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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这条围巾织得有多可笑,真要将它围在脖子上出门,那可需要十足的勇气啊!
但是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她为他做的每一件事,喜欢在回家时,远远就看见沈静等候的身影,很朴实的居家生活,就像世上每一对平凡的小夫妻,日子过得平淡,却充实愉快。
他们很像夫妻了,真的很像。
大毛请满月酒的那一天,他们一起去了。
沈天晴私底下悄悄问他∶「大毛的老婆漂不漂亮?」
他也小声在她耳边回道∶「还不错,不过比起你还差一大截就是了。」
她笑著轻捶了他一记。他要是被赶出去,她绝对不要帮他求情。
她和大毛聊了一下,私下无人时,他意外地告诉她一件她打死也想不到的秘密——
「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过你。」
「啊?」她惊楞地微张著嘴,完全无法接受。开、开玩笑的吧?她没忘记他多爱捉弄她,可以说是从小被他欺负到大的耶!後来她觉得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开始学会反击,他会喜欢一个像泼妇一样和他打架的女生?
「干麼惊讶成这样?小时後拙嘛,不知道怎麼表达好感,只好用捉弄的手段来引起你的注意啊,不然我真要卯起来打,还会打输你吗?」
这样说也对啦,他是常常被她k得很惨,却不会真正还手对她造成伤害,想想他还满窝囊的。
「你活该啦,照你这种追女孩子的方式,有人会买帐才怪。」
「我也不想啊,谁叫你老是满口哥哥长哥哥短的,我听得不是滋味嘛,不跟你作对一下就浑身不对劲。你记不记淂?有一阵子你还成天嚷著要嫁给你哥哥,我不服气地告诉你∶『兄妹才不能结婚,不要做白日梦了!』那时你哭得多惨啊!我妈以为我又欺负你,把我拎回家k得满头包。」
「记得。」她微微一笑。好像就是她三、四岁那年吧!
「现在想想,阿宇对你呵护备至,我却老是在找你碴,难怪你满心只有他,甩都不甩我。是我呆,用了最笨的方法,才会暗恋了大把年岁却没半点成效。那年你母亲去世,阿宇回来奔丧,我妈骂了他两句,其实那时她就料到阿宇会带你走了,害我连表白都来不及,足足呕血呕了三天三夜,捶心肝恨得要死。我妈看穿我的心意,叫我别再妄想,因为她是亲眼看著阿宇出生的,你妈就只怀孕过那麼一次,可能是怕阿宇孤单才会又领养了你。你和他感情那麼好,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所以我才会慢慢死心,放下对你的感情,由衷祝福你们。」
「是吗?」大家都是这麼看待他们的?
「是啊,你们很相配,都这麼多年了,你和他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吧?」
「在一起的定义是什麼?」
当然是结婚、生子!」
「我现在这个样子,能结婚、能生子吗?」
大毛被问住了。
「其实,我们这样也没什麼不好。每天早上醒来,知道他就在身边,能够碰触到他,和他说说话,感觉他的存在,这样就够了,没有人规定爱情必得经历结婚、生子,甚至两性亲密,我不这麼想,哥也是。」
「……我就不信阿宇不想,真爱一个人哪会不渴望,除非他性无能。」声音很小,但她听见了。
「大毛先生,你很无礼哦!」
前头轻咳了两声,沈瀚宇抱著今天的小主角,站在三公尺处。「大毛,阿婶要你过去帮忙招呼客人。」
「我马上去。小晴,回头再聊。」
她摆摆手。「你去忙吧!」
待他走後,沈瀚宇随後走来。「你们刚刚在说什麼?气氛似乎不错,他不扯你辫子了吗?」
「他敢!他要是欺负我,我就欺负他儿子,负债子还。」
「那你机会来了。」沈瀚宇将抱来玩的小娃娃塞到她怀抱。
「哇,你真的把小肉票绑架来啦?」她想摸娃娃粉嫩的脸蛋,结果只摸到一摊口水。
「是啊,你下手可以狠一点没关系,我帮你把风。」
「呵呵!」她笑得好开心,揉揉娃娃头上稀疏的毛发,在拍拍他的小屁股,只拍到一团厚厚的纸尿布。不识人心险恶的小娃娃当她在跟他玩,大方赏她一记无「齿」的笑容,附赠一摊有如黄河奔流的口水,软软地扑倒向她,竟然好死不死地啾了她香唇一口,以一岁稚龄失去了纯纯的处男之吻。
沈瀚宇瞪眼。这小色鬼简直——简直幸福得可恨!
她楞了下,讶然失笑。「这麼小就懂得偷香,长大肯定前途无量。」
「我来,你别抱了。」他很闷!
她听出异样,偏头问∶「哥,你心情不好?」
「哪有?好得不得了。」
明明就火爆得很。她会意地笑了,轻喊:「哥,你蹲下来,我告诉你——」
「干麼?」
摸索到他的所在位置,两手贴在他颊边,轻轻地迎上他的唇。
没有更火热的激缠,也没有更多情欲的表达,只是烙上她的温度,而後,退开。
沈瀚宇愕然,什麼都还来不及感受,唇上温软的触觉便已移开,但,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震动他整个灵魂了!
世间狂热的情欲激缠都变得没有意义,远远不如这一瞬间的美好……
那一天,她被大毛灌了两杯酒,微醺地睡去。
躺在她身边,他久久无法合眼。
半撑起肘,侧身凝视她的睡颜,指掌眷眷恋恋,怜惜地来回轻抚著她的脸,为这一刻美好得心口发痛的幸福,轻声喟叹。
「哥——」
他指尖一顿。「吵醒你了吗?」
她摇头。「哥,你会想……那种事情吗?」
他愣了愣,才领悟她指的「那种事情」是什麼。
「怎麼突然这样问?」
「今天无意间和大毛谈起的,我在想,也许你会觉得遗憾……」
「你管他胡说八道了什麼,我们这样很好!」
「是吗?」她喃喃道,疲累地垂下眼睑。
许久、许久,她即将沈入梦乡之际,温温的、柔浅的触感落在唇际,不知来自何处的遥远声浪飘进梦中——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有遗憾,你懂吗?晴?
【之三永别】
自从生病之後,沈天晴的体力直走下坡,常常一不留神就陷入昏睡。随著日子一天天地流逝,她的生命也在流逝当中,健康状态每下愈况,昏睡的时间愈来愈长。
为了不让哥担心,她总是强撑著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她知道她每昏睡一次,哥就要提心吊胆一次,怕她这一回再也醒不过来……
抽筋、疼痛的次数愈来愈频繁,想拿个东西,手指头也动得不甚顺畅,吃东西时,逐渐感到吞嚥困难,最後就连多说几句话都快耗去她所有的精力,她心知肚明,她快撑到极限了。
伪装成了极艰难的一件事,她渐渐力不从心,漏洞百出,哥或许早就发现了……
昨晚,又不小心睡著了,醒来後是在房里,她摸索到床头的陶偶娃娃,指尖顿了顿,再移到左方。
她感到口乾舌燥,记得水杯好像是在这个地方……
她碰触到杯子了,手指却不受控制,握不紧杯缘,掌心一阵空虚,然後传来玻璃碎裂声。
哥——没听到吧?
她心急地摸索地面,身体失去平衡,跌了下去,她一心只想在他发觉前收拾好地上的碎片。
指尖有刺痛传来,也许是割伤了,但是伤口应该不大,她不怎麼觉得痛,这种小伤口血不会流太多的——
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扣住她,身子一阵腾空,她又回到床上。「哥?」
「嗯。」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也不晓得来多久了。
一张面纸压上她带伤的指尖。「以後叫我一声就好。」
「被你发现啦?」她吐吐舌,故作轻快地说∶「小时候打破碗盘都会被妈妈骂呢,可惜你比妈妈精明,想逃避责罚都不行。好吧,你可以打我屁股,但是只能打三下,不准讨价还价。」
他不吭声,沈默地帮她止血、上药、缠上纱布,倒了杯水放在她手中,然後才回头清理地面的碎玻璃。
她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扯出虚弱的笑。「哥,我肚子饿了。」
将碎玻璃以报纸包好丢入垃圾桶,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想吃什麼?」
「嗯……土地公庙前卖的红豆饼好了。」
「很远。」声音听不出情绪。
「人家想吃嘛!」
他眸光深沈地盯视她数秒。「好,我马上回来。」
听到关门声,她抽乾了力气,整个人虚脱地倒回床铺。
头好昏,天地像在眼前旋转,要命的痛楚又在此时造访,她隐隐抽搐,颤抖的手探向床头,如同每一回先碰触到老公公陶偶,胸口一暖,她有了撑下去的力量,移向右边的止痛药……
止痛药早她一步被拿起,取出标准的剂量与水杯让她吞服。
她惊吓得动弹不得。「哥……」
他还是闷不吭声,不发一语地替她按摩痉挛的双腿。
一滴、两滴,温热的水气掉在她腿上。
「哥,你不要这样,不要哭……」她怜惜地轻抚他微湿的面颊,他好像——又瘦了些。
「我没事。」沈瀚宇僵硬地回了句,第三滴、第四滴水气,无声滴落。
「哥!」好痛,心好痛,远超过病体的痛,她最在乎的人在为她落泪……
「我说我没事!你都没事了,我该死的怎麼会有事!」他挫败低吼,声音一哑,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伸手搂住他,沈瀚宇将脸埋进她肩头,颤抖著,相拥。
窗外细雨流光轻洩,窃不去,情痴几许。
左肩,一片溼热。
能够清醒的时间,愈来愈少。
她的生命,装在一只沙漏中,剩下多少,几乎可以估计,但是她还有太多牵挂,哥的样子让她好担心,他已经连著好几夜不睡,呆呆地看著她到天亮了。
他以为她不知道,就像她刻意掩饰的病痛,其实彼此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
她怕万一她走了,哥会受不了的,他一定会疯掉。
她去了大毛家一趟。哪一天她不在了,她希望能有人帮她看著他,走过这一段。
大毛送她回来时,在门外惊呼∶「哇咧——你哥疯啦?」
「怎麼了?」她不解地询问。
「啧啧!」大毛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