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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说得宾客是开怀大笑,有人打趣,“蒋王爷,您若是不要,把画给我,就是假的,咱们挂在中堂蒙蒙外行也好啊!”
那家人听得脸色愈加难看了,他们家今儿是否就做了那蒙外行,滥芋充数的南郭先生?
偏章清雅心里着急,想给相公打气,“咱们家的一定是真的,相公您绝不会看错!这可花了五千两呢。”
“你闭嘴!”邝玉书回头低喝,真恨不得把这个蠢女人一脚踹屋里去!这个脸丢得还不够大么?还要给他面上多抹些黑?
林夫人急得是五内俱焚,暗自也嗔怪女儿,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却胡说八道,难怪女婿生气。
可章清雅这一句话岂止是得罪了女婿?就连一旁的公公婆婆,爷爷奶奶也全都得罪光了,暗怨这个媳妇不会说话,只是碍于宾客在场,谁都不好意思发作。
林夫人可比女儿有眼力劲儿多了,当下就看出这眉高眼低了,想上前去把女儿拽到后头来。偏生似有意似无意,邝玉书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妾室侧了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夫人无法可想,手心里直摇出一把汗来。正左顾右盼想着辙儿,蓦地目光扫过那边的三女婿,划过他身上那串玉佩。林夫人脑子里似一道闪电划过,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惊呼出来!
上当了!林夫人瞬间明白过来,整个身子一震,如遭雷殛,脸白得跟纸一样,浑身止不住的打起了冷颤。两条腿却似被钉死了一样,再也动弹不得!
“来人,您这是怎么了?”刘姨娘一直紧随其后,最先发现不对劲。
林夫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僵硬的侧过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刘姨娘心知不妙,赶紧扶了一把。顾绣棠也发觉了,在另一边搀着她,“婆婆,可要出去歇歇?”
林夫人想走,却不能走。她此时还惦记着自己的女儿,若是她这么失态的走了,那让人怎么想?岂不是未战先输?所以她努力的摇了摇头,示意留下。
只是刘姨娘和顾绣棠扶着,只觉她手心冰凉,身子僵硬,浑身的重量尽数压在她们身上,知道定是出了大事。
情急之下,顾绣棠也顾不得这许多,俯下身子,对章清莹低声嘱咐了两句,让小姑赶紧去找章泰宁,准备好回程的马车。
章清莹很是听话,乖巧的去了。她个子小巧,在众人之中穿行,也不引人注意。没一会儿,章泰宁就得到消息,看向母亲的方向,母子俩交换一个眼神,俱是脸色沉重之极。
他正打算悄悄退出去,却听王晖大师审视了两副画良久,终于开口说话了。未曾开口却是一声叹息,“老朽以为此生能有缘得见的,也就是宫中两勇大痴真人的真迹了,孰料今日竟有缘再见一副七痴图!”
此言一出,可谓是平地一声雷,可把众宾客全都震住了,就连蒋守正也颇感意外。他虽持有此画多年,也只当作大痴真人的普通画看待,可从未想到什么七痴图上头去。
一旁的三殿下李念却很是惊喜,“王师傅,您也认为这副画很有可能是七痴图最末的那张豆毙芳华?”
王辉捋着雪白的胡子,点了点头,“七痴图除了前三张,世人知其真容,后几张都只闻其名,而未见流传于世.不知其详,所以这也是老臣的一番猜想。此图中少女分明正值豆麓年华,而牡丹正是国色芳华,暗合题意。况且此画用笔老道,色彩分明,断不象大痴真人平素的习作。故此老臣才大胆推测,这应该是那张豆
王晖转过身来,目光却是落在邝家那副画上,“按说,画这副画之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整张画临幕得惟妙惟肖,甚至连这装裱都是按古法制成,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若不是昌平王今儿带着这副真迹来,几乎连老夫都要信以为真。”
他呵呵一笑,“只是这假的就是假的,就象六耳猕猴到了孙大圣的面前,总是有破绽可寻的。”
“那破绽在何处?”郎世明一着急,忘形的问了出来。立即被旁边三个哥哥狠瞪了一眼,小郎一吐舌头,缩回脖子去。
王大师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当众指了出来,“破绽有二,一是在于造假者的年龄,若老夫估计得不错,造假的,应该是个年纪不大。”
蒋孝才听得背上冷汗都下来了,这老头子,也太火眼金睛了吧?
王晖大师动情的看着那副真迹叹道,“这人年纪一大,就越发的追忆青春往昔,所以大痴真人作出的画,是笔笔留情,点点留意。那一份延绵不觉的怜惜之情,不仅表现在画中少女身上,还有这盛开的牡丹,可爱的小狗,一枝一叶,一毛一爪之间都心怀一慈爱之心。而这造假者,只对少女有情,对这花与狗却甚少留意,只是描摹其形,却没有那一份怜惜之意。细看这毛发枝叶,还是可以看出细微的差别。”
“再有一个,更关键的证据,是这假画上,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应该说,是他错认了某个最显着的标记。”
说到此处,他和李念相视一笑,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蒋孝才听得耳朵顿时竖了起来,若说之前说他在花和狗上没有用心,他也认了。可是他自忖没画漏一笔啊?
这点李弘却也是知道的,“皇爷爷曾说过,宫里那副七痴图上藏了一个痴字,王师傅,此画是否也有?”
王晖笑着点头,“正是如此。宫里收的那副七痴图,在画中美人的一样饰物上暗藏了个痴字,当时陛下发现了,还以为是偶一为之。可是今日,在这副画上竟然也有个痴字,想来其他几副也应当都是如此。”
是么?有人就问了,“那痴字藏在哪里?”
王晖却笑着摇头不肯讲了,“若是今日说了,少不得将来许多人造假就造得更为逼真,还是留一个悬念吧。”
这老头!讲话讲一半,成心憋死人啊?蒋孝才急了,顾不得嫌疑,往前挤了挤,要去找那个痴字到底写在哪里。
幸好有他这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众人往上一涌,他倒是没那么显眼。
王晖对蒋守正深施一礼,“王爷好福气,得了这么一张好画,千万请好生爱惜,莫要损毁才是。”
蒋守正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打算,此时虽然明知是七痴图之一了,却仍是哈哈大笑,极其豪爽的忍痛割爱了,“王师傅,这可是您亲口断定的,可不是我胡诌的哦!那我就拿这副画进献给陛下作新春贺礼了,万一给陛下断出是个假的,恼了要打我板子,你可得为我求情!”
众宾客听闻,原本的满腔羡慕之情,顿时化去大半。
都知道昌平王此举其实也甚属无奈,大痴真人的画是千金难求的,今儿被这一副假画勾出了一副真画,若是哪个为人臣子的还敢私藏在家,恐怕皇上心里也要掂量着几个来回。倒不如痛痛快快的交上去,博一个龙心大悦,估计好处还更多。
听及此,蒋孝才算是明白为啥他爹一进来就对他横眉立目的了。
不管这画是谁伪造的,但是他爹肯定查出娘拿了画给他瞧过,很有可能因此才给人仿了去。那家若是不声不响也就罢了,偏偏闹得这么大阵仗,若是验出他们家的画是假的,旁人定是会想,真的在哪里?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与其等着给人查出来,还不如自己借这机会把画拿出来,大大方方验一验真假,若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就上贡朝廷,也落个美名。
异是以蒋守正那般爱财的个性,这个哑巴亏肯定吃得痛心,蒋孝才已经很有危机意识的开始想对策了。无论如何,起码得把老娘保住,别让她跟着一起背黑锅。
听王晖这一番论断,邝家的人可坐不住了。丢人啊,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邝老国公瞅了孙子一眼,这事情是你搞出来的,你自己想法子善后吧!邝玉书心中明白,忍气吞声的走上前来,当众认错,“都怪玉书学艺未精,听信妇人之言,弄出这么大糗,让大家见笑,见笑了。”
这不怪你!话当然都是这么说,可是否真心,又有多少人在背后幸灾乐祸那就未为可知了。
章泰宁此时反而觉得庆幸,幸好章清雅没把他的名头报出来,现在纵是丢脸也是邝家人丢脸,可与他无关!
抬脚正要出去,却听二妹提高声音,迫切的解释着,“这事不怪相公,都是我不好,是我让哥哥去寻了画回来的!”
她是急于为相公开脱,可是这一句话,却是把章泰宁的心都快要寒透了!得意的时候没想到我,这一出了事倒是想着拉我来当垫背了的?
章泰宁脸色铁青,却没有接话,抬腿就往外走。当众分辩?那堕的可不光是他的面子,还有整个章府的面子!章泰宁再生气也不至于做出如此无知行径。只是对这妹子,当然是失望透顶!
而邝玉书也一点不领章清雅的情,方才她还在吹嘘这画是相公如何眼力好得回来的,现在给人说成假的,又说是娘家人送的,这让别人听了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是他们连这么点担当都没有,一出了事就急吼吼的找替罪羊?
“你进去吧。”邝玉书淡淡的只说了这么一句,但话语里的厌恶之意让章清雅止不住的觉得恐惧。甚至比上回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经人挑唆,弄掉了他爱妾的身孕更让她恐惧。
她到底是是做错了什么?她不是千方百计想要维护他吗?章清雅还想尽力挽回些什么,那玉书已经吩咐下去了,“送少夫人回房。”
妾室乖觉的上前,前呼后拥的把章清雅拖走了。与林夫人擦肩而过时,有个妾室抬起头来,眼里分明会着淡淡的讥笑。
似是在说,你费尽心思把女儿扶上这个位置又有什么用?她根本连我们都斗不过,还怎么坐得住这少夫人的位置?
既然真假已经尘埃落定,邝玉书大踏步上前,拿过那张一文不值的假画,似是要宣泄心中忿懑,嗤啦一声,一撕两半!
蒋孝才非常心疼,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给人当面这么糟蹋了,看着总是极不舒服的。
可他又不好意思上前去拣,倒是王晖大师,素性是个好研究的,一点也不嫌弃的拣起两截断画,细瞧内里的装猿,再摸摸上头的墨,心中断定,这画的造假时间甚至都不过超过一个月!这是哪里的高手?他心里很是好奇。
蒋孝才也很好奇,偷偷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