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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师兄心中一凛,“防火防盗防师妹”的警报在心头拉响,疾速闪身,向后退出数尺,摆出随时逃逸的架式,警惕的道:“小师妹,我们不合适。”
方小染轻蔑的上下打量他一遍:“当然,你太老了。”
“哪有!人家才十八岁!”风师兄泪了。
方小染没功夫跟他纠缠:“风师兄,别耽误我功夫了,我得走了。”
“走不得!小师妹,那件事掌门会帮你摆平的,你犯不着逃婚啊!”
“谁逃婚了?爷爷说过,遇到困难,不能选择逃避,要选择面对。爷爷还说过,遇到困难,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我是去找解决办法的。”
风师兄忍住笑,问:“那你想到什么解决办法了?”
方小染双目囧囧有神道:“我要下山去捉一个相公!”
“噗……”风师兄险些被雷飞。
玩笑归玩笑,却是绝不敢放她一个人出谷,好言相劝着。方小染做出一个坏坏的笑:“师兄,你若不放我出去,我就把你跟师姐在后山做的那些事告诉爷爷。”
风师兄一愣:“我跟你师姐?……在后山?……”两眼顿时迷茫起来,半晌回过神来,问道:“我何时跟你哪个师姐在后山……咦?小师妹?!”
谷口已空荡荡的不见了小师妹的踪影。方小染闯关成功。
方小染沿着一条曲曲折折的林间小道往前走,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真是奇怪啊,为什么每次说‘你跟师姐在后山”,师兄们就怕的不得了?这难道是句咒语?回头问问爷爷。”
前方忽然传来脚步声。方小染眼睛一亮,迅速闪到路边,扒住一棵树的树干,麻利的爬了上去——她的轻功才刚刚开课,还不能像师兄们那样轻松的一跃而上。
没过一会儿,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脚步踉跄的走来。他穿了一件金丝滚边的白袍,袍上污渍斑斑,有的地方还扯破了。却仍可以看出那件衣服原本价值不菲。乌发有些凌乱的覆在清瘦的面颊,脸上也脏兮兮的,一对清透如琉璃般的瞳仁却透着冷漠与坚毅的眼神。
这个少年如此特别,使得躲在枝丛的方小染怔了一下,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该干什么。她原本趴伏得不稳,直弄得枝叶簌簌做响,惊动了刚走到树下的少年。
他警惕的抬头看去,喝问了一声:“谁?!”
这一声大喝惊得方小染手脚一颤,顿时失去平衡,伴随着一阵哇哇乱叫,直坠到地上。
少年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粉团儿般的物件从上面掉了下来,定睛一看,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趴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他惊奇的后退一步,问:“你是什么人?”
“我……我……”方小染狼狈不堪的转头在地上乱摸,终于摸到了她的短剑,拿在手里,忽的站起身来,尽其所能撑起强悍的气势,用胖胖的小爪子握着短剑指向少年,大声道:“我,我是抢劫的。”
少年的嘴角抽搐一下:“抢……劫?”打量了一下对方两尺的身高,脏兮兮的脸蛋儿,因为紧张而分外黑亮的大眼睛,以及抿成下弯弧的小嘴巴。
“没……没错!”抬袖子擦擦鼻涕。
“我身无分文,有什么好抢的?”
“我要抢人。”
……
爷爷遇到孙女婿
“我要抢人。”
……
玄天教的门前,摆了一溜大红礼箱。落月堂内。方中图与知府大人相对而坐,两人的笑容均有些僵硬 。
方中图心中已是微怒。他好说歹说,知府大人硬是认定了这门亲事,丝毫不肯退让。他脸上不动声色,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紧了,就打算与知府大人翻脸。
拚上玄天堂在韦州的生意不做了,也绝不可能把小染许配给知府家的胖公子!银子算什么,孙女才是最重要的 。
此念一起,方中图一向温厚的表情渐渐转阴,嘴角浮出微笑,可是就连那花白的胡须也掩不住这个微笑的寒冷。嘴唇微动,就要跟知府大人直言不讳。
这时月落堂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方中图抬眼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娃娃并肩走了进来。矮的是他家孙女方小染;高的是一个满身污迹却相貌清俊的陌生小子。
这小子是谁?
方中图眼角一扫,立刻察觉小染垂下的袖中藏有凶器!大吃一惊,担心孙女闯祸,急忙站起身来拦在知府大人身前,沉声道:“小染莫要冲动,不可伤害知府大人!”
小染眨眨眼,笑眯眯道:“小染怎么敢冒犯知府大人?小染久仰知府大人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特来拜见!”
方中图回头打量了一下知府大人如鼓的肚皮,心道小染的这两个成语用的不止是卓越不凡,简直是匪夷所思了。这丫头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万一闯了祸……还是快快打发走,此事由他来摆平就好。
回过头来,吹胡瞪眼,低声道:“小染快快退下,爷爷自有……”
小染高声打断了爷爷的话:“我家相公对于知府大人的高大威猛形象也是仰慕已久,我特地带他来见见世面。”
“我家相公”四个字由她稚嫩的童音说出来,当真是诡异之极,知府大人大惊失色。方中图也是极为诧异,却是不动声色,目光闪动了一下,落在少年脸上。
知府大人盯着少年,惊声问道:“相……相公?”
“这就是我家小相公。”说着,藏刀的右手微微用力,袖中的刀尖隔着衣料戳了戳少年的腰间,以防他矢口否认。
方中图忽然转身,对着知府大人作辑道:“啊,正是如此。老夫之所以对于知府大人的抬爱不敢应承,其实是因为不久前已为孙女选了一名童养夫。因为小染从小体弱多病,老夫担心此儿不能成年,特意给她卜了一卦,卦相显现只有与卯年卯月卯日卯时生辰的男子结下姻缘,才能把小命锁在凡尘。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恰有一对夫妇逃荒路过此地,送这小儿上山求一条活路。我一问生辰,恰恰是卯年卯月卯日卯时,真是天作之合,前世注定啊,哦呵呵呵……于是就招了他做童养夫。小染年纪尚小,此事说出来怕人笑话,所以一直犹豫着不能明言。知府大人,您的美意我们心领了。此事还是……”
“罢了,罢了!”知府的语调仓促怪异。
撒弥天大谎正撒得兴起的方中图听到他的语调异常,这才专注的看了知府一眼,却见他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双手也微微哆嗦着,一对盯着少年的眼睛里有抑不住的慌乱。
方中图随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那少年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一对墨色眸子有着碎冰般的寒意,冷冷的落在知府的脸上。破碎的衣衫、脸上的污渍也掩不住身周突然迸发出的凛冽气息。
方中图微微一怔。
知府忽然站起来向门口快步走去,路过少年身边时特意绕道而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连道别的基本礼仪都忘记了。
看着知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方小染“乌拉”一声欢呼,一蹦三尺高:“坏人走了!庆贺!撒花!乌拉拉~”伸手扯住少年的袖子:“走,我赏你大馒头吃!”
少年看着方中图,没有动。
方中图冲着小染挥挥手:“小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这位公子。”
方小染出去后,少年一撩袍脚,跪倒在方中图面前。
……
没过多久,少年就被横抱着从屋内出来,头无力的靠在方中图的胸前,双目紧阖。一直等在门边,想领着少年去吃馒头的方小染看到这一幕,吓得小脸发白,颤声道:“爷爷,是我把他弄死了吗?”
方中图道:“是他长途奔波过于疲乏,再加上饥渴交迫,刚刚昏了过去,快去叫你二师叔。”
方小染抖着腿儿疾奔着去唤来擅长医术的二师叔。
方中图将昏迷的少年交给二徒弟,自己随后唤了最亲信的弟子入室密谈。
当天下午,一骑快马离开玄天山。
两日后,有消息传来:韦州知府在赶赴京城的路上得了急病,暴毙身亡。
得到这个消息后,方中图松了一口气,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他不是嗜杀之人,然而有些事却不得不为。
这世间诸多变故,方小染一概不知。她一直坐在客房里的一张脚凳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心惶惶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他的脸已被擦得干干净净,安静的昏睡着,一动不动。她时不时的摸到床边,小手伸到他的鼻子底下探一探呼吸。
尽管二师叔告诉她说他不会死,她还是觉得害怕。她从未有过看见一个人在面前倒下、昏迷的事情,在她这样的年龄,尚分不清昏迷与死亡的距离,只觉得这个人曾被她拿刀子顶过,心中升起巨大的负罪感,生怕他一不小心死掉了,她这辈子就无法摆脱罪恶的包袱了……
在某次她又爬过去探他的鼻息时,手指不小心触到了他凉凉的鼻尖。他的睫颤了一下,缓缓打开,目光带着久睡的混沌迷蒙,呆呆的落在她的脸上,久久的一动不动。
她被这样的目光吓到,手在他的眼睛前面摇了摇,惊恐道:“喂,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你不会是变傻了吧?呜……我不会对你负责的!哇哇哇……”大哭不止……
凄惨的哭声惊动了外面的人,二师叔等人还以为那少年出了什么事,急忙跑进来查看,却见那少年不过是苏醒了,却无力动弹;方小染倒是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莫名其妙……
少年在玄天教的照顾下,虚弱的身体渐渐得以恢复——当然,如果那个聒噪的小女娃能够消停些的话,他或者能恢复的更快些。
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的不在他的四周出没,抢着给他喂药、喂他吃粥,就连他要入睡时,她都要争取给他讲睡前故事——尽管每次都是她趴在床沿上先睡着。在如此热情到过火的照料的同时,时不时的冒出一两句惊人之语:
“你不会死吧?”
“你不会变傻吧?”
“你真的不会死吗?”
“……”
这样的疑虑被二师叔反复打消,那小子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方小染终于放心了。然而很快她又有了新的心事,只觉得一天比一天不安。这个小子——她劫持到山上来的小子,身子骨明明是好得差不多了,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居然踏踏实实的在教中住了下来,看那样子,好像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
想到之前自己逼着他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