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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虽然交情不深,但是多年相处,对彼此多多少少有些相知。
二年之前,黑旗军统领许海风大闹沧州城,他们同时做了阶下之囚。不过也正是因此之故,他们之间反而因为同病相怜,多了些交往。
在他的印象中,曾志宏虽然远远谈不上洁身自好,清正严明这几个字,他在位的这几年,经过手头的来历不明的钱粮怕是也有了个不小的数目了。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出身于的文人。
在民族大义之前,他的心中应该有一个准则才是。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怒火和诧异,莫非自己竟然看差了人。
“曾大人,若是下官未曾记错,大人府上历代为官,曾家在大汉享有赫赫名声。今日,大人若是一步走岔,只怕……”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下去,但是其中的意思却是说的明明白白。
曾志宏的脸皮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他扭头看了眼面前激动的同僚,道:“八年前,先帝任命本官为沧州知府,临别之际,曾在金銮殿上淳淳教导,要本官管理好这整个沧州数十万户百姓的身家性命。”他的话突然一顿,随后重重的道:“数十万户百姓的身家性命啊,都在本官一念之间。”
陈信宏一怔,似乎一盆冰冷彻骨的凉水当头倾下,他的满腔怒火立即消失无踪。
“沧州城是沧州首府,整个沧州数十万户百姓的目光都看着这里。降,则背负百世骂名,不降,则沧州势必血流成河,一片尸山骨海。”曾志宏的声音骤然凌厉之极:“陈将军,换做是你,又要如何是好?”
陈信宏张了张嘴咀,然而呆了半响,却是始终发不出一个字来。
“大殿下在太原,汇集了大汉精英,意图与匈奴人决一死战。”曾志宏沉默片刻,突然说道。
陈信宏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岔开了话题。
“这一战,若是输了,则大汉再难有反扑之力。”曾志宏抬起了头,他看着窗外那耀眼的日光,似乎自言自语的道。
身边的陈信宏摇头道:“不会的,太原有古大帅在,不会输的。”
“陈将军,你如此相信古大帅么?”
虽然曾志宏问得没头没脑,但是陈信宏却是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重重地一点头,陈信宏道:“古大帅一生百战,无一败绩,若是连他老人家也信不过,那么天下间还有谁能够胜的了匈奴人。”
他的声音充满了骄傲,为了这位军人中的顶尖人物而感到深深的自豪。
“好……”听了他充满信心的这句话,曾志宏高喝一声:“如果古大帅赢了,那么乘胜追击之下,则复国有望。”
“曾大人,你的意思是……”陈信宏双目一亮,惊呼道。
“太原一战,若是大胜,古大帅决不会放弃衔尾追杀的机会,那时收复失地不过是指日可待。本官要为大殿下保住这片大好河山,不能还给他一个支离破碎的沧州。”曾志宏的话缓慢而沉重,但每一个字都是发自于肺腑之言,显得特别动人:“先帝交付本官的是一片完整无缺的沧州,本官任满还乡之时,交还的也应该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沧州才是。”
“曾大人,但是您……”
微微一笑,曾志宏轻声道:“待匈奴大败,汉军重返之际,曾某自然会给先帝一个交代。”他的声音虽轻,但是却充满了一种坚定不移的惨烈味道。
陈信宏打了个寒颤,隐隐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由地心中感慨,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睛顺着曾志宏的目光看向天际,日头虽然依旧火热,但是他的心却是一片冰冷。
“时间快到了。”曾志宏叹息道。
陈信宏如梦初醒,他看了眼渐渐西移的太阳。
时间,就是如此奇怪的一个东西,越是希望它快些过去,它就越是慢的如同老牛拉车一般。然而,当你想要挽留这一段的时间之时,它却过得飞快无比,让人无所适从。
此际已过午时,距离匈奴人所规定的时间,已经不足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之后,等待他们的不是全城投降,就是匈奴人的大兵压境。
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艰难无比的取舍。
“就这么定了吧……”幽幽的声音从曾志宏的口中传出,他的眼中含着一丝淡淡的水光,只要他投降了,曾家百年忠义之名即将坦然无存,他又何尝心甘情愿呢。
只是,做为沧州的最高官员,有些事也唯有他才能做的,他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一切罪过都由本官担任,开城投降。”
“且慢……”
疑惑的看了眼陈信宏,曾志宏问道:“什么?”
陈信宏面色沉重,突地重重跪下,恭恭敬敬的向他磕了一个响头。
曾志宏大惊,连忙上前搀扶,问道;“将军这是做什么?”
陈信宏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道:“程某膝下尚有一子,年纪尚幼,不懂事故,想要托付于曾大人,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你……”
陈信宏的脸上满是苦笑,他的眼中亦是一片苦涩:“沧州,可以降,但是,我不能。”
“陈将军……”
陈信宏长身而起,他深深一揖,道:“沧州百姓和犬子就托付于大人您了。”
他豁然转身,昂首挺胸,大步而去。
曾志宏看着他的背影,帐然若失,只是满含悲愤的眼中,竟然隐隐有着股羡慕之色。
第二百九十六章 沧州(下)
沧州城外,匈奴人的大军已经开始逐步向前移动。
在马队之后,是无数的汉人士兵,他们拿着攻城器械,双目迷茫的看着前方那高高耸立着的巍峨城墙。
他们都是降兵,被匈奴人驱使来此充当攻城的第一波军队。
无论是否心甘情愿,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嗖……”
长箭破空之声传来,城头旗杆之上插着一只颤抖着的雕翎箭,如此箭术,令人为之心悸。
“告诉曾志宏,还有一个时辰。”
雄厚的大嗓门远远传来,城头众军士相顾失色。
※※※※
守备将军府。
陈信宏抱着十岁的幼子,他望着自己的亲兵队长,问道:“应高,你随本官几年了?”
陈应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立即回答道:“将军,小的已经跟随您十四年了。”
“嗯,十四年,不少了,那么多年来,你一直兢兢业业,从未玩忽职守,本官甚喜之。”
“多谢将军夸奖,不过这些都是小的份内之事啊。”
“嘿嘿……算了,到了今日也不必提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了。应高,如果论族中的辈份,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吧?”陈信宏突然微笑道。
“正是。”陈应高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头,但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那么,今日为叔就托你一事。”
“将军有话但请吩咐,小的一定全力以赴。”陈应高脸色一变,连忙拜倒于地,恭声道。
“快起来。”陈信宏上前一步,放下怀中的孩子,将他搀了起来。
陈应高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陈信宏,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剑锵,过来。”陈信宏向后一招手。
他那十岁的幼子陈剑锵立即依言上前。
陈信宏伸手一指陈应高,道:“剑锵,给你应高大哥磕头。”
幼子无知,闻言立即跪下。
陈应高脸色大变,想要挣脱,但双手被陈信宏牢牢把住,他不敢用力挣脱,只好生生受了陈剑锵的这三个响头。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陈应高焦急的问道。
微微一笑,陈应高沉声道:“应高,你带着剑锵去曾大人府上,暂住一时,记住,一切听从曾大人的安排。”
“将军……”隐隐间感应到了什么,陈应高颤声道。
伸出了手掌,陈信宏重重的握住了他的手,道:“从今天起,剑锵就是你的弟弟,帮我照顾好他。”
陈应高的身子一震,正要说话,突然半空中遥遥传来一人的高声呼喝:“告诉曾志宏,还有一个时辰。”
他们二人的脸色同时难看起来。
松开了手,陈信宏高声道:“应高,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剑锵交给你,我放心的很。快走吧,我还有事情要做。这是我做为将军对你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陈应高脸色惨白,他紧咬牙关,突然匍匐于地,朝着陈信宏磕了数个响头,抬起头来,额头已是高高肿起。
“将军保重。”陈应高叫了一句,转身抱起陈剑锵,也不顾小家伙放声哭喊,就这么大步离去。
在他的背后,是陈信宏那依依不舍的目光。
良久,他收回了目光,转而凝望城门,眼中已是一片汹汹烈火。
“更衣,备马。”
※※※※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城门之时,城卫军们一阵骚动,看见他一身铠甲,满面凝重,众人心有所感,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兵刃。
陈信宏一个接一个的望了过去,他们的脸上挥洒着紧张的汗水,那种融合了恐惧、兴奋、畏缩和坚强为一体的表情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内心深处。
“将军,弟兄们都在这里,您安排吧。”他的副手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陈信宏道:“好,传我的命令……”
“是……”一声暴喝,身周数十人齐声高叫着。
“卸下盔甲,抛弃兵刃,出城投降。”陈信宏冷冷地道。
“什么?”
他们相互张望着,如果不是看到人人都是同样一副错愕的表情,他们几乎就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将军……您?”旁边一员偏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冰凉的目光让他把未曾说完的话生生地吞进了肚中。
“没有听见么?”
空气中沉寂着极其压抑的气息,仿佛在这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