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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儿,是澜儿回来了吗?”
隔着纱幔望去,入眼的是一个满身华贵宫装的妇人,鬓发高挽,戴着龙凤珠翠金冠,行走间摇曳生辉。因为纱帐的阻隔与距离稍远,所以看不清她的容色,但我本能的便觉得她定是个非常美貌的人。
她急急冲了进来,身后亦跟随着两名贴身婢女。
“儿臣参见母后。”
我听到身边的小暴君发声了,微微躬身向眼前人见礼。但几步开外的妇人看到他的身影后却停住了脚步,似乎微顿了一下才道:
“皇上不必多礼,起吧。”
这声音,可与方才的急切激动全然不同,而是令人错愕的平静,毫无起伏与波澜,我不觉蹙起了眉头。
“谢母后。”
小暴君的答复亦是平静无二,而脸上的神色除了恭谨外,平静无波的眸底却仿似隐藏着复杂的波澜。
我双眉纠结,对这母子二人的相处方式实在不解,可是,我此刻还自顾不暇呢,又怎能多出来心思关心别人的私密?于是只能静静的,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我看到那华衣妇人的眼光投向了我,似乎含着异样的殷切,但亦好似有些介怀小暴君在旁,于是平复了下呼吸往前迈开两步,再次开口道:
“皇上初登大宝,对政事应时时尽心,今日去接你皇姐多有劳累,此刻也不必多在此费神了,且先回乾明殿歇息吧。哀家先同你姐姐说说话。”
小暴君好似踌躇了片刻,才长舒了一口气躬身答道:
“是,母后。儿臣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皇姐。”
随后,再回头望我一眼,便轻甩下衣摆径直离去,之后又听到宫女内侍恭送声一片。
他走后,这内厅恢复了平静,下一秒钟我抬头,便看到那美貌妇人同样朝我望来,并且眼中泛起了闪烁的波光——
“澜儿!”
她悲呼一声,便朝我冲了过来。掀起幔帐,我还来不及惊讶于她绝代的容色,便被她一把搂在了怀中,伏在我的肩上哀哀痛哭起来。
我眼睛仰望着帐顶,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哭声所侵染,眸子亦开始胀热起来,氤氲良久,终于淌下了泪……
我伸臂环住她的背脊,轻轻拍抚,口中不自觉轻喃:
“母后,不要哭,别哭……”
好似本能的,我认为我见过她。
我完全能感受到她的悲伤,是发自内心的,可原因,却不甚明了。
她稍稍恢复了平静,这才松开了我转而看向我的脸庞,而在这时,我亦看清了她的容颜——柳眉如烟,清眸泛波,唇色朱樱一点;薄粉敷面,虽有苍白憔悴,却不减绀发浓郁,斜抱云和;即使历经的风雨使神态染上了沧桑,却仍能感受到最初的艳色绝世,光华照人……可惜这样美丽的容颜,竟也被无情的岁月夺去了原有的紧窒肌肤,眉梢亦盈满了化不开的愁绪,眼角也恍然被莫名的忧伤添就了几丝细密的纹路,却更增添了无尽的雍容气度;而在华贵的衣装下,那眼中的光彩却不禁使人感到悯然…… 。。 。。
Chapter 22 母后2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可曾为难你了?”
她的眼光频频扫视我一身诡异褴褛的男装,还有散乱不堪的头发,刚刚哭过梨花带雨的脸庞,神色和语声中皆是不安与担忧。
“这些时日你又去了哪里?可知母后在这宫中有多么的焦心?呜呜——”
她微泛兰香的双手轻轻捧住我的脸颊,细细观摩,声调里仍旧是抑制不住的悲伤。
此刻的我正在琢磨她的容颜仿佛似曾相识——那样天姿国色,玉颜倾城的震撼,我曾经在哪一刻感受过呢?
“澜儿,你怎么了?为何愣愣的?母后在问你话呢,他可曾有为难你,啊?”
她轻轻摇晃我的肩膀,终于唤回了我飘摇的思绪,于是便把焦距重新集中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刻我才懵然想起——她像我!是像我此刻的这张脸!那样的眉眼,那样的神韵……
毫无疑问,她是我的母亲,是我所占据的这具身体的母亲!多么相像的面孔啊!我不觉在心底感叹着,同时心间莫名的涌起一股暖流,只觉得面前的她异常的亲切与温暖。
看着她的泪眼,我不觉抬起双臂握住了她的双手,眼中亦开始朦胧一片,轻轻启唇呼出:
“母后,我没事,让母后担心了……”
我的心仿似不是我的了,就在我踏入了这个宫廷——不,也许是在,见到了暴君弟弟之后,便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了,混乱无常,时时让我分不清楚,我到底还是不是钟淼了?还是上天让我来此,原本便是要我扮演好如今所处的这个角色?
总之我的眼泪倏然滑落,那一刻似乎有种异样的情感注入了我的心扉,看着那莫名熟悉的脸庞,我不自禁轻轻埋首,把头靠在了她的怀中……
我管不了如此多了,我真的很累,很想哭……
她环起双臂拥住我,任我的眼泪浸湿她华贵的衣衫;她不住地轻轻拍抚我的脊背,我知道,她在与我一同哭泣……
久违的温暖与心内的莫名感动混合在一处,却更加刺激了我的泪腺;也许我的确是想哭了,再也忍不住了,长久的压抑与一无所知的未来,令迷茫的心久久找不到可以栖息的终点,而今,终于有一处让我感受到温暖与关怀的地方……也许这便是发自本能的,来自母亲的安全感吧!
哭出来之后我便觉得好多了,但神思渐渐清明的同时,更多的困扰与未解却也重新摆在了我的面前,我不能逃避,我必须处理,必须要过关……
“——莫要再哭了,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我的澜儿……今后在这宫中,便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哎……”
她的叹息令我觉得温暖的同时,更多的却是不解,这诡异的内容,到底代表了什么样的蕴意呢?
“我看他并无心伤害你,也难怪,你们俩的感情从小便深厚,连母后都感到费解,澜儿,你是否有事情瞒着母后?记得出事前的那日我曾对你说起过,可你却反应激烈,那般伤心难过,我真是担心……”
“没有,母后不要多想了。”
我随声附和着安慰她,心中却在思量,她这些话中所隐含的内容——我完全不懂,却又似隐有所觉,实在诡异。她口中的“他”,是指小暴君吗?
“哎……到如今,更加看不透他了……”
“可怜你父皇啊……呜呜——”
每当提到逝去的先皇帝,她便悲伤无限,我在心头思量着,她一定是很爱他的,她脸上的憔悴与削瘦,恐怕便是因为他的离去吧!哎……
“怎会变成如此呢?当真是我作的孽吗?皇上——呜呜……”
似乎触碰到了她心灵深处的伤痕,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抱着我仍不能停止哭诉死去的夫君,我不禁暗自感叹他们相爱的程度,虽亦有伤怀,但此刻把我夹带在中间,听着她让人费解的话语,我更多的是感到无辜和茫然……
我只有不动声色,我在想其实目前我更需要的也许是一个人冷静一下,认真思索我此刻的处境,才好想办法争取自己的未来。
“……这一月多来他把宫内的众人全部拘禁,我完全打探不到宫外的一点消息,甚至连父亲和兄长……也不知他们如何了,有没有受到牵连,哎……”
她完全把我当成自己女儿般的诉说与抱怨,可鉴于她所说的内容我完全一头雾水,所以踌躇良久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呼一口气抬首对着她道:
“母后,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情。”
看到她怔忡的神色,我继续:
“在发生宫变当晚,我就已然受创失去了记忆,混乱中逃到了宫外,可是之前的事情却一件也想不起来,直至皇……弟接我回宫,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所以……母后说的事……”
我见她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我:
“你……澜儿,你……说的,可是——”
我点点头表示肯定,紧接着便见她复杂的眼中开始氤氲,最终落下了泪珠。
我以为她不容易相信,可她却重又把我搂在怀中柔声安慰:
“难怪母后见你神思不属,不似平常,呜呜……母后又何尝不是,那日的宫变实在可怕,母后眼睁睁的看着你父皇被人一箭刺穿了胸口,当场便晕了过去,哎……”
她悲泣的语声中微有呜咽,仿似极不忍记起那悲惨的一幕,音调颤抖着道:
“……也罢,你都忘了,忘了好,忘了好啊!”
“忘了……就不必像母后那样,夜夜不能成眠了……”
“全都忘了吧!把之前的事情,甚至我同你说过的……也许忘了,他就不会伤害你,也不必伤害你了……“
“澜儿,忘了吧,都忘了吧……”
我十分惊讶于她的话语与声声叹息,好似是哀痛至极的释然,果真接受了我全盘的忘记,不但没有不悦还似略有慰藉,那般的悲伤和无奈,却又那般疼惜与迷离……
Chapter 23 平澜公主1
那一日便这样过去了。当夕阳收起了最后一缕余晖,黑暗渐渐降临人间时,我送走了那美丽的母亲,开始了我回宫以来第一刻的平静。
母后所在的宫殿叫做朝凤殿,而我所在的宫殿是兰心殿,至于暴君弟弟,他只能在皇帝所呆的正殿——乾明殿。
每当想起他我便会瑟缩,心兢又神摇,于是我避免去想他。
吩咐了小宫女安排我沐浴后,换上一件干净又华贵的衣服,我便只能选择上床休息。
我定然是睡不着的,夜间的皇宫虽亮起了无数的灯火,可却更像是一尊华贵的牢笼,用那恢宏的气派与高远的韵致,将我密密麻麻的围困在其中,不得自由……
我没有心思去欣赏这豪华宫殿的景致,不愿是一个理由,伤心是另一个理由,而最最可怕的理由,便是那让人恐惧的熟悉所给我带来的一幕幕刺激又沉重的画面……
我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看那张床榻,优雅的小几与华美的屏风,因为我脑中不仅会浮起初次遇到的杀人场景,混乱的士兵,凄惨的嘶喊,还有小宫女洒在我脸上腥热的血液——更加沉重的画面亦让我的头颅愈发不堪重负——他的身躯,他的拥吻,他的目光,他的笑容,他的誓言,与我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