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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肺结核的病菌飘散在小县城的空气中,井水里,食物上。一大片一大片的乞丐病死街头,一群群商人小贩瘦骨嶙峋,苍白虚弱。整个小县城似乎已经被咳嗽声包围,抑制不住地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颓唐来。
米豆豆每天尽量给病人看诊,还做了几次免费施药,却也只是效果甚微。
到后来,百姓们发现了,三大世家药皆是只能拖至一时,却最终难逃死亡的命运。而米豆豆的药虽会使人拉肚子,但到最后却让人性命无忧。
于是小药铺面前总是人满为患,每天买药的人简直要挤破了头。肺结核这种病,要求病者尽量待在通风空气清新的地方。可是看着药铺里密密麻麻的人,长此以往,一直处于被病菌包围的环境下,即便是有药方,米豆豆也难免担心。萧冀陌每日陪她熬夜,陪她布施,还有一些自己的事,短短几天,倒累得瘦了两斤。
回到家,米豆豆看着他脸底淡淡的青影,一阵心疼。她纤细的小手抚上萧冀陌的深邃的眉眼,温和道:“相公,这么些日子陪我辛苦,难为你了。”
萧冀陌摇头轻笑,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怎么会,能帮上你的忙,我很高兴。”
米豆豆蹙眉苦思,商议道:“相公,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患病的人太多,即便我们活活累死了,恐怕也救不完。如果……”说着又摇了摇头。
萧冀陌见她欲言又止,忙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米豆豆摇头:“说了也没用,这种时候,哪来的柳絮。现在不过是三月初,尚还比较冷,而柳絮一般在四五月份比较温暖的时候飘散开来。要想弄到它,恐怕难啊。”
萧冀陌轻轻一笑,咬住她的手指:“我当时什么事,这到不难。如今这里的确比较冷不错。可萧夏幅员辽阔,自有温暖的地方,我派人去取便可,五日便可回来。”
米豆豆眼睛一亮:“五日……刚好来的及。”
萧县的肺结核病最终大好,人们渐渐不咳了,一些壮丁也已经开始陆续下床,开始挣钱养家。
原来,米豆豆把从发霉的瓜果蔬菜里提炼出来的链霉菌混合在柳絮里,和萧冀陌一起到这萧县最高的山上放飞柳絮,让这结核病的克星随风飘散开来。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病怎么会突然就好了,各大药铺的药虽卖的火热,可是之前吃了药的人却依旧死了。然而就像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能拖一时是一时,可谁知原本效果不大的药,吃着吃着反而好了。
人们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把提前降临的柳絮,当做是上天怜惜萧县的福音。
米豆豆听着路人们谈论上天有好生之德时摇头轻笑,治病救人的感觉,真好。
萧冀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问:“豆豆,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些事都是你的功劳。明明你这么辛苦,可是他们却要归功于上天。”
米豆豆向后一倚,顺势倒在他怀中。“相公,你一直陪着我,却从未见你有一次说过累。”说着脸颊朝他胸膛上蹭了蹭,道:“相公,如果别人跟你说,把腐烂瓜果上面的霉菌混合在柳絮里,然后让他们随风飘散在空气中,能治这无药可医的肺痨,你信吗?”
“我信。”
米豆豆轻笑:“如果那人不是我呢?”
萧冀陌摇了摇头。
“所以啊,何必去做那吃力不讨好而且徒劳无功的事呢?”
萧冀陌的手臂搂的更紧了些,声音低沉沙哑:“豆豆,我是怕你觉得委屈。”
米豆豆垂下眼眸:“我不委屈,我本就不为名利。萧冀陌,我只愿与你在一起,一世安好。”
尽管柳絮治病的事没人知道,米豆豆的药的确有效,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是以米豆豆在这萧县的地位陡然升高,甚至有超过三大世家的趋势。尽管是一个小县城,却也是这么现实的地方。没出名时说你是妇道人家,丢人现眼,如今医术高超者为尊,区区一个不受人看好的女子,竟被县太爷奉为上宾。
这日米豆豆正被沈自山请去喝茶,萧冀陌自然要跟。只是茶还没喝上两口,便听有衙差来报:“大人,欧阳长老派人前来,请您将勾引欧阳茗修的妓女柳芸香治罪。”
米豆豆皱起眉头,欧阳茗修,他最近好像总是事不顺啊。
不知是不是沈自山有意同米豆豆套交情,还是他终于听进去了师爷所说的萧冀陌绝非泛泛之辈的话。这次审案,竟请了米豆豆旁听。萧冀陌并非医者,只得站在衙门外观看里面的情况。很多年后沈自山想到自己曾把当朝二皇子赶到衙门外,都忍不住要抹一把冷汗。
公堂上沈自山猛地一拍惊堂木:“大胆妖妇,你身为妓女,自甘堕落,竟还敢勾引欧阳世家的大公子,你可知罪!”
“民女知罪,求大人赐我一死。”柳芸香神色淡然,一张美丽的脸上虽然苍白却没有半分恐惧以及青楼女子的妖媚。
“哼,你倒是知道自己该死,大人,此女子心术不正,竟然狐媚我欧阳家的传人。我家修儿虽对她视而不见,这女子却不知羞耻百般纠缠,还请大人做主,将这女子打入死牢。”
米豆豆讽刺地轻哼,此时她和欧阳乾平位而坐,身份地位在这公堂之上竟已不相上下。只是这萧夏向来以左为尊,欧阳乾在左,她在右,可见欧阳家根基稳固,自己暂时还是比不得。
只是这欧阳家财大势大,却也未免太过仗势欺人。自古昏君亡国,男子堕落,为何偏偏要归罪于女子。不过是不敢承担过错,男人怕被世人诟病只得无耻而懦弱地推女人出来做挡箭牌罢了。周宠褒姒,商迷妲己,夏更亡于妺喜,如此推脱之词,简直可笑之极。
可是古代男人普遍轻贱女子,沈自山一拍惊堂木,威严道:“哼,大胆妖妇,你勾引欧阳世家的传人,你可知罪?”
“民女知罪,求大人赐我一死。”
又是这句话,竟然有人不仅丝毫不反驳,还上赶着求死的。除了欧阳乾,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沈自山都难以抑制地露出疑惑来。
“好,那本官就判你……”
“且慢!”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着急道的低吼,米豆豆挑眉,竟是欧阳茗修。
沈自山见是当事人来了,并未阻拦,只道:“放他进来。”
欧阳茗修仿佛没看到在公堂上旁听的米豆豆,他“噗通”一声跪下,着急道:“大人,此事与香儿无关。是我纠缠的她,大人要罚,罚我便是。”
沈自山诧异地挑眉,有些不悦地看了看欧阳乾。欧阳乾此刻已是脸色铁青,却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只沉着脸道:“修儿,不得胡闹,分明是这女子不知羞耻纠缠于你。快快退下,等沈大人处置了她,一了百了!”
欧阳茗修却并不领情,他冷笑一声,抬起头直视欧阳乾和沈自山,又冲米豆豆点了点头。
米豆豆只见他喉结突然大幅度滑动了一下,便听他沙哑道:“欧阳长老可还记得五年前我被欧阳家挑断了手筋脚筋,逐出族谱,身无分文地流落街头之事?”
此话一出外面便一阵嘈杂声,众人纷纷惊呼。都只道欧阳家大公子好几年未曾露面,都以为他是外出求学去了,谁料……
欧阳乾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沉着脸带着隐藏不住的恐吓:“修儿,公堂之上,不得信口雌黄!”
欧阳茗修一声冷笑,直视欧阳乾:“信口雌黄?哼,当日我遭人陷害,你们一个个是非不分,硬是把我往死路上逼。那时我贫困潦倒,手脚皆断,若不是香儿救我,此刻我恐怕早已成了一堆白骨!”
米豆豆搭在椅子上的纤手死死捏紧,天,被挑断手筋脚筋,身无分文地赶出家门。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如此恶毒!怪不得,怪不得见他右腿有些不便,原来……
皱着眉,便听欧阳茗修对着沈自山道:“大人,香儿对我实属有救命之恩。那日天下着大雨,地上全是泥水。我又冷又饿,浑身都疼的厉害。想找个避雨的地方却只能扭动着身体爬行!”欧阳茗修说着狠狠地看向欧阳乾,眼里满满的都是恨意。而被看的一方脸色有些难看,若无其事地偏过脸去。
欧阳茗修温柔地看了看身边的柳芸香,冲她温和地一笑。垂眼苦涩道:“那日我饥寒交迫,却连走路都做不到,若不是遇到香儿,我恐怕早就死在了那个雨天!她见我可怜,便把我带回了家悉心照顾。可那时我已是废人之身,生无可恋,几次寻死,却都被她拦了下来。她不过一介女流,家人都不在,生活也是捉襟见肘。见我心死如灰,终日寻死,便跟我保证一定请人治好我的伤……”
说着,欧阳茗修眼眶发红,竟哽咽起来。“我一直问,你一个弱女子,从哪弄来这么多钱,她却从来不说,只让我安心治伤。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她竟然……”
欧阳茗修双拳握得死紧,嘴唇也忍不住颤抖。“她竟然为了我给我治伤,去青楼卖身!我常常见她不在,以为她是嫌弃我一个废人,谁料她竟然靠接客给我挣钱治病。从她救了我我便发誓非她不娶,后来又知道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若负她,还算是人吗!”
☆、076 没有公主命,偏有公主病!
欧阳茗修说到后来神情很激动,他眼眶红红的,好像在强忍着什么,却终究是没忍住滑下两行清泪。泪水沿着下巴滴落在地上,仿佛掷地有声。
公堂上突然一片寂静,所有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会因此而轻贱了这个女子,更有一些在外面旁观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控制不住落下泪来。女子的名节何其宝贵,可她……
米豆豆皱着眉百感交集,她此刻心里一阵堵得慌,为这无私的付出,更震撼于这不顾世俗的真情。
“茗修。”柳芸香的声音低若蚊呓,她美丽的小脸红到耳根,头几乎垂到地上。
米豆豆差点控制不住起身,天,一个女子在公堂之上被人将这种事和盘托出,她怎么受得了!
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