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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多谢你了,可惜太晚了!已经走不成啦!”
相良良晴感激地望了这位足轻一眼,但还是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他很清楚,在没有任何坐骑可供乘坐的情况下,自己根本逃不出十几名骑兵的追杀。
更何况,随着上百名志摩藩兵的一夜覆灭,他这个身负重罪的败军之将,也根本无法回藩里去了——无论是再怎么惨烈的败仗,只要自己以身殉职了,上头通常就不会继续追究,可能还拨发下一些抚恤。但若是兵败而逃的话,只怕还要罪及家人……
带着满心的痛苦、不甘与怨愤,相良良晴缓慢地跪到了榻榻米上,拔出了自己的肋差。
接着,他颇为留恋地转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被窝中那位曾经用菊穴和小嘴带给过自己无数欢乐,此刻却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清秀“小姓”,微微苦笑了一下,想要嘱咐些什么,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才好。
犹豫片刻之后,相良良晴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抹厉色,只见他狠心地一咬牙,先是一刀斩杀了这位自己最心爱的美少年,然后举起这柄染血的肋差,捅进了自己的腹部,再用力一搅……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一股嫣红的血柱喷出老远,直到溅上了墙壁……
……
在这个暮色深沉的黄昏,不仅是此处关隘的巡逻兵遭到了伏击,在奈良城北方的各处道路关隘外围,几乎所有还在巡逻的足轻与武士,也全都遭到了相同的悲催命运——淬炼过剧毒的弩箭,从树丛中毫无声息地射出,让这些疏于防范的杂牌士兵,在顷刻间逐一死去……
再接下来,无论是被轻易骗开,还是被强攻突破,各处关隘都响起了激烈的喊杀声,燃起了冲天的火光,将垂暮的昏暗夜空,映得血红一片……
很轻松地粉碎了外围关隘的微弱抵抗后,总兵力接近三千的各路图坎骑兵和龙巫教徒,纷纷从不同的道路突入奈良盆地,随即在城郊的旷野上开始了最后的临战休整。
幽蓝的夜幕之下,龙巫教特使艾克林恩骑着一匹健壮的黑马,伫立在这支规模不算很大,破坏力却异常惊人的军队前方,遥遥眺望着盆地中央那座传说中的佛教圣城。
虽然与此处旷野还隔着并不近的一段距离,但根据隐隐约约的火光和呼喊声,艾克林恩还是可以作出明确判断——奈良市区内无疑已经陷入了非常严重的混乱之中。
“……这种情况……莫非是萨马斯特先生已经动手了?嗯,那么我这边也得要加快速度!合撒儿千骑长,阿尔斯楞千骑长,立即把你们的人都集结起来,直接朝市区街道里冲进去——那座城市没有城墙!”
他猛地转身回头,高声地呼喝着下达了命令,黑色的长斗篷在夜风中飞舞。
而在这位龙巫教特使的背后,两千多名彪悍嗜血的图坎草原骑士,早已抽出了各自雪亮的弯刀,或是沉稳地张弓搭箭,甚至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都已经在不耐烦地撅着蹄子,喷吐出哧哧的响鼻。
又一轮更血腥的杀戮,即将降临在这座佛教名城头上……尽管,此刻的奈良城就已经快成地狱了……
“……嗯,北边的山麓上已经起火了……艾克林恩这个小毛头做得还算不错……咳咳……”
奈良郊外,某处只剩下残垣断壁和野草杂树的废弃寺院中,另一个裹着黑袍的枯瘦身影,正站在寺内唯一还算完好的古旧石塔顶上,一边眯眼遥望着远方的动静,一边随手捻着胡子,面带微笑地喃喃自语。
这座石塔足有十几丈高,又是坐落于一处小丘之上,立在塔顶确实可以鸟瞰整个奈良盆地。
但这这种佛寺石塔,通常都是纪念碑性质,表面浮雕镂饰得极为精致,里面却均为实心结构,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进入的房间,外围也无阶梯可供攀登,普通人根本无路可上。而且石塔的顶层也并不平坦,反倒是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圆锥形,非但人在上面难以立足,只怕是猫咪也要掉下去!
然而,此刻的这个黑袍人,确实就站在圆锥形塔尖上,而且还像仙鹤一样,仅用一只脚掌踩在塔顶上,蜷缩起另一条腿以便休息……迎着强劲的夜风分毫不动,简直比站在平地上还要稳当。
他,就是屡败屡战、屡扑屡起,历经无数艰难困苦而从不气馁,让几乎所有神魔都感到头疼,生命力之顽强堪比蟑螂的老牌恐怖分子首领,臭名昭著的堕落选民兼糟老头,萨马斯特阁下。
上千年以来,无论他走到托瑞尔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恐怖的灾难和死亡就会紧随而至。
而在此刻,萨马斯特就站在奈良这座佛教名城的土地上……
“……唔,这是……混乱的神力爆炸?呵呵,光言宗的家伙似乎做得更加出色啊……”
远方的奈良城上空,毫无征兆地突然炸裂开一大片耀眼炫目的金光,在无数寺院金顶的反射之下,显得尤为辉煌灿烂……但没有任何人会觉得这是什么吉兆——因为伴随着这阵金光的消散熄灭,原本一直萦绕在各处寺院周围的佛法灵光,也一起变得无影无踪,让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了可怕的黑暗之中。
然后,一簇簇嫣红的火焰,开始在漆黑的城市内窜起,顷刻间就照亮了夜空……而伴随着火光一起出现的,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爆炸声、喊杀声,以及各种歇斯底里的惨叫。
这种毁灭前夕的凄美图景,仿佛最上等的烈性毒品一般,剧烈地冲击着萨马斯特这个老牌恐怖分子的神经,让他不由得兴奋地大口呼吸着,扇动起了鼻翼,甚至仿佛感受到了熟悉的硝烟、血腥和焦糊味……
“……咳咳……很好,现在两边都已经开始动手……那么,现在就该轮到我了!”
伴随着萨马斯特的这句话,一团如星辰般闪烁的光芒立即将他包裹起来,让他在一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荒废破败的寺院内,再一次变得渺无人迹。唯有那凉爽的夜风,还在呼呼地吹过塔顶。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偶然看见了,多半肯定会以为刚刚还单腿站在这地方的黑袍人,其实只是一个幻影……
奈良城,东大寺广场
虽然佛陀陛下的降临,还是在黄昏之时,但是等到将一切事情裁断结束之后,时间已经拖延到了入夜。
经过一番冗长、深奥并且含糊的说教,以及一系列让人听得云山雾里的拗口对答,比睿山和奈良这两大佛教圣地之间的尖锐矛盾,终于得到了佛祖的最终解决。
总体上讲,佛祖释迦牟尼陛下将这一矛盾解决得还算圆满,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出大问题。
——在起兵推翻了京都的伪朝,废黜了当前的仁孝天皇之后,由比睿山方面的二皇子比良亲王继承天皇之位;同时确立奈良方面的小皇子来良亲王为皇储,预备成为下一代的天皇。
这种兄终弟及的皇位裁决方案,勉强可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二皇子比良亲王得到了皇位,至于竭力拥护他登基称帝的安国寺长卿大僧都,则可以名正言顺地挂上“帝师”头衔,从而真正成为天下僧侣之首。而新天皇之前出身的比睿山,也能够借此压过奈良一头。
奈良这边的僧侣虽然暂时吃亏,但他们在军力上原本就处于下风,向比睿山的同道们屈膝服软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更何况,小皇子来良亲王毕竟还是得到了太子之位,生育他的青莲师太,也能成为太后。此外,将要登基称帝的比良亲王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没有自己的后代,等到他在皇位上崩了,皇太弟来良亲王上位,现在奈良这边的一切退让和损失,届时都能全部扳回来。
当然,若是二皇子比良亲王在登基称帝之后,广纳嫔妃,日理万“鸡”,努力耕耘于寝宫床榻,又生出了自己的儿子,并且健康长大。那么,围绕着皇位继承人的问题,在比睿山和奈良的佛徒们之间,恐怕还会爆发出又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不过,那都是最起码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至少在如今的这个时候,佛祖的裁决得到了所有僧侣的一致赞同,以及欢呼喝彩。就连年老体衰的丰仁院法皇,也在从人搀扶之下颤巍巍地踱了出来,亲自向佛祖陛下叩头谢恩。
看到这样一副友好和睦的场面,坐在侧殿廊上的佩里提督也不由得长长吐了一口气。
虽然在此次危机之中,辛苦赶来的他并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但至少问题顺利解决了,不是吗?
就连悬浮在半空中金光四射的佛陀陛下,似乎也是存着这般的想法。
在听取过双方的陈述,并作出了最终裁决之后,佛祖释迦牟尼陛下先是疾言厉色地训斥了一番牵头闹事的诸位寺院住持,告诫他们一定要精诚团结,共襄大业;接着又语气温和地许下一系列诺言,声称在击败试图打压佛门的伪朝之后,将会赐给所有战功卓著者极为丰厚的奖赏。
等到威逼利诱完了之后,佛陀陛下又念叨了几句“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正想要打道回府。不料这时却有一位青年僧人跨步越出队列,举着一个匣子,对佛祖躬身行礼。
“……阿弥陀佛,贫僧来自西国之乡野小寺,愚鲁闭塞,长久不与同道互通消息。此生能够有幸目睹我佛圣颜,聆听我佛教诲,实在是感恩流涕,激动不已。故而特作颂词一首,并做成佛门法器,存于此匣之中,以便敬献给我佛陛下一观,还请我佛不吝指教……”
……
而伫立在四周的和尚、尼姑与信徒们,则是一个个听得莫名其妙,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这家伙是……光言宗座主?那帮喜欢玩尸体的变态头目?他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你说还能是干什么?当然是给我们敬爱的佛祖陛下拍马屁啊!”
“……想拍马屁也不是这样搞的吧!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太肉麻,也太恶心了……诶?佛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嘛,居然让他把颂词给呈上去了……”
“……没办法(耸肩),这就叫做贱人自有贱招……”
……
在众人充斥着不解、鄙夷、羡慕或漠视的眼光之中,光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