忙前忙后,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一股脑全拿出来给我吃,那几天真像过年似的。
为此我还特地装了一段时间的病,最后被前来接我回家的老爹识破。
老爹狠狠给我一个爆栗:你怎么把奶奶的东西都吃光了?
奶奶摸着我胖了一圈的脸,拿眼睛狠狠瞪老爹,一巴掌打他脑袋上:你个混账东西!打小孩干什么?
老爹怂了下来,大气不敢出。
那一瞬间,我有种他才是奶奶的孙子的感觉。
虽然之后被接回家免不了一顿爆揍,不过一想到有奶奶给我撑腰,心里的委屈也就少了许多。
大概每个人都是这样吧。心里头住着位老人家,模样慈祥,却愿意为了你对抗整个世界。
被老爹接回城里之后,我格外想念乡下的生活,想念奶奶做的面,奶奶烙的饼,奶奶做的米汤饭。
不过我知道,在城里的生活并不会长久,因为那时候还小,并未到上学的年纪。老爹和老妈又忙于生计,没空照料我,到时候还是会被送到奶奶那儿去。
果然,不到一个月,爹妈就忙不过来,奶奶又不愿意搬到城里,所以我又被送到乡下。
刚到那儿,我就傻眼。
一个白裙子的小女孩安安静静坐在奶奶家,奶奶看着他,眼睛笑成了两汪弯月。有个妇人坐在奶奶左手边,说着悄悄话。
老爹送我过来,盯着那白裙子丫头看了班上,问:这谁家姑娘,长得真水灵啊。
奶奶瞪他一眼,指着那个妇人介绍道:这是孙红梅,隔壁孙家村孙中平的妹妹,这个是他女儿。又指着老爹,这是犬子。
孙红梅是个普通妇人模样,客气打了招呼。
倒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儿甜甜喊了声:叔叔好!
老爹喜笑颜开,连夸懂事。奶奶也笑得更灿烂了。
这人啊,就怕比较。我很皮,和那女孩一比,就是个不懂事儿的家伙,所以她喊了叔叔之后,我立马朝着她妈大声喊了句:阿姨好!
那声音,都能把头顶的瓦片震下来。
老爹捂着耳朵酸我:得了吧,谁不知道你,装什么乖。
现在想起童年的事儿,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老爹和孙红梅客气了两句。他并不知道孙中平家发生的事情,奶奶也没有和他说过,但他听过孙中平的名字。
孙中平在这一代是出了名的敢做事,所以发财发的比别人早。
老爹客气了两句,得知孙红梅是送女儿来学书法的之后,看我的眼神就更加鄙夷了。
奶奶是白事知宾,白事知宾偶尔也会在丧礼上帮人写两张对联。所以,一手书法也是必须的。当然,丧礼上对联儿该怎么写,也是一门学问,不过这是后话。
我瞟了那女孩两眼,确实长得好看,大眼睛、长睫毛,皮肤白皙,跟乡下野姑娘完全不一样。
老爹说:你看人家!
我气得滑在椅子上不说话。
女孩叫张停雨,她示好样的递给我一颗糖。这事情我至今都不会忘记,因为接下来我擦了把鼻涕,一巴掌把糖给扇飞了。
老爹气得怒发冲冠,扒了我裤子一顿狠揍。
奶奶连劝都没劝,转头去哄被我弄得大哭的张停雨。倒是孙阿姨过来拉我老爹:小孩子的事,算啦算啦。
老爹人高马大,每一巴掌落在我屁股上发出的声响,都能奏成一首交响曲儿。
我心里念着红军不怕远征难,咬紧牙关,死活不肯求饶。
也就是那时候,我和张停雨结下梁子。
老爹呆了一下午就走了,孙阿姨留下一叠钱和张停雨之后,也走了。奶奶知道孙家是想借学书法来报之前的恩情,所以并没有拒绝。
我盯着张停雨的白裙子,觉得她要是和我争宠,我肯定争不过她。
奶奶对我很宠溺,但在是非问题上分得很清。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我在张停雨面前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但我还是放声哭了一下午:我不要她,我不要她,我不要她奶奶摸着我的脑袋:好了好了,快起来。
张停雨中午哭过,眼圈红红的,揉着眼睛伸手过来要和我和好,我翘着嘴巴不说话。
不过之后她还真在奶奶家住了下来。
奶奶也从第二天开始教她写毛笔字儿。
张停雨还小,手握不住毛笔,奶奶就去给她做了个合适的。顺带着,我也被拉着开始学习。
估计在那个年代,连幼儿园都没开始上就在学习书法的,也没几个吧。
白事知宾,在书法上的研究,或许比不上书法家。但也有自己的一套体系。
说起来有点像唐代楷书,法度严谨,笔力遒劲,又在部分字体上,讲究洒脱圆润,学起来很难。
俗语有说:和尚念经,道士画符,知宾写字。
相传,汉代朱书陶瓶,即用朱砂写在陶瓶上的解殃文辞,也被称作镇碑文,又名解殃瓶、魂瓶,目的是为世上生人解殃祈福。
镇魂瓶上的字儿,一般也由白事知宾代劳。
白事知宾初学的书法,都是奶奶现在教的类似唐代楷书的版本。以后还得慢慢进修。
想成为一个白事知宾,在书法上的学习必不可少。
不过我整天想着到处撒野,哪里学得进去。
张停雨就不同了,这姑娘天生学书法的料,掌握了基本运笔方法后,把我甩了七八条街。
奶奶每每看着我在毛边纸上歪七硕八的字儿,都要叹一口气:怪不得白事知宾传女不传男。
也就是因此,我和张停雨的别扭越来越大。期间高老头来探望过奶奶一次。瞧见我正在和张停雨闹别扭,他阴阳怪气说:鹅说你呀,以后肯定找不到媳妇儿!
我性子野,当即吐他一口唾沫:大把胡子没媳妇,还好意思说我!
高老头当即脸就气红了。
奶奶拿棍子抽我手:没大没小!
张停雨在边上喊了声:爷爷好!便乖巧坐好。
高老头笑呵呵的摸出几块钱给她。
我气的嘴巴都歪了
八十年代,对小孩子来说,几块钱是很大的一笔。
张停雨大方的要请我吃东西,我当然不同意,有气节的我,怎么能接受敌人的食物?于是我最后狠狠的吃了她一包糖。
高老头看的直乐。
当天高老头来找奶奶,其实是为了张翠娥婆婆的事儿的。奶奶答应帮他说亲,但是没动静,所以他厚着脸皮来问。
我捧腹大笑,喊:老不羞,老不羞!
高老头脸涨得通红。
奶奶也咯吱笑着,满口答应:这就去,这就去。
之后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奶奶尽心尽力,算是帮高老头搭上了张婆婆的那条船。
记得很久之后,张婆婆和高老头办喜事,请奶奶主持婚事,后来被奶奶拒绝。白事知宾是积阴德的活儿,但红白事都管的话,不吉利……
张婆婆也知道这点,所以并没有为难。
我和奶奶去吃喜酒,孙家的人也在,那天张婆婆穿着红嫁衣,带着红盖头,被高老头背进屋的时候,谁都可以想象到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红晕的样子。
记得那天高老头和我说了一句话:鹅说,你听。这女人啊,你要对她好,她才能依你,你看你整天和人姑娘吵架,以后不好找媳妇儿啊。
高老头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鹅这辈子啊,就是毁在不知道怎么对女人好上,你以后千万不要步我后尘的表情。
我心想,要女人干啥?
那时候我年岁还小,脑子里只有动画片、玩儿、吃。直到成年之后,才追悔莫及。
从高老头的婚礼回来之后,张停雨并没有跟来,而是留在了孙家。
我也乐得清闲,缠着奶奶讲故事,奶奶笑着给我说些奇闻异录。
那时候我只知道奶奶经常会帮人主持丧礼,但是并不知道白事知宾是个什么概念。
奶奶并没有和我解释很多,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白事知宾有正行、外行之说。
这里的正行、外行,并不是说外行人的外行,这里的行念xing第二声。
是行走的行。
正行知宾,也就是奶奶这种,常驻一方。
外行知宾,就是行天下的,也被称作行宾。行宾在古语里又被称作旅人。
行宾知道的事儿比普通白事知宾多了去了。
记得长大之后,我问奶奶行宾都是什么。
奶奶笑呵呵说:行宾啊,你爷爷就是行宾。
从出生到现在,我始终没见过爷爷长什么样。还在城里住的时候,见到别人都有爷爷,我问过老爹爷爷去哪儿了。老爹是个不正经的人,和我说爷爷出去玩儿了。
我又问:那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老爹又说:爷爷嫌你丑,一个人出去玩儿了,不带你,不想回来。
记得那时候听完我就哭了,哭的叫一个昏天暗地,现在想起来,我老爸怎么这么缺心眼儿。
奶奶笑着摸我脑袋,并没有解释太多。
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