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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睡着的缘故,他的脸上再无平日那冷傲气质,清秀生动的眉目透着异样的乖巧安静。我看了他一会儿,就抬头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30。如此分离
飞机平稳航行,没有一丝颠簸。我靠着舱壁发呆。
前方驾驶位上,阿道普与另一名少尉背影笔直。
穆弦驾驶的飞机就在正前方。暗灰色的战机沉稳而安静,保持固定的距离,为我们导航。
刚刚阿道普成功应付了搜寻的雇佣兵,我们从空间站脱身,已经安全航行了有1个小时左右。不过据说还可能遇到零散敌机。
头盔中不断传来他们和穆弦对话的声音。
“指挥官,跳跃坐标已经设置好。”
“好。”
“指挥官,右侧航道调校15度。”
“执行调校。”
“前方发现敌机信号,重复,前方发现敌机信号,全体隐蔽、隐蔽!”阿道普冷静的声音突兀响起,我心里咯噔一下——又遇到敌机了,刚想抬头望舱外张望,忽的机身骤然翻转,我只感到天旋地转,后背被狠狠抛向舱壁。我闷哼一声,飞机已如苍鹰般斜斜往下方坠落。
过了好一阵,飞机才平稳下来,我松了口气,一头冷汗。飞行员们也在通讯频道中交谈起来。
“他们走了吧,真是险啊。”
“应该不会再遇到了。再过几分钟就到安全区域,我可迫不及待要跳跃走了。”
他们很快安静下来,我还有点惊魂未定。
“华遥。”就在这时,一个低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一怔,是穆弦。
“在。”我答道。
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说:“刚才有没有害怕?”
我心头微微一软,刚刚的颠簸突如其来,他居然想到了我。
我想他应该是通过加密频道在跟我讲话,所以现在只有我们俩的声音。
“没事。”我顿了顿,“你别担心。”
“嗯。”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了丝笑意,“你的身体左边,储物柜侧面有一根金属柱。”
我是坐在后舱对着门的座位上,扭动一看,还真有根黑漆漆的柱子。
“需要我做什么?”我以为他什么安排。
“你可以抱住。”
我一怔,只觉脸颊微微发热,答道:“……好。”
“当成我。”他这句话几乎低不可闻,就像在我耳边,嘴唇微动轻喃着。
我的脸更热了,看一眼前舱,阿道普他们还是坐得笔直,并没有看过来。我居然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伸手把柱子抱住,低声答道:“……我抱住了。”
“嗯。”他没有再说话,头盔中安静下来。我想他一定是关闭了秘密通讯频道。
就在这时,有人“噗”的笑了一声,是那种拼命憋也没憋住的笑。
我目瞪口呆。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笑了,声音都很低。但听在我耳中,简直如同警报一般呜呜呜呼啸而过。我想不可能吧,一定是他们在公用通讯频道讲话,恰好讲到了好笑的事。
“穆弦。”我喊道。
耳边的笑声、呼吸声顿时戛然而止。过了几秒种,他低柔平静的声音响起:“在。”这之间的停顿,让我相信,他一定是听到我喊他,又切换到加密频道。
我小心翼翼的问:“刚才我们是在加密频道通话对吧?”
穆弦没出声,可我却悲催的听到了别人隐约的笑声,然后穆弦云淡风轻的声音才响起:“不是。你的头盔里只有公用频道。”
骤然之间,男人们爆发出大笑,似乎再无之前的忍耐和顾忌。我羞愧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他真是旁若无人啊!
过了一会儿,笑声才停下,有人含笑说:“指挥官请原谅,我们只是很感动。真神会保佑你们幸福一生!”
穆弦低低“嗯”了一声,隐有笑意。我郁闷的抱着柱子,脸如火烧。
这时,我听到阿道普的声音响起:“指挥官,我以前晕机也相当厉害。是否可以由我向华小姐说明一些简便易行的改善方法?”
“好。谢谢。”穆弦答道。
这时我就看到阿道普站了起来,走到我对面的座椅坐下,摘下了头盔,我见状也摘了下来。
他看着我,黝黑的面容浮现明亮笑意,牙齿雪白整齐:“华小姐,世界上像指挥官那样、不需要任何训练就能通过飞行测试的人是很少的,更多的是我们这种正常人。而他的天分,也导致他不能告诉你减缓痛苦的方法。”
我心想太对了,穆弦就是个怪胎。
“你试试将呼吸的频率放缓,膝盖屈起……”阿道普缓慢而清晰的说了几点措施,我一一照做,他温和的夸奖道:“非常好。如果还有下一次颠簸,你可以尝试看有没有改善。”
我对他的印象好极了,笑道:“谢谢你阿道普。”他微笑:“能够护送你回基地是我的荣幸。相信指挥官也会带领舰队获得战争的胜利。”
我听到“战争”这个词眼,心头一震。
“战况如何了?我能知道吗?”
阿道普微微一怔,笑道:“当然,您的权限级别跟指挥官是一样的。”
哎?上次我逃跑不遂,穆弦不是暂停了我的所有权限吗?又调回来了?我不由得有些高兴。
只听阿道普继续说道:“根据侦察结果,雇佣军这次出动大约三艘太空堡垒、三十多艘战舰,战斗机不计其数。目前主要在年华柱周围十光年范围内活动。”
我虽然不懂这些数字的概念,但他的神色凝重,应该不好对付。
“但要命的是,整整三十个小时,我们与要塞守军和白朗指挥官失去了联络。”他英武的眉宇间浮现忧色,“已经可以判断,要塞军出了问题。否则雇佣军也不可能堂而皇之越过要塞,抵达年华柱附近。”
我点点头,这点不难推测。
他又说:“往要塞派出的侦察机都没有回来,应该是被雇佣军拦截了。如果能得到要塞内部的消息,情况就能明朗得多了。”他又放松了语气:“不过你不必担心,有指挥官在,雇佣军不会如愿以偿。”
我点点头,看向前方舱外。他的飞机平平稳稳,还在相同的地方。
又航行了一个小时,我们到了一片开阔的星域。年华柱已经遥不可见,漆黑夜空、雪白星辰干净而温柔,隐约可见黑色巨石带,如同深夜里最纯粹的一片墨色,漂浮在星空尽头。
引擎预热需要20分钟,大家安静的等待着。我听着空寂寂的通讯频道,居然感觉出一丝离别的怅然。
我想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是处于礼貌,我也应该向他告别。怎么措辞呢?祝他大获全胜?让他保重身体?
“等等。”阿道普的声音忽然响起,“指挥官,我接收到一段求救信号,离我们的位置很近。比较模糊……清晰了!识别码解读中……”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激动:“是露娜少校!是她!她的信号正迅速接近,就在巨石带后!”
众人悚然一静,我也吃了一惊——我知道露娜是白朗的妻子,两人一同镇守着要塞。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穆弦冰冷的声音响起:“阿道普,你继续执行跳跃。其他人关闭跳跃引擎。”
我心头一震——穆弦要先把我送回去,自己去救露娜?可这不会是陷阱吧?
不可能,阿道普说过,他是利用系统随机制定我们的返程路线,被追踪的可能性极小。不可能有人设好陷阱在这里等着。
“滴滴滴滴——”机舱雷达响起发现不明飞行物的预警声,我听到穆弦简短有力的声音响起:“露娜、露娜!”
短暂的兹兹嘈杂声后,一个熟悉而略显断续的声音传来:“指挥官!是我!你也在这片星域?要塞被控制了,重复,要塞被控制了!副长卓午叛变了,他杀了白朗!卓午投靠了雇佣军,控制了指挥部。”
她的声音焦急而痛苦,可穆弦回答的声音却显得异常冷静:“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白朗一直秘密准备了几艘紧急逃生船,应付突发情况。我们逃出来三艘船。现在有八艘雇佣军战机在追击我们!”露娜答道。
如果露娜真的是从要塞逃出来的,那她掌握的情报,就对战局有非常关键的作用。
“你的最高安全代码。”穆弦忽然说。露娜迅速报了一串数字。
我想这一定是他们之间某种确认情报的方式。
穆弦说:“我们来救你。”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舱外原本跟我们平行的三艘战机,同时一个漂亮的侧翻,于空中划出淡淡的暗银色弧线,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我心头一震。
我们来救你——很平实的一句话,穆弦的嗓音甚至略带清冷。
可我却莫名的觉得这句话很热血。
一种平静的、略带倨傲的热血。
我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穆弦的侧脸,白皙俊秀、冷漠而安静。
我们的飞机在跳跃引擎预热的同时,继续向前航行,离穆弦离去的方向越来越远。
这时阿道普忽然抬手,从舱顶上拉下来一块屏幕。蓝光一闪,画面从模糊到清晰。我知道战机上一般都装有高倍摄像头,看来他是要打算查看后方的战斗情况。
驾驶仪上,超光速跳跃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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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茫茫,也许是心境不同,此时那漂浮的黑色巨石带,看上去就像狰狞的怪兽,匍匐在星际。
数艘暗灰色战机赫然从巨石带后冒出来,火光密集,混战一片。穆弦带领的三艘战机几乎是笔直的猛扎过去,在极近的地方骤然分开,占据了战场高处三个位置,开始朝下方疾射。
我不懂打仗,可看着他们漂亮的变幻队形,就觉得很好。我一直牢牢盯着中间那艘飞机,它们的样子都长得一样,只怕一不留神,就认不出哪一艘是穆弦了。
但很快我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徒劳的。因为他实在太好被辨认出来了——他的飞行轨道最为简洁清晰,他的飞行速度最快,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已经打掉了三艘敌机。
这场战斗结束得非常快。也许只过了七八分钟,巨石带周围已经满是漂浮的残骸。而穆弦他们一共六艘飞机(包括露娜那三艘伤痕累累的战机),迅速结成尖楔形队列,掉头朝我们驶来。
“指挥官,我们立刻离开这里。我怕其他追兵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