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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偃躺在床上,看着身侧疲倦睡过去的翎,虽然他也有些累极,却久久也合不上眼。
翎告诉他,白隽死了,是为了救她。而这仅仅是他的理解,翎说,白隽是她害死的。
他与白隽本就无什么接触,也不明白翎与白隽之间的关系,只是,翎脸上勉强压抑的哀伤,让他看了心中阵阵闷痛。白隽没了,翎会伤心至此,如果有朝一日他要离开,翎,会不会伤心?
、还了个人情 (4)
可是……如若他不离开,连累翎不说,很有可能有朝一日,又把宫千聿那样的人招了来,到那时……青偃想到这,更觉得胸口沉得喘不过气,看着一旁沉沉睡去的翎,见不到那些平日里佯装出来的调笑,浓密的睫毛垂着……青偃突然觉得鼻处一酸,深吸了口气,正在这时,门外似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青偃轻轻下床,整了整衣衫,悄无声息的出了门,继而又将门关好。
“青夫子,公主可在里面?”来的人是宸穆,但是脸色似乎不太好,言语中尽是焦急。
、除了无奈还有什么 (1)
“翎接连赶了几天的路,已经睡下了。”青偃站在门口未动,似乎就是在守着这门,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我现在必须要见公主,还请青夫子让开。”一向沉稳的宸穆如今居然有些口不择言,说着,竟然欲闯。
青偃站在门前纹丝未动,一双夹杂着丝丝冷意的眼睛看着宸穆。
宸穆本就没有心思跟任何人动手,脸上布满焦急与无奈,开口求道:“拜托青夫子,若是再晚,宸风就没命了。”说到这,宸穆抑制不住,声音大了些。
青偃刚要问,只听屋内传来翎疲惫的声音,“穆,进来吧。”
翎其实在青偃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醒来,连日来无法安眠。虽是真的困了,但不知为何,心中那跟弦,似早已紧绷的失去了弹性一般,纵然青偃就在身边,却再也放松不下来。
疲惫起身,感觉头脑阵阵发昏,但是翎知道,宸穆一向有分寸,如果没有什么大事,这个时候不会来打扰她。揉了揉额头开口问道:“穆,宸风怎么了?”
“公主,还请公主开恩,放过宸风。”说着,宸穆居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地,就要给翎磕头了。
一见着宸穆莫名其妙这样,翎的头更疼了,无奈上前要把宸穆扶起来,却不料宸穆居然沉着一股力道,就是不肯起身,“穆,怎么了?我没对宸风做什么啊?”
“公主,宸风自知犯错甚多,无法求得公主原谅。已经自去领脊杖……”宸穆压抑着心中的焦急,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与宸风一起分担惩罚……
“我没罚他,让他不用再多想了,之前的事,我一概不再追究。”说完,翎重重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不由得觉得自己以前过于幼稚了。罚有什么用?再说,她凭什么罚他们?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不是吗?
却不想宸穆依然不肯起身,仍旧哀求道:“公主,还请公主前去制止,宸风……我劝不动他,已经一炷香时间了,公主……”
翎顿时感觉身体的力量仿佛一时间尽数离开身体,剩下的只有浓重的疲惫。宸风与她征战沙场多年,他的性子翎可算是最了解,固执执拗不说,一根筋到底。认定的事,怎么都狠得下心,这一点,似乎像她。
“快走。”翎伸手把宸穆扶起来,看着他一脸的焦急,心中,只剩下浓浓的叹息。
带着宸穆一路疾跑奔向行宫外死神驻扎的营地,走至刑帐附近,就已经能听见脊杖行刑的沉闷响动。翎的军法一向严格,进了刑帐,就没有高低官阶之分,不管为何犯错,不管是不是事出有因,只要触犯了军法,一律一视同仁,就连行刑,也绝无手软的可能。她没有想到,终有一天,宸风也会进入这里,而且,还是自己来领罚。
、除了无奈还有什么 (2)
翎一把撩开门帘,“住手!”只见宸风果然是趴在一条长凳上,低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动也不动。光裸的后背已经看不见有隆起的痕迹,全部已经发紫肿胀一片,条条涨破的皮肤向外渗着血。
“风……你这是在做什么?”翎蹲下身,只见宸风紧紧锁着眉头,两腮微微鼓起,死死咬着牙,就连唇,都没有咬破,而人,已经似乎不太清醒。
“打了多少?”翎头也不抬,问一旁行刑的两个人。
“启禀冥王殿下,六十脊杖。”
翎一听,登时怒了,也不管宸风能不能听见,怒骂道:“宸风,你疯了?”就连与宸风身手相当的落翼,十脊杖之下,行动也不利索了半月之久。六十脊杖,若是……足矣打断宸风的脊梁了。
“穆,快点看看。”对于宸风现在这样的状态,翎不敢轻易去扶,甚至不敢让人去挪动他,生怕一个闪失……她突然想起了被铁笼压断了脊梁的白隽,只觉得脑中阵阵眩晕。
“公主……”宸风感觉到行刑停止,缓缓回过神来,他吩咐过,有罪当罚,打不到一百若是死了便罢,若是打够了一百他还能活着,就将他拖去向公主谢罪。听到公主要宸穆为自己看伤,开口道:“公主……请听宸风把一切罪责说完,公主再考虑是否要绕过宸风。”
翎看向宸穆,见宸穆微微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你说吧。”
“宸风欲除去青夫子在先,罔顾死神性命,折损两千有余……后忤逆公主的命令,刺伤青夫子,后放走宫千聿,罪加一等……”宸风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将自己的罪责尽数托出。
“这些既往不咎。”
“但是据闻离殇国内局势不稳,宫千聿所带兵马折损过多,宸风已经派人前去通知了宸羽,让他跟随宫千聿,助其一臂之力。”宸风心里明白,若是前面那些,公主都是知道。但是最后这一条,恐怕是公主最不能容忍的。
但是宸风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罪多不饶身。他前面所犯,已经让他有了死也值得的觉悟。他经历过战乱,如若离殇真如那些人所说,已经被人趁虚而入,那么宫千聿恐怕回去也要面临一场浩劫。用他一条命,换取宫千聿胜算的机会,他,死而无憾。
“你……”翎本想什么都不再追究,却不想,宸风居然偷偷将死神一半的势力,分给了宫千聿。
宸风脸上浮现一个惨淡的笑容,“公主,宫千聿不能死,宸风知道,如此做事,公主必会震怒。所以……”说着,喘息了几口,将头转向一边,“继续!”
、除了无奈还有什么 (3)
眼见着脊杖就要在她面前挥下,翎几乎是咬着牙,“住手……”打死宸风?她是否能下的了手?或许宸风就是摸准了她的脾气,才敢这么肆意妄为。
但是方才那刻,她似乎已经想通了,谁都没有错,错的是她。没有人任性妄为,真正任性妄为的人是她才对。
她太过于在意自己的心情,宁可杀了那个命定之人,也不愿自己遭受爱上之后又要亲手毁灭的痛苦。
但是,当她知道那个命定之人就是宫千聿,当她看到宫千聿命在旦夕,她……却仍旧下不了手。她终究还是懦弱的吧?她虽然有自己的势力,有一身武功,但是,最终她战胜不了的,是她自己。
然而,她的自私,她的懦弱,造就了这一切……
“风,你做的没错。任何人都没做错,错的是我,并且……错的离谱,我向你们道歉。”对着宸风说完,翎转头问宸穆道:“伤的如何?”
就连宸穆也不敢轻易去碰触宸风的身体,把脉之后,强忍着手上的颤抖,以尽可能轻的力道按了按宸风的后背,半晌,重重叹了口气,“恐怕……已经伤了脊骨,我没有任何把握,很有可能,就算是伤好之后,宸风一身武功……”宸穆狠狠攥了攥拳,再也说不下去了。
“想办法带他回去,尽可能医治。”翎拼命压抑着眼眶酸痛,说完这句话,转身出了刑帐。
这是她任性妄为的代价,白隽死了,死神折损众多,宸风很可能武功尽废,再看看身边的人,各各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她都做了些什么?她还能做些什么?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杀了自己,让一切回归正常的轨道,让这一切的荒唐,随着她,付之一炬。
带着烦乱的心情回到了寝殿,却看到夏榕焦急的守在门口,寝殿内再没有任何人,“青偃呢?”翎的声音略微开始沙哑。
“公主,青夫子说回房沐浴换身衣服,临走时还交代了,公主最好也能沐浴一番,再做休息。”夏榕说完,见翎对此安排并没什么意见,几步上前,替翎褪下外面的衣服。
翎伸手挡了夏榕,开口道:“我自己来。”
或许,她真的该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为什么非得需要人陪呢?陪着她的人……就如那诅咒一般,都不得善终,而她现在,却还没有感受到能让她不得善终的缘由。难道……翎苦笑一声,诅咒也是天注定吗?注定她必须活在自责与忏悔中……也是啊,要折磨一个人,折磨她的心,才是最令人感到绝望的。
“公……主……”
翎脱了身上的衣服,脚尖刚触到温热的水,就听到身后夏榕难以置信的惊呼,继而,似乎是捂住了口。回头向着夏榕微微一笑,却是苦涩无边,“怎么了?很丑?”
她知道很丑,在姬府厮杀的那天,她也受了不少伤。可是,这几日下来,她根本没有时间去顾虑这些,就连当日,她抱着白隽直到上官怀瑾出现,也没让任何人近她一步。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在她的心中,只有这样,似乎能缓解对白隽的愧疚。流血,她也当看不见,疼……已经无所谓了……
听到夏榕没有应声,翎缓步走下浴池。温热的水刺激着身上道道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是这疼,涌入心底,却奇迹般驱散了心中的压抑与沉闷。
她犯下的错,无法弥补,就这样,算是徒劳减轻心中的负罪感吧。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痛定思痛 (1)
夏榕捂着嘴,眼中尽是水花一片,突然转身跑出门去。跌跌撞撞跑到了青偃住着的小院,远远就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