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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展俞锦这番心血来潮也太突兀了……
还有就是,他这算是求婚么?
仲冉夏环顾四周,脏污杂乱的厨房,炉灶的木屑黑灰满地。两人坐在厚厚的干草上,一方月华自破旧的窗棂洒入屋内。没有烛火,所见之处皆是昏暗朦胧。
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刻,没有鲜花,没有烛光晚餐,也没有戒指,没有漂亮的裙子和得体的礼服,这实在跟她想象中的求婚情景相差甚远。
若是彼此心心相印,水到渠成,即使环境再恶劣,仲冉夏勉强也是能接受的。
问题就在于,此人随口而来,即兴而至,说不准明早醒来,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纯粹三分钟热度,一场游戏罢了。
什么都能容忍,就是这一点无法妥协。
仲冉夏蹙起眉头,声音隐含不悦:“爹和钟管家已经睡下了,这么晚叫醒他们怕是不妥。”
“谁说要叨扰他们?”展俞锦伸手挑起她瘦削的下巴,见那双黑眸闪烁,低低笑了起来:“娘子莫不是误会了?你与我缺的,不过是洞房花烛夜而已。”
仲冉夏一惊,狠狠瞪向他:“展公子,今夜你打算睡哪一侧?”
美相公懒洋洋,几乎要趴到她身上:“娘子觉得哪里好,我便睡哪里。”
“很好,”仲冉夏往旁边一指,笑吟吟地道:“那里不错,展公子好生歇息了。”
说完,她背过身,朝相反的地方挪了过去,不忘“哼哼”了两声。
展俞锦盯着她负起的背影有些好笑,转眼低下头,抚着手背若有所思。
仲冉夏昨晚被气得不轻,一整天没搭理展俞锦,脸颊偶尔胀鼓鼓的,还不解气地在地上重重踩上几脚。
仲尹瞄了眼屋内尚未起来的人,苦口婆心地凑过来劝道:“乖女儿,两夫妻哪来的隔夜仇,别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仲冉夏无言,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难为昨夜的事敢情还是她错了?
“爹,你不明白……”她皱着脸,那人总是捉弄自己,实在可恨。
“爹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明白的。”仲尹拍拍胸口,摇头晃脑地道:“想当年,你娘子在气头上抽了爹一鞭子,第二天我还不是笑嘻嘻地哄着她开心。要不然,咱们两夫妻又怎能恩爱这么久?”
仲冉夏默然,被抽鞭子还没有隔夜仇,老爹果然心胸广阔。
提起这位从来为曾经见过的娘亲,她不由好奇道:“既然娘子能耍鞭子,身体应该挺好的,怎么会……”
学武之人,为何这般早逝?
仲尹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了,原先的眉开眼笑仿佛是过眼云烟,转眼苍老了许多,半晌没有说话。
仲冉夏有些后悔问起此事,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转开话题,愁得眉头就要打结。
她真是没有眼色,老爹几次提起娘亲,都是欢欢喜喜的,明显爱恋至深。而今,自己简直就是生生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爹,我们晚上不如煮些野味来打打牙祭……”
仲尹没顺着台阶下,自顾自地开口道:“当年你年纪小,很多事也不记得了。她会死,全都是我的错,若非……”
他蓦地顿住话语,闭上眼沉默一会,掉头便走。
留下仲冉夏孤零零站在原地,似是感觉到老爹的悲伤,手足无措。
美梦难成
仲冉夏还担心昨天的事会让老爹闷闷不乐,谁知第二天大早,仲尹又满脸笑容,神色如常,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她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钟管家送的手霜相当见效,这才涂抹了几天,干燥的双手霎时变得滋润光泽。仲冉夏想起以前在电视广告中的护肤产品,若是把这东西带回去,纯天然制造,也是难得的商机。
当然,这只能是她饭后茶余的YY而已。
展俞锦除了在屋内歇息,便是跟在她左右。次数多了,仲冉夏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就当是多了一个跟屁虫,还是赏心悦目的那种,倒是不错。
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没有仇家上门,也未曾见有胡乱闯入的人前来打扰。仲冉夏每天打野味、摘野菜,给钟管家揉揉双腿,帮老爹捶捶背,偶尔跟美相公打打闹闹,一天极为充实,甚是有滋有味。
柳锋再未出现过,就像他从来都不在一样。
但仲冉夏知道,屋内时不时被人添上的食材、碎银以及替换的衣衫,皆是他所为。
不过既然柳锋不愿意在他们面前出现,她也不勉强。屋内简陋的吃食也不能招呼人,索性让他自力更生了。
“娘子的厨艺真是越发好了,”展俞锦笑了笑,将手中的瓷碗往前一伸,仲冉夏认命地替他添了一碗。
仲尹连连点头,扒着碗里的饭菜的脸始终没有抬起来。
钟管家亦是缓缓颔首,转眼就吃完了一大碗。
“粗茶淡饭,展公子只是吃得少了,才会觉得好。”仲冉夏摇摇头,笑道:“待你回去后重新尝了山珍海味,这些饭菜也就再也入不了口。”
她眨眨眼,自己算不算是美相公在看惯无数美女后,转换口味的一叠小菜?
因为之前视觉疲劳,看腻了,于是这才看上了她这颗不起眼的草根?
展俞锦放下碗筷,微微一笑:“貌美的女子何其多,娘子却只得一个。”
说罢,他继续低头用饭,非常捧场地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仲冉夏面上一红,这话虽然不够露白,却是真正暖进了她的心窝。
“师傅,还差一步……小心点……”仲冉夏紧紧盯着缓慢挪近的人,轻声鼓励道。
一晃半月,钟管家的身体已是大好,双腿在她的按摩下也有了起色。这日天气暖和,仲冉夏见他耐不住,也就帮忙开始了起身行走的练习。
仲冉夏紧张的不得了,一来不敢上前搀扶,怕伤了师傅的自尊;二来地上并不够平滑,生怕他脚下一滑便摔倒了。
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害她在原地团团转,眉头皱得紧一紧。
一步、两步、三步,眼看着钟管家满身大汗,终于是从屋内走了出来。站在门边喘了几口气,他嘴角微微向上一翘。
仲冉夏几步上前,笑眯眯地道:“恭喜师傅,勤加练习,很快就能行走自如了。”
钟管家看着她的笑脸,点头道:“……希望如此。”
忽然指着大刀,说:“拿上来,让我看看左手的力气如何。”
仲冉夏有点心虚,借口道:“师傅刚刚恢复,还是别急着练刀了。”
“拿来!”钟管家不悦地皱眉,低喝了一声。
她无奈,只得乖乖将大刀送到他手里。
“哐当”一声,仲冉夏眼睁睁看着师傅左手无力,根本握不住刀柄,大刀应声落地。
她神色不安,不知要如何安慰钟管家,只得苦笑道:“师傅的身子才有起色,未免太急躁了。将养几天,说不准这刀就能舞得虎虎生威……”
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过了,可仲冉夏实在想不出该怎样安抚他。
钟管家盯着脚边的刀,目光停在他的左手上。
下一刻,他五指握紧,转身走入屋内,淡然道:“让师傅静一静,你别跟进来。”
仲冉夏抬起的脚不由顿住,满心担忧地望着钟管家迈着沉重的脚步,背对着她的身影越发萧瑟……
“爹,只得师傅一个人在里面,会不会……”她扭过头,求救似地看向仲尹。
老爹拍拍她的肩膀,长长地吁了口气:“这会儿,就别打扰老钟了,先让他独自呆着。”
仲冉夏心里忐忑,站在门外许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钟管家在屋内,直至晚饭时分才出来。
神情虽然还阴沉着,面色却好了一些。
仲冉夏特意多煮了几样好菜,招呼着众人坐下后,殷勤地将鸡腿塞到钟管家的碗里。
“师傅,尝尝这个。今天才从山里抓来的,相当新鲜。”
她拼命笑着,生怕他不高兴。幸好,钟管家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受了仲冉夏的好意。
只是,从头到尾,面色始终没有缓和。
仲冉夏每夜临睡前,都会拿出钟管家他们送的药膏涂抹。展俞锦也自然地将双手伸过来,她已经习惯了。
把两人的手都抹了,她掀开被子缩了进去。
天气越来越冷,若非内力在美相公地指点下有所提高,看怕这阴寒的地方很快就要受不住的。
展俞锦的手臂习惯性地环住仲冉夏的腰上,起初她还大有意见,箍着睡觉甚为不舒服。反对无效,也就随他了。不管如何,这大冷天的窝在美相公的怀里睡,比电热毯更舒服安全,何乐而不为?
今晚的他很安静,不像往常那般到处乱摸,仲冉夏狐疑地瞅着旁边这人,问道:“怎么了?有事?”
“……嗯,我该回去了。”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展俞锦淡淡答道。
“哦,”仲冉夏一怔,撇开脸道:“确实,你在这里很久,是该回去了。”
“娘子为何表现得如此不舍?莫不是忘记了,你也得跟我回天凌府?”他轻轻笑着,瞅见她愕然的神色,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爹和钟管家两人在此地,我不放心。”仲冉夏转身背对着他,手脚缩成一团:“再者,只要派人守在外头,我也逃不了。”
展俞锦伸手暖了暖她微凉的双手,懒洋洋地说道:“我会再安排住处给他们,至于带两人回天凌府,或是留你一人在此,绝不可能。”
话说得这般完满,根本没有回转的地方,仲冉夏不禁失望:“好歹老爹是你名义上的岳父,钟管家也是我师傅。就这样将他们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实在有些过分。”
“天凌府不留外人,娘子不是明白的?”展俞锦长臂一伸,将她紧紧揽在胸前。
“爹怎么能算是外人,若是如此,真正的外人该是我才对!”仲冉夏挣了挣,不高兴地回头说道。
“……我会将他们安置在天凌府的附近,方便你探望,如何?”展俞锦沉默了片刻,不情不愿地道。
仲冉夏明白,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她转过头,轻轻笑道:“相公,你好像变了。”
听着这一声“相公”,展俞锦嘴角微弯,细细亲吻着她的唇:“柳锋教下的,小事妥协半步,大事不能退。”
仲冉夏无语了,敢情柳锋对男女之事极有经验?
“为何要听他的,就不能大事随我,小事随你?”
“何谓大事,何谓小事?”展俞锦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轻声低问。
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嘟嚷道:“总之,别听柳锋的一面之词,怎知他不是误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