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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听我说,什么都不要想,我在这里,”楚陌景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在这里,永远不会丢下你。”
不知为何,阿九眼前瞬间模糊一片,下意识的说:“只有死人才不会骗人,师兄,你死了就永远不会违背承诺了,多好……”说着,她竟然要去抢楚陌景手上的剑。
楚陌景心神一乱,眼里渐渐溢出血色来,久违的魔血像是要掀起惊涛骇浪,他强压下去,这阵中阵……比他想的还要厉害,稍稍不慎就会一头陷进去犹不自知。
楚陌景当机立断地打晕了阿九,背起她,凝神扫视周围景物,倏地拔剑。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时,催魂铃的声音突兀得响彻天地,竟是直接三重响接连而来,配合这迷阵,简直犹如雪上加霜。
楚陌景方才因为阿九心神骤乱,魔血因此无法平息,催魂铃此时响起,像是导火线,惹得魔血彻底暴动了。
风过,剑出,四方倾塌,冰封千里,山石俱碎。
与此同时,一直坐镇千层塔第九层的邱长老猛地睁开了双眼。
“怎么回事?”人影一闪,第八层的二长老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一脸骇然:“千层塔在震动,怎么可能?”
邱长老也是大惊失色,这千层塔乃是先辈所造,历经百年不倒,除非却忧谷那老鬼发疯,否则就凭闯塔的小辈谁能撼动千层塔?
“这次闯塔的后辈都不简单,一甲子一轮回,上一代江湖上人才凋零,可这一代所有惊才绝艳的天才确如雨后春笋一样的冒了出来,那些封存着的兵器也一个个苏醒了,”二长老忧心忡忡:“不知是福是祸啊!”
邱长老脸色一变,喃喃道:“莫非了迦说得没错,真是天命……”
二长老顾不得起来,连连道:“千层塔的总机关在你这里,你快看看是哪出了差错?”他是不相信闯塔的后辈中有人能撼动千层塔的,便疑心是哪个机关出问题了。
邱长老一挥手,面前平板的桌面一下子便成了奇奇怪怪的棋盘一样的形状,而有一个地方竖着的棋子正在不停的跳动,最奇怪的是,那棋子表面上渐渐的覆盖了一层冰霜。
二长老愣住了,邱长老按住桌面:“至寒真气!是那小子……”
“不对,你再看!”二长老嘶声道。
只见那覆满冰霜的棋子上转眼间又溢出了暗红的血渍,冰霜与血渍交织,极为诡异骇人。
邱长老怔怔的看着,表情变得肃穆,只听他用一种奇异的语调说:“大乱之前,必是大兴,这天下……要乱了。”
顿了顿,邱长老像是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二十年之约,看来他早就知道结果了,所以才那么不以为然……了迦说得没错,是我着相了。”
二长老不明所以,但背后却升起一股凉意:“什么意思?”
“最亮的星辰升起,所以无数繁星沦为陪衬,一星掩群辉,然而璀璨只刹那,当星辰陨落,剩下来的,才是永恒。”
“你,你别又说我听不懂的话啊,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越活越神神叨叨的……”
邱长老摇摇头,长叹一声:“神神叨叨的不是我,是了迦……罢了罢了,等会再说,我先亲自把那小子带上来,可别让他真毁了千层塔!”
“那试炼……”
“别惊动其他人,到时间了都踢出去……试炼?哼,你当那小子真是为了试炼来的吗?唉,真糟心,那老不死的肯定都清楚,等这事完了我非得去却忧谷找他打一架!”
☆、第93章 情是债
咚咚动用了催魂铃,一是为了护住自己,二是为了帮段承泽,可催魂铃摄魂夺魄的邪音,方圆百里内乃是无差别攻击,也影响了心神大乱的楚陌景,导致他体内的魔血暴动,才有了一连番的变故。
听到如此巨大的动静,咚咚一愣之下收了催魂铃,段承泽对她示意了下,身影便掠过去查探了,谁知一看便看到了强压不住魔血的楚陌景。
楚陌景背着阿九,剑风扫过几乎没有完好之地,段承泽在远处的树上俯视了一会儿,见他神色如冰,一双清冷的眸子泛着血色的光芒,心中已了然,段承泽眯了眯眼睛,倏地一翻手腕,露出袖箭,对准了楚陌景的心脏位置。
快如闪电的暗箭直袭而来,破空声穿透耳膜,段承泽勾起嘴角,眼见就可以杀了那个所谓的天才,可刹那间,另一只袖箭从另一个方向而来,极为准确的打掉了段承泽的暗箭,观其手法,比段承泽还要精准熟练。
“卑鄙小人!胆敢偷袭!”柳云笙是听到催魂铃的声音过来的,他的方位正好能看到躲在树上偷袭的段承泽,眼见着那暗箭就快刺中楚陌景,他险些吓得从树上掉下来,速度瞬间达到极致,翻手击开了那只暗箭。
说来缓慢,实则变故只在刹那之间,险而又险。
“多管闲事!”段承泽暗暗恼怒,这时,楚陌景忽然停了下来,偏头看过来。
“喂,你没事吧……”柳云笙喊了一句,待看到楚陌景的模样,他话音一下子顿住,颇有点难以置信,这才多久没见,怎么楚陌景就变成这样了?柳云笙愣愣的看着他,此时才发觉,原来神魔真是一线之间。
楚陌景仿若未闻,杀气四溢,直接锁定了段承泽,剑锋一转,段承泽所在的大树便断了,段承泽拔刀对上。
不知为何,段承泽想到了楚陌景当时轻描淡写的那句话。
——我若入魔,第一个要杀的定然是你。
开什么玩笑!段承泽嗤笑一声,这人分明已被魔血所控,哪里还有清醒的时候?
柳云笙完全没法插手,他是惯用暗器的,论武功,楚陌景跟段承泽都甩他一个境界,正当他焦心不已之时,无意间瞥到一个黄衣女子从段承泽方才的方向掠过来,而她的手上正拿着……催魂铃!
咚咚落后段承泽一步,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柳云笙杀了过来:“你这魔女,这次休想逃!”
咚咚脚尖一点,慌忙转身。
场景混乱无比,魔血暴动之下的楚陌景,连凌茂群都得避其锋芒,段承泽根本不是对手,他握着刀的手裂了好些口子,血哗哗的流下。
血腥味只会让楚陌景更想杀人。
段承泽吐出一口血,眼神暗沉,握刀的手又紧了紧,他手上的刀也是位列兵器谱的极品宝刀,暂时能挡住楚陌景的双阙剑,但是时间一长,就难说了,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会死在楚陌景的剑下!
段承泽不是没有底牌,但是……
就在这时,四周迷雾喷涌,周围场景一变再变,段承泽反应过来时,楚陌景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心中诧异,但好歹松了口气,一个晃神,靠着树倒了下来,吐血不止。
段承泽抹了把唇边的血迹,却缓缓笑了,还好,还好没到那一步,老天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阿九做了一个梦,延续了在北郡做的那个,前世未完的梦。
孟悠跌跌撞撞的跟着楚陌景,跟了多久呢?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楚陌景从来没有回过头,从来没有。
街上,客栈,破庙……一处接着一处,直到那个大雨磅礴的晚上,她淋了雨,发起了高烧,蹲在马厩里看着他房间里的灯火,忽明忽暗,窗户上映着他的侧影,沉静而美好。
她想,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已支离破碎,这世间之大,她却孤零零的一个人,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那个人救了她,她想做些什么报答他,可一路走来,她却发现毫无必要。
这世上这么冷,冷入骨髓,还不如死了的好。
笑着,她唇边扯开一抹笑,如同婴儿初来尘世,无邪,无忧,无虑,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
——为何跟着我?
轻淡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她一呆,最先看到的是雪白雪白的衣摆,干净柔软的像是天上的云朵,而后她抬起头,看到了撑着伞的白衣少年,他像冰雕玉砌而成,在这寒风大雨中仅着单衣,周身气息一片寒凉疏离,看着便是风骨神秀,如隔云端。
她呆呆的看着,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哭出来,结果,她看着他,却笑了,她竟然反问——为什么你一直不回头看看呢?为什么你现在要出来?
楚陌景目光平淡如水,无悲无喜。
为什么不回头呢,我好累……为什么现在要出来,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又给我一丝希望,你知不知道这样多痛苦,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怕死,这样的决心也许只有这一次,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苦……
这些话埋在心里,她的情绪濒临崩溃。
面对那样的她,楚陌景仍然神色不变,只伸手递到她跟前,说了一个字——来。
这是他的慈悲,也是她的救赎,是一场红尘辗转,颠倒轮回的大梦,命运交织,再也无法割离,于是时光怜悯,回转倒流。
“你醒了。”阿九眼睛酸涩无比,幽幽的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严肃的老者,只听老者忽而一叹,“孩子,你哭了。”
阿九很平静的道:“哦。”她眨了眨眼睛,揉了揉,蹙眉问:“我师兄呢?”
说着,她往四周看去,原来这就是一间石室一样的屋子,很简陋。
二长老觉得这女娃娃很奇怪,做梦时哭得仿佛撕心裂肺,一醒来居然如此淡定,他很不解,便道:“不急,你能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吗?”
阿九笑了笑,摊了摊手:“前辈,揭人伤疤可不道德。”
“小姑娘,你别误会,”二长老严肃的说:“我只是观你面相奇特,才有些好奇罢了,你才多大,能有多伤心的事啊……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为一丁点小事要死要活的,我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我告诉你,人生中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啊,像你们这样的,恐怕未老头先白了……”
看这位老人家扳着一张脸唠唠叨叨的,阿九哭笑不得,点了点头:“是啊,您说得对,只是人各有志,有些人只求活着就好,有些人却更贪心,我就是贪心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