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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梦见我了吗?”宋羽容双臂张开将我搂住,在我额上亲了一口。
他的唇总是透着微凉,每一次吻我的时候都显得格外小心,然后就会用手指抚摸吻过的地方,拭去那一点凉漠,转而留下他指尖的温暖。
“我又梦见那些古街,模糊至极的影像,我知道那些地方,但不记得是哪里,还有人声,却看不见人影。”他用手轻轻摩挲我的肩,问,“冷不冷?”
我不置可否,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取暖。不是秋夜凉如水,是每每宋羽容诉说期那些梦,我就觉得冷,身体里像有萧瑟的风,我有时可以看见他描绘的景象,清晰地看见荒芜的街道,却充斥了喧嚣。
“然后我看见一道朱门,比上次还要清楚一些,门匾上写着‘唐府’,你一定不认得。”他宠溺地看我,就像是大人疼爱小孩子的柔和眼光,“是篆体。”
“向前走过两条街,右转,过窄巷再右转,过一条街,朱门。”我顺着自己的梦境接下他的话,看他一脸欣慰的表情,我更是高兴——这证明我们的梦又一次有了接洽,到了同一个地方。
进门三步,过石罩,穿回廊,过拱门,绕着人工湖缓行,花簇渐多,栽了越来越多的芙蓉,锦绣团团,殿台楼宇更加精致,金碧辉煌得如同真的到了另一个时空。
我们互相接续着彼此的梦,从开始他顿下等我,到后来我抢着要说,那些画面如同曲折幽深的长廊渐次明晰开阔,带起内心的激动。我迫不及待地想将那些连臆想都难以企及的华美告诉他。
长安听我这样说的时候,问,是不是和芙蓉园很像。
我点头,因为曾经只在梦中才有的壮美搬来了现实,一度教我惊讶得无所适从,但后来当适应了一切,我才有些明白,或许梦的结点就在这里,它们不过是引领我来到这里的契机,让我早早习惯。不过梦里的东西还是有些像虚浮而起的海市蜃楼。
长安没有对我的答案作出正面回应,像宋羽容,更多的是听我讲,也只有在讲述这些轻得没重量的梦的时候,我才正常一些。这是宋羽容说的。
寂然
宋羽容说,第一次在汽车上看见我的时候,想找人换座位。
我问,为什么。
“你的脸上写了‘生人勿近’。”他指着自己的额头,从左到右地点了四下。
他说:“我叫你“然然”好不好,苏寂然这个名字我不喜欢。”
于是他就这样叫我,有时梦里我都会听见这样的声音,有些像宋羽容,又遥远得不尽相似,像是风带来的千里之外的余音,回荡在空阔无人的街道上。
那是初遇见宋羽容时的梦境。在我们尚未相识之前,那样的长街只有风声,灌满了耳膜,四周景致模糊得只有大块大块的色团拼接在一起。然后有了宋羽容出现在生命里,梦中就有了人声,有了车马经过的声音,一切都逐渐清晰明朗。
我会时常沉溺在那些梦里。早晨刚睡醒的时候,皮肤上还沾有那种风吹过的凉意,或是即使到了中午,也会因为突然回忆起梦境而置身边人不顾。
我曾经极力地去探知那些梦的关联。那像是一个完整又残缺了部分的故事,在我出生之后就渐渐丰满起来。梦里却始终只有我一个,孤独得随时可能死掉。
再小一些的时候,我甚至只要静坐就能看见那些画面。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作为起点,走出一段路就什么都看不见,长得大了,才看得多一些。
后来好奇心渐渐淡了,以为终有一天,这个梦会到尽头,却不想会遇见宋羽容。但突然沉默的习惯已经养成。我有时过度依赖于那种飘忽到不存在的感觉,只有这样才能明显感知到自身的重要,而不是迷茫得连走在路上都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但是长大以后,再少有静坐的时候也能与梦境接合的机会。我依旧不置一词,任周围人声鼎沸,忽而之间的默然总是铺天盖地地将我围堵住。
好像我和宋羽容的初识就是在这样自己没有丝毫外界感知的情况下发生的。当我回过神的时候,他正一只手支额地睡着。
他说,那一次,他也做了梦。梦里的画面和梦醒后的感觉异常强烈,他险些就陷在梦里,有一种深深沉沦的感觉。
就是沉沦,甚至有塌陷后的毁灭感,沉重的失落,丝丝缕缕地结成网,将身体束缚住,包裹在愈渐浓稠的肌肤可以感知的萧瑟里,冻结了言语,于是就不想说话,有了宋羽容说的寂寞如死的压抑。
“然然,你有没有在梦里见过其他人?”宋羽容这样问我。他纵容我的默然,也试图扭转我显得有些孤僻的性格。不过显然,这些都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即使是在梦里,除了他,就只有我。这多少会让他有些沮丧。
“不好吗?就我们两个人。”我并不乐意第三者的出现,一直以来,我都私自地将那些梦据为己有,当有了宋羽容,我们也只是交换,或者说继续共同的梦。
梦的出现不是平白无故的,如果两个人能共同拥有一个梦,就不能不说是一种命中的注定。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我和宋羽容都相信,梦的终点就是揭开一些谜底的结束,我们的相遇是为了给对方坚持的力气,在相互扶持里去完成始终深埋于心底的秘密。
长安说,这样多好,一个人就不寂寞了。
我一直难以忘记长安说这话时的眼光,分明有欣喜,又显得那样自得,寥落里有经久不衰的喜悦,长衫上有他淌下的温润,流到我身边,像在传达什么。
我从不觉得自己处在寂寞里,因为有梦,就像有一个不会抛弃自己的伴侣,陪在身边。在夜里来临,抚摸心底那一道柔软,连对话都显得多余。
“然然,让我带着你真正跑一次吧。”宋羽容对我说,拉住我的手,在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他就带着我开始奔跑,像极少出现的那种梦,就我和他两个人。
我真的甚少在梦里与他相遇,尽管我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却仿佛总是错过,也许正是在这个转角,我没有看见正走开的他。
纸鸢
宋羽容知道我向来讨厌跑步,但每每提及有关梦里的奔跑,他总能看见我洋溢出来的兴奋。他说,喜欢看这个样子的我,灿烂得如同漫天烟霞洇开,错就了美丽。
我总笑他这样不切实际的比喻。他却从未改过口,只说,希望一直这样,就不会有夕阳沉坠后的寂寥,沉闷得让他以为我自闭得不太正常。
那是现实里,宋羽容唯一一次带我奔跑,在山里,经过崎岖的石道,涉过浅溪,我们背着作为一名画者的工具,寻找着一种感受。
梦里的道路不很宽,但极是平坦,门两边栽满开了花草,有些我认得,有些从来没见过,簇拥着生长在一起,花气袭人香。
这是底色,为我和宋羽容铺就的绚丽背景,虚无里有他的引领,快速而愉悦,并没有因为长距离的跋涉而有任何不适,反而越来越轻快,像是飞的感觉。
“是不是像双燕斜飞的感受?”宋羽容问我,额上沁着细汗。
“像……”我站在低他一级的石阶上,望着天,透明得比雨洗过后更加清明澈亮,有浮云飘过,柔软得仿佛可以触摸到那样的柔软,轻轻一点,就陷了下去,“纸鸢。”
宋羽容说,那就是风筝。
我坚持,是纸鸢,是古时才有的纸鸢。风筝的意义远远不及纸鸢来得古朴。我热衷于那些古意深沉的东西,即使风筝在本质上与纸鸢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我依旧固执地说,是纸鸢,不是风筝。
那是和梦境重叠的画面,我却清楚地知道,跋涉山间的感觉不是梦,它这样真实地存在,也许只是有天隔着,苍穹的另一边,也正发生着那些事。
“等等。”宋羽容放下身后的画袋,坐在还有些潮湿的石阶上,拿起画笔,开始勾勒什么。
草地,青郁。
蓝天,辽远。
微风,细柔。
与我方才感觉中的画面那样相似,模糊的影像具细地映在了画纸上。
我欣喜,他是否又与我有了同样的感觉?
“这里。”我接过宋羽容的笔和纸,坐在他身边,继续完整那段愉快的经历。
那只纸鸢就是我,飞在空中,云翼柔和,使得阳光也温婉起来。然而地上总有东西牵绊着,一根线。我只能远远地望见是一名女童,正轻动着连接了我与她之间的那根线。
“飞起来了。”落笔的时候,耳畔有风带来的声音,有如来自千年之前的轻柔,却有满满当当的欢喜,在风的带动下扩散。
宋羽容看着我的添加,依旧是每次达成默契后的浅淡笑意。他又接过笔,在纸上添改,完成。我仿佛看见满山灿烂闪烁的阳光,眼前亮白的一片,照得一身温暖。
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放纸鸢。
我说,我们是不是很俗?
宋羽容揉揉我的头发,将画呈在我面前,说,是非常俗。
我始终不以为意,直到听说丽妃与皇帝的事,目睹那样凄凉的结局,再听长安说起那些话,才觉得,是宋羽容看得比我透彻。这世上的循环,总在一个“俗”字里,谁都不比谁清高。
“为什么梦里没有那样的感觉?看不见他们。”其实我未曾感受到有男童的存在,但我相信宋羽容的感觉,他的经历总要与我的合而为一才算是完整。
“那本来就是梦,纸鸢也是梦。“
长安的答案和宋羽容这样相像。
“梦境无法重叠,就像你呵宋羽容各自经过过的那些。当有了交汇就显得混乱。纸鸢也不过一种虚托。我只是很意外,你居然会真的感受到。”长安清浅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欣喜,跪坐在冰凉的石上,仿佛自言自语,“真好。”
长安的很多表现都教我觉得熟悉,像宋羽容,却没有实在的安心感受。甚至我会以为他与皇帝相似,但又比皇帝淡然。
皇帝在丽妃死后表现出来的伤愁浓重得教我望而却步。
“丽妃也是皇帝的一个梦,年少时的绮丽念想。但那时的丽妃就像天上的纸鸢,是皇帝将她一手牵住的。”长安将衣上的落叶掸去,目光沉静,“你和宋羽容,也许是互为镜像的两个梦。”
宋羽容也这样说起过,几近相同又总无法融合的梦,只有通过彼此的交流才可以圆整。
“累的话,先休息吧。”宋羽容将画具收起,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