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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她换了面貌重新回到这深宫中,忽然有一刻,胤禛不知是得回了久失的珍宝,还是打碎了一贯以来的坚持。
最后她仍是随了那人天涯海角而去。
爱恨情愁如浮云过,若有选择,他宁愿她未曾回来,未曾见他将经年的思念与笨拙的守候表达成伤害。往日那点信任与依偎原是那般脆弱,烟消云散原不过是一念之间。
门外一抹青影瑟瑟缩在角落,是个梳了两把头的小丫鬟:“皇上,晚膳的时辰到了,要在这里传膳吗?”
坐在梨木圈椅上沉思的胤禛回过神来:“不必,朕这就回去了。”
他起身站起,衣袖拂过案头上一摞文稿,上头盖着的几张白纸散落在地,露出底下掩着的一张字来,字迹端俊。
那是他的字,她向他讨了来,信誓旦旦得要拜他作师,向他习字。暮色里他重看见福圆发了脾气将练字的字纸抛得到处飘洒的样子,这张原帖,却仍是好好的被收藏了了起来。
前尘往事纷至杳来,依稀还是旧日不解世事的好时光。
他恍惚想起多年之前和十四弟在这里品茶。那日是她的生辰,她却偷溜出宫去久久不见回来,他也是坐在这里,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去,曾有一瞬错觉,仿佛这个女孩子将就此消失在他无法触及之处。
少年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抗拒。
接着他听到那女孩的盈盈笑语从门外传来,如银铃般铺散开去,清辉一般洒进他心底,让他唇角不由自主的牵起一缕笑意。
那一日她着了一袭粉色的衣衫,衣襟上缀着银质的碎铃,从门外冒冒失失的跳进来,脸上还挂着眉飞色舞的笑。那样的明丽无邪,瞬息之间,灼痛了春衫少年的眼目。
此后很多年,他对福圆的回忆,就停留在这一个瞬间。
她是缱绻红尘里的绮丽旧梦,是肃穆恢弘的紫禁城里自由而烂漫的一抹亮色,是枝头上那一朵开的烂漫的海棠花。
二十四番花信风,转眼花期过尽,他终是不能留住她。
此去经年
(一)相思相望
“福圆姐姐,福圆姐姐,你来啦,你看我用你给我的弹弓打掉了最高枝头的一朵花,送给你!”
“福圆姐姐,今天学了《关雎》,我背给你听!”
“福圆姐姐,咪咪又不见了,我们一起去找它吧!”
“福圆姐姐……”
黑暗中,胤祯猛然坐起,大口喘着粗气,左右看了看,下床倒了杯茶一口喝干,平复下心情,披一件大髦信步出了帐,外面风声猎猎,沉云密布,营地内一片肃静,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身上兵甲之声,夹杂着四处火盆里松枝发出的爆裂声。
耳边似乎传来悠远的歌声:“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自己被皇阿玛任命为抚远大将军,讨伐策妄阿喇布坦,一时风光,无人可及。
“我娶你!”
“那十四阿哥可要快快长大,多向几位哥哥学习,学你四哥的处变不惊,八哥的谦逊友善,九哥的足智多谋,就连十三阿哥,也有你值得学习的地方,将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姐姐将来的夫君必定要有一番大作为才行!”
自己正在一步步变成她期许的人,只是当年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人早已不在。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不远处又走来一列士兵,领头那人见到胤祯微微一愣,正欲抱拳施礼,却被他阻了,道:“其格其!”
其格其对身后的士兵吩咐了几句,便走到胤祯身边,恭敬问道:“将军,何……何事?”
胤祯失笑,“你家格格把你带到京城这么多年,你的汉语说得还是不太灵光啊!”
其格其摸摸脑袋嘿嘿一笑,随即肃容道:“将军可是在担心明日一战?”
轻笑一声,胤祯摇摇头,“我在想一个故人,小时候她经常给我讲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故事,说他是一代战神,彪炳千古!”
眼神一转,胤祯看向其格其,“你说我与霍去病相比,如何?”
其格其楞了楞,哑口无言,思索了好半天正欲说话,却见胤祯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自然是比不上他,不过是如今我正在他当年作战过的地方,难免心思浮动!”
其格其眼神一暗,低声用蒙语说道:“当年格格也很仰慕霍骠骑,时常嚷着要来祁连山看一看!”
胤祯微微一笑,拍拍其格其的肩膀,朗声道:“她想看的想做的,我们要代她一一实现!”
顿了顿,胤祯道:“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就在这祁连山下举行祭天大礼,随后整顿三军,准备出战!”
“是!”
星疏月淡,长夜将过,胤祯仰望着远处苍茫的祁连山影,唇边绽开一丝笑意。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二)相伴相随
我叫绿衣,今天是我的生日,从记事起,我的生日都不会大张旗鼓的过,只有各式各样的小礼物送到我房里。从前为了这回事,我很是跟阿玛闹过脾气,后来我明白了,我生日这天也是我额娘的祭日,阿玛自然不愿触景伤情。
唯一肯来看我的是十四叔,每年这一天他都会带些好吃的来看我,大顺斋的糖火烧,烤肉宛的烤牛肉,六必居的酱菜,柳泉居的豆沙包。十四叔来陪我,有时教我练练字,或者带我出去玩,有时候问起了,也会给我讲讲额娘从前的事情,然后摸摸我的头,笑说绿衣也和额娘小时候一样漂亮。
额娘以前的事都记得那么清楚,我想,十四叔必定跟我额娘感情是很亲厚的吧。
我一直记得,额娘去草原带我离开那天,约好了半路与十四叔会合。彼时天色暮暮,他站在路中央,没什么行李包袱之类的,只手里提了一个小箱子。那时的我就对那个箱子好奇,不停问他里面是什么宝贝东西。额娘也在旁边眨着眼睛使促狭,叫他打开看看。
十四叔只说是从前的一些小玩意,不值一看,怎么也不肯给人看见。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偷偷看到了箱子里的东西,一个弹弓,一把小刀,一叠厚厚的信,保存完好地躺在里面。
十四叔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我正慌忙合上箱盖,先是一愣,随后苦笑:“绿衣,你真顽皮。”
我转过身,咳嗽两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十四叔,如果很爱一个人,而又不能和他在一起,那该怎么办?”
“小丫头,长大了啊。你如果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他,而他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那么就把他记在心里吧。看着那个人幸福,自己也会满足的。”
“那十四叔,你现在幸福吗?”看着他俊朗眉目边被年华催生出的细细皱纹,我不由皱起眉头。
这时,窗外传来我额娘叽叽喳喳的声音,十四叔含笑望过去。
只见挺着大肚子的额娘踮着脚尖,拿着剪刀去剪枝头上的芙蓉花,一旁的八婶一脸焦虑地扯住她,“福圆,你快把剪刀放下,万一不小心戳到自己怎么办?”
“怎么会?今天是绿衣生日,她最喜欢这花,我剪几支下来一会送到她房里去,你这个当婶婶的还不过来帮忙?”
八婶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一会表哥知道了,我可不帮着你!”
“他最近也不知道抽什么疯,脾气大得很,别理他!”
额娘剪下花后,盈盈一笑,“婉华,咱们出去逛逛吧,我整日闷在这里都快长草了!”
八婶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行,我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带你出门,这会子风声正紧着呢!”
额娘收了笑意,可怜兮兮地望着八婶,十四叔伏在窗沿边清声笑道:“我带你去!”
额娘眼睛一亮,笑颜逐开,“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行头!”
看着额娘的身影渐行渐远,十四叔这才转过头来问:“丫头,刚刚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用回答,我已然知晓答案。
额娘与十四叔走后,我远远地就看到十四婶站在大门口,一直望着那个方向,显得那么迫切。我赶忙挽着十四婶说:“十四婶,十四叔要晚点回来,我们先进去吧。”
“好,走吧。”她微微笑一下,一袭藕荷色的衣衫,像极了雨中静静绽放的丁香花。
这个走在我身边的女人,永远都不会多问一句,仿佛路旁自顾生长的一棵树,并没有绚烂的花朵,却风霜不改的陪在十四叔身边。
十四婶寒烟,原是我十四叔府上的一个小妾,以前从不被过多注意的人,却以她的坚持千里迢迢找到了我们。
那一日正是仲春天气,十四叔和我从市集回来时,她就站在那棵合欢树下,细密的绒花落在她肩头点点,而她浑然不顾,只是凝视着十四叔,待到他走近,盈盈福下身去,一笑恍如春风化雨:“爷,寒烟来找您了。”
十四叔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终于将手放在她肩头。
暖暖春风拂过,早莺声里听到她喃喃自语:“久久挂念今日休。”
忧佳相随,风雨无悔。
佳期杳如年
“阿奇那,吃饭了!”,吱呀一声牢门被人打开,一个满脸横肉的牢役将一碗粥并两个馒头摆在牢房门口。
我背对着他,歪靠着木栏,抬头仰望着对面墙上的气窗。
阳光自窗口斜斜射下,细小的尘埃在空中飞舞,盘旋飘荡,透射着岁月的静好。
看得呆了,嘴里不由哼出一首小调:“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晓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牢役一脸嗤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天潢贵胄又如何,临了还不如一个下人!”重新锁了门而去。
我似是没有听到,依旧淡淡哼着。
这首歌,很多年前,福圆曾经唱过一次,也只此一次,自己却记住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唱,熟悉得竟像是反复吟唱过一样。
那时花正好,人年少,紫禁城的生活虽然压抑却还是明亮的,福圆唱起这首歌时,自己躲在高楼上望着她,虽有难言之悲伤却还是满怀希翼,不像如今内里一片沧桑,百孔千疮。
昨天晚上做梦又梦到了额娘,她站在钟粹宫那一树梨花下,还是那般美丽温良,柔婉动人,柔声招呼着自己:“八阿哥,八阿哥……”
梦中的自己却是一个四岁的孩童,见有人叫自己便走了过去,奶声奶气地问:“你是哪个宫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