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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四郎看了眼敏哥儿,朝圣上行礼,带头退了出去,大家也只当圣上行程无趣找个孩子逗逗乐。
常公公留了敏哥儿在里头,关了门退了出来守在了门口。
“坐吧。”圣上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敏哥儿应是,也不拘谨端坐在椅子上,房间里便沉默了下来。
圣上看着面前很像自己的孩子,就想到过往的种种,想到那一夜在府邸之中,门外是山呼的围兵,府门被敲的震天响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家中下人卷着包袱四散的逃去,乱哄哄一片,他在混乱之中抱着临盆哭泣的月嵘,那一刻他生平第一次生出绝望。
他叹了口气,问敏哥儿:“你知道你的身世了?”开门见山。
敏哥儿一怔,放在腿上的手便紧紧握成了拳头,他飞快的抬眼看了眼圣上,又迅速垂下,脑中想到母亲临行前和他说的话:“若圣上问话,你不必隐瞒,如实相告便是……”说了许多,甚至还教了他如何反应如何回答如何和圣上相处。
他当时觉得这样的情景肯定会发生,但却不一定是现在。
母亲是预料到此次出行必会有这样的场景了吧,所以才临行前细细叮嘱他。
他沉住了气,点了头回道:“回圣上的话,是!”
圣上见他不慌不乱沉稳有度,暗暗点头:“你不用紧张,既然你知道了,我们私下说话就随便些。”说着一顿又道:“你……有没有怪朕当初将你送于他人,有没有怨朕这么多年不与你相认?”
当然有,他曾经在侯府大家表面虽对他尊敬有加,可私下里他受了多少冷眼,他知道他们笑他来路不明,笑他的母亲是个人人耻笑鄙视的戏子……这一切都是眼前的人造成的,他怎么能不怪,
他理解他的无奈,他也理解他的不得已,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从未来看望过他,他甚至怀疑在这些年中,他早就忘记了有自己这样一个儿子还流落在外,他怎么会不怨。
敏哥儿使劲将握着拳头的手松开,面上却是虔诚的摇头道:“没有,恰恰相反,学生心中满存感恩,若非有您又怎么会有我,生恩大于天,学生从未生出怨念,只有感谢。”
圣上一愣,目露审视的去看敏哥儿,却见他面色平静,垂着的眼帘睫毛微颤,看不出任何敷衍的样子,他点头道:“你能这样想,朕也倍感欣慰。”说着靠在椅背之上,放松了情绪叹了口气道:“那一夜朕一直不愿去想,却又难以忘记,每一个夜里,朕都会梦见你的母亲惨死在朕怀中的样子,她抱你在怀哭着求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你活下去……当时境况便是我也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何况是带着你,朕两难之下只得让萧四郎将你带走,虽心中不忍可也别无他法,你可明白?”
即便当时没有办法,那过后呢?敏哥儿颔首道:“学生明白!”
“你不明白。”圣上吐出口气,忽然坐直了身子目光看着他,眼底露出阴厉的之色,他回想当日依旧是余恨难消:“她为了朕倾付了最美的年华,为了朕满门覆灭看着至亲的人一个一个死去,为了朕舍了性命留下你,她说即便我们夫妻身死,也要为朕续下香火……到最后你我父子活在人世,可她却再没睁开眼睛。”他说着目露悲伤,自责的道:“而我,甚至都没有能力为她收尸,任她躺在血泊之中一点一点凋零!”
敏哥儿震惊的看着他,他看到圣上面上之上真实的哀痛,心中跌宕一时难发一言。
圣上说完,看向敏哥儿:“这些事朕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朕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母亲一直活在朕的心中,从未改变过。”
敏哥儿低着头,眼泪落了下来,并不掩饰悲伤哽咽着点点头,露出孩子的无助。
“好了,好了。”圣上摆着手道:“不说这些了。”
敏哥儿落着眼泪,红着眼睛看向圣上,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来,眼底露出期望。
圣上看着他满心的欣慰,不过是个孩子啊,他笑着道:“傻孩子,你若想喊便喊,朕是你的父亲,朕也想听你喊我一声。”
敏哥儿没有去擦眼泪,感动的看着他,眼泪落在嘴角他张开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稚嫩的喊道:“父亲。”眼泪的落的更凶。
圣上笑了起来,笑声愉悦,站起来走到敏哥儿身边,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愧是朕的儿子。”说着一顿又道:“和你几位兄弟比起来,你的性子与朕最是相似,隐忍,沉稳,聪明!”说完又道:“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出宫开府,府中每个人背后都有各自的主子,真正效忠我只有身边的一个内侍,我不敢笑不敢哭甚至不敢害怕,和你一样将所有情绪隐藏起来。”
说着他看着敏哥儿,赞同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敏哥儿也站了起来,身高只在圣上的胸前,他昂着头有些羞涩看向圣上,眼中露出渴望。
圣上越发的欢喜,笑着道:“快将眼泪了擦了,男人可不能轻易落泪!”敏哥儿就听话的将眼泪擦去,圣上点着头道:“你年纪还小只管安心读书,什么都不用怕,一切有朕!”
“是!孩儿谨记父亲教诲。”敏哥儿抱拳行礼,满面的恭敬,等辞了圣上出了房门,他脸上的表情便逐渐淡去,变为漠然。
母亲说他是父亲,血浓于水,可是对于他来说,在他心目中父亲却只有一个!
“算算时间,圣上出行到今儿有半个月了吧。”钱夫人叹了口气看向析秋:“幸好这两日天气暖了起来,不然还不知到那边如何冷呢。”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析秋笑着道:“您宽宽心,钱伯爷常在外走动,冷暖知道添衣,何况身边还跟着人呢。”钱夫人叹了口气:“平日在家时常拌嘴,这会儿人不在家我又觉得家里格外的冷清,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实的。”
析秋抿唇轻笑,钱夫人就不满的回道:“您也别笑我,你和老四感情可比我们还要好,你白日里瞧着好的很,还不定到了晚上躲被子里如何哭呢。”说完,自己也禁不住笑起来,析秋也是笑着道:“是,是,我这些天日日晒被子,皆是被我哭湿了的。”
钱夫人哈哈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叹了口气:“到你这里来坐坐心里果然舒服多了,闷在家里瞧着那些人在我跟前晃,就莫名的觉得烦躁。”
“那你没事就常来坐坐,我随时欢迎。”
钱夫人点着头,端了茶喝了一口,侧身问析秋道:“昨儿沈太夫人又进宫里了,这两日每天都要去的,宫里虽对皇后娘娘的病情瞒的死死的,不过我瞧着只怕不乐观。”
析秋目光动了动,回道:“不过小产,养一养应该就无碍了吧,应是你想的过于严重了。”
“若只是小产也就罢了。”钱夫人小声的道:“听说那一晚还血崩了,你想想几人小产会血崩呢,这其中必定是有蹊跷的,所以沈太夫人才会生了那样的怒,求圣上严查,那御花园里落点水结了冰也是正常的事,谁能想得到会出这样的意外的,圣上也好说话,该杀的杀了该降职的也降了,可沈太夫人显然没有消气,正憋着劲儿的还在查呢。”
析秋露出惊讶的样子:“这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能查出什么来?”钱夫人呢撇了嘴回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人家可不是这么想的。”
宫中的事情她不清楚内情也不能妄加定论,不过皇后娘娘小产血崩之时确实有些蹊跷,她余光看了眼钱夫人,就想到当时乐袖小产的事情……
“不说这件事了,这段时间朝中大事都由内阁处理着,前几日沈季还为了什么事儿和吴阁老争执起来了,听说沈季气的还砸了吴阁老的正在喝着的茶盅。”说着见析秋露出不解的目光,钱夫人就示范似的道:“吴阁老正喝着茶呢,他抄起手就抢了过来丢在吴阁老的脚边,扬长而去。”
沈季虽不是大才,但这么多年历练又有沈太夫人培养,早已不是愣头小子,他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怕是真的气怒很大。
“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析秋侧身看着钱夫人,钱夫人想了想回道:“像是为了福建海事的事儿,具体也不清楚。”
析秋喝茶的动作便是一顿,垂了目光面上飞快的划过异色。
钱夫人见她没有说话,好奇道:“你怎么了?”析秋一愣,抬头笑着回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儿。”说着一顿又道:“你中午别走了,就在这里用饭吧。”
“还是算了,家里一大家子人,我心里也不放心。”说着就站了起来:“我改天再来找你,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你别嫌我烦着你就成。”
“怎么会,巴不得你天天来。”析秋起身送她出门,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钱夫人笑话问道:“佟八小姐和娄二爷的婚期定的哪一日?”
析秋想了想,回道:“原是定了下半年的,前些日子娄家请了媒人来催……又定了五月初。”钱夫人抿唇笑了起来,在析秋耳边就道:“娄夫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人照顾,这会儿还要去照顾儿子房里的事儿,她巴不得媳妇早点进门,她也能轻松一些。”说着一顿又指指皇城的方向:“还有那一位也不知能不能挨过今年……”倒时又要守孝。
析秋轻笑,送钱夫人上了轿子出了府。
中午炙哥儿回来放了书包就喊饿,析秋笑着牵着佟析环,对炙哥儿和坤哥儿道:“饿了就快去洗手。”
“六姐。”佟析环甜甜的道:“季先生讲的真好,又很有趣,连我都听懂了。”
“是吗,那环姐儿有没有把这个话说给季先生听呢?”析秋牵着她去洗手,佟析环摇着头羞涩的道:“我没有说。”
析秋挑着眉头,问道:“你觉得先生讲的好,就大胆告诉他,也是鼓励先生呢。”佟析环眼睛一亮问道:“真的吗?”
析秋点头应是:“那是自然。”
佟析环抿唇咯咯笑了起来,析秋帮她擦了手几个人上了桌子,坤哥儿坐的板板整整的,目不斜视,析秋问道:“坤哥儿,今儿中午吃过饭不能再看书了,我们一起去院子里散步,然后回来睡午觉好不好?”坤哥儿见了书就什么也不顾,整日里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