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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好厉害的花招。”他笑。
“这是怎么回事?”女子不解。
“你说呢?”小严转头反问王道人,后者脸上苍白,可还在强作镇静,拂袖道:“尔等竟然冒犯……”
“少废话。”小严过去一把攥着他衣襟扯过来,王道人身高比他足足矮了一头,被扯得脚尖几乎离地,颤声道,“严公子……”
“怎么,你认得我不是千年狐狸精了吗?”小严额头处焦了一块,动作时仍然隐隐作疼,一想起早上的事就咬牙切齿,手上用力,恨不得把王道人吊在半空,还不忘记去他怀里搜身,果然掏出只巴掌大皮革袋子。
“你看看。这是什么。”他递给女子。
女子把皮革袋上的绳子松开,立刻飘出股浓烈的气味,“好像就是地上的东西。”她说,伸头往里瞄了眼。
“妖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贫道的紫微……”
小严不等他吹完,自言自语似的说:“既然是降妖的东西,应该不会伤害人,姑娘,请你把这袋东西全都淋在这个妖道身上。”
“好!”女子挽袖子。
“别呀!”王道人终于有些害怕,“严公子,千万别这样。”
“你怕什么?道长是半仙之体,难道还怕这种驱妖的小玩意儿?”小严直接把女子身上的皮革袋子抢过来,拎着王道人的领子装着要往里面灌。
“救命呀!杀人啦!”王道人这一吓非同小可,简直七窍生烟,扬声惨叫。
“咦,这么没用!”小严想不到他真会拉下脸开口求饶,呆了呆,喝,“闭嘴。”
王道人哪里肯停,他不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眼珠一转,反而叫得更加大声:“来人呀—来—人——“边叫边拼命扭动挣扎,疯狗似的,看准机会一口咬在小严腕上。
与此同时,脚步纷沓而至,窗口处灯火明亮,房门被大力推开,严老爷带着一帮人冲进房间。
“严老爷你来得正好。”王道人乘机挣脱小严掌握,逃至人多处,顿时又神气起来,指着小严口沫四溅道,“这只千年狐狸精实在狡猾,顾忌贫道的法术高明,便诱惑了这名女子深夜求我施法救她,贫道一时心软误中奸计,被他们骗去法器,险些被其伤了性命。”
“胡说八道!”小严还没开口,女子先跳了起来,她真正火爆脾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来要抽王道人的耳光。
小严怕她吃亏,忙格手拦住,女子怒道:“你放手,让我揍他。”
“唉,你打得到他吗?”
“不行,姑奶奶就是想抽他。”
两个一来一去更加像是同党,严老爷本来半信半疑,这下到底流了眼泪,颤声道:“还是请道长救救小儿,千万别让妖狐得逞。”
“严老爷放心,贫道自有办法。”王道人一抖道袍,先前被小严扯得稀烂的领子也不顾了,冷笑一声,装模作样摆出伏妖架式,却躲在后面,命令别人:“刚才他与我斗法耗了不少元气,现在已是虚空,不要怕,大家围上去把他们拿下。”
怒火,点燃的油锅般张牙舞爪地往上窜起,如果手上有剑,小严必定一击而中,然而掌心用力,摸到那只硬鼓鼓的皮革囊,顿时灵光一现,于是索性作了个鬼脸,恶狠狠地,拔地而起一跳多高:“呔!看我的乌里马里五雷轰顶术”。
除了王道人,谁都不知道这个乌里马里五雷轰顶术是什么玩意儿,但听得一个‘轰’字,就已心生惧意,更何况小严一手烛台一手粉尘,撒得漫天火光迸溅,到处焦味扑鼻,王道人早见势头不妙,拔腿逃了。
见所有人吓得如掐了头的蟑螂,小严也觉得威风凛凛,转头向女子叫:“你也来,咱们还是变成妖精比较有趣……”突然脑后发凉,不知哪里来的好大一张水帘,当头直直罩下,一眨眼浇得淋漓通透落汤鸡似的,手里的烛台也灭了,他停住。
却见王道人拎了只空盆子,叉腰立在面前,一见得手,赶忙吩咐众人:“妖狐的法力已被我用符水制住,不要怕,快把他拿下!”
真正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亏他有脸把冷水编成符水,小严傻在原地,气到极点,反而笑了起来。
“你傻啦!”女子从后面奔过来拉住他,“快想办法逃呀,否则我们就被人当妖怪治了!”
可是往哪里逃?家丁重新围上来,两人肩并肩,手连着手,被紧逼到靶心处,如同一对铁夹子前的老鼠,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目光绝望起来。真悲哀,小严觉得自己简直是太窝囊,非但救了不了人,反而连累到人家一个女孩子,想着想着,便有一种患难与共的内疚感,看那女子的眼光也格外温柔,女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瞪眼:“你眼睛有毛病?看什么?”
小严喃喃说:“这个……那个……唉,其实离近了仔细看,你长得也不算丑。”一边说一边用力把她的手紧紧捏了捏,刚要再跟一句,“这件事是我害了你,对不起。”耳旁却听到‘啪’地一声,颊上大痛,那女子已抽手给了他记耳光。
“呸!”
“呀!”
“啊!”
“唉!”
“咦?”
“哟!”
周围也是一片混乱,各式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与此同时,有一人飘然走进来,与身边东倒西歪晕天黑地乌七八糟不同,他浑身上下整洁干净得像是挑不出一丝跳线,真个是芙蓉面,冰雪肌,风流如水晶盘内滚明珠,像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闲步自家花庭,若无其事穿过人群。
小严被女子一巴掌掴得倒吸口冷气,眼前乱冒金星,在满天金丝银线里看到一张清秀的面孔,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同时一个声音不咸不淡已在问:“严公子,你还好吗?”
怎么可能?这个人怎么会老老实实自己出现在人前?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那巴掌打得生出幻觉,于是睁大眼,捂着腮帮子,一字字大声反问他:“沈—绯—衣?”
不远处,也有两个人和小严一样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严老爷与管家一齐张大嘴,面色犹如六月飞雪,抖抖缩缩地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狐——狸——精!”
十
沈绯衣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知县赵彦弱、主簿李格非、户长丁蔺、师爷捕快等人,可是当他立在那里,身后跟的人完全成了路人甲路人乙,面目模糊可有可无,李格非等了半天,只好自己上来和小严打招呼,道:“严公子,你……你好么?”
小严抿了抿嘴,像是要努力克制住不吐出口血来,闷了半天,勉强道:“好,好,好…………”控制不住说了十七八个好字,伸手指着沈绯衣,“小人倒是要请李主簿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和这种容貌妖丽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的人在一起?”
一口气问得李格非面红耳赤,心里恨不得上去把他嘴堵上,苦笑,“严公子误会了,这件沈大人可是咱们新上任的县大爷”。
“呀?”不光小严,严老爷管家王道人一并傻了眼。
“在下沈锐,奉命到此就职,从此之后昌令县一切公务由在下接手。”沈绯衣随随便便,说得像背书一样流利轻松。可是就算打死小严,他也不肯把这么个漂亮干净的公子哥儿同高高在上的县大爷联系在一起,周围人莫不如此,大家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无论大眼小眼眯缝眼,一色瞪得溜圆。
“怎么都不跪下,难道全忘了礼数?”赵彦弱喝。
他上个月就接到新官上任的传书,左等右等近一个月还没见到新知县的影子,好不容易等到本尊,却是这么个面孔华丽的家伙,心里十分狐疑,转念一想,到昌令县就职大多是被官场排挤出来的冤大头,此人想来也是时运不济,倒是自己终于能跳出这个鬼地方了。
经他提醒,所有人呼拉拉跪了一地,小严脑子仍然转不过弯,指着沈绯衣吃吃地说:“你……你……”旁边女子用力一扯衣袖,硬把他拖下去了。
严老爷和管家是最先跪下的,倒不是因为他们最懂礼数,实在是双腿发软支撑不住,严老爷边跪边叫:“小人无知,亵渎大人罪该万死。”他身边的管家磕头如鼓,额头足足蹭掉一层油皮。
“罢了,不知者不怪。”沈绯衣一甩袖子,“我没有先去衙门上任,也是想多了解些此地民风民情,省得办案时不是管窥蠡测就是无知无觉。”他说得口气温和,旁边赵彦弱不知为什么,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忙接道:“是,大人明鉴。”
听他接口,沈绯衣脸上露出丝笑意,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赵彦弱离得最近,见了心里‘咯登’一下,像走路时一脚踏空,找不到着力点。
果然,沈绯衣脸上的笑意稍纵既逝,转而回复冰冷无情,喝:“王四喜!”
王四喜是王道人未出家时的俗名,他来昌令县不到一年,本地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今天猛地听到旧名字,浑身一颤,声音也变了,应道:“小人在。”
“你知罪吗?”
“小人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你以骗术招摇聚财,用妖言蛊惑百姓,难道还不足以定罪?”
“小人冤枉呀!”王道人忙膝盖用力,跪爬过来,“小人确实学技于崂山朱真人……”
“朱真人自己就是个江湖骗子,三个月前已被刑部捉拿正法,刑部公文在此,你还敢狡辩。”沈绯衣从袖中抽出纸文件,‘啪’地掷在他面前。
王道人一头磕到底,浑身哆嗦,“大人饶命……”
沈绯衣不理他,转头,看住赵彦弱,“赵大人,你知罪吗?”
“我?”赵彦弱奇怪,“不知大人指哪一桩罪名?”
“自去年起,昌令县命案不断,活人不明不白变死人且不说,死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案子也屡屡发生,而赵大人你对此不闻不问,一味纵容敷衍,使事态发展越来越严重,难道赵大人还觉得自己为官清正毫无错失吗?”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死后都有忤作验尸收殓,哪会有蹊跷,至于闹鬼猝死,肯定是有奸人在妖言惑众……”
“乱石冢的死人失踪事情也是妖言惑众?”
“那一定是有人偷盗尸体以图不法。”
“既然你知道有人在偷盗尸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