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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堂中央。
那楚婉儿离着轩辕珏与楚华容几步之遥,娇小孱弱的娇躯,一片凄然。
轩辕珏垂眸,低语了句:“为难?”
“可不是么?”
楚婉儿嘤嘤一语,声音似要哭了:“王爷,小女不敢说您护着姐姐是错的,但是,为了姐姐而诋毁小女与樊夫人,焉能说是对的,焉能令小女心服?!”
话到最后,楚婉儿掩面轻轻抽泣,心有戚戚,浑身散发着哀伤的气息。
楚华容未看到楚婉儿的动作,但楚婉儿的低泣声却能令她知晓,此刻的楚婉儿到底是何模样。
楚华容嘴一扯,忽然觉得这一幕,简直就是她到相府第一晚的翻版!
“快点。”
楚华容无趣地动了动手背,催促着轩辕珏的进度。她才不信,就楚婉儿那几句委屈哭诉,就能堕落了轩辕珏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掌下传来一阵骚动,轩辕珏会意,不再与楚婉儿多做纠缠,仅是朝樊夫人唤道:“樊夫人。”
“奴家在。”
“本王可曾为难与你?”
樊夫人微愣,尔后迅速反应过来:“王爷未曾为难。”
尔后微一矮身行礼,歉然道:“确是奴家思虑不周,未曾设想既是人来人往的前堂院落,那嫁妆所占之地本就不干净也有可能。”
“奴家未经细查,便认定那锦帕为王妃所有,是奴家之失。在此,奴家为自己的过错向王妃道歉,望王妃心宽……”
胡说!
不曾想樊夫人如此迅速转口,楚婉儿心中气怒。
她找准了时机,让那锦帕从礼担上松落,挂在礼担一旁欲掉不掉的,那拾帕的丫鬟,与其说是拾起锦帕,不如说是扯下锦帕!
如此,如何能三言两语就轻巧揭过?!
楚婉儿气急,那玲珑俏鼻呼吸急促,放下掩面的宽广水袖,张口欲要辩驳,“樊夫人,你——”
“容儿,对于樊夫人的道歉,你如何看?”
轩辕珏未将楚婉儿放在眼底,在樊夫人致歉话落,便低头垂眸,问楚华容的意见。
楚华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这樊夫人分明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当成了枪子使,与其为难一个已经道歉的无辜人,还不如专心折磨那真正的罪魁祸首。
是以,楚华容大方出言:“既然樊夫人知错能改,心胸坦然,本妃也不能小气了去。此事便作罢。”
“奴家谢王妃不怪之恩。祝王妃同王爷百年好合,一生只羡鸳鸯不羡仙。”
楚华容嘴一抽,继而文绉绉地道了句:“樊夫人好文采。”
“王妃过奖,奴家不敢当。”
话至此,那樊夫人先后朝着轩辕珏与楚华容矮身行礼,尔后优雅退回人群中,聪明地借着轩辕珏的台阶下了去,明哲保身,不在这无妄之灾中多参与一分。
见樊夫人毫无节气地退出,楚婉儿咬唇愤懑,水眸轻轻扫过众人脸庞,皆是一脸淡漠,与她设想之中的义愤填膺全然不同。
当下,楚婉儿一懵。
而那轩辕珏见樊夫人识趣退离,薄唇微牵,再向众人反问一句:“诸位可曾听闻本王污蔑了楚三小姐?”
闻言,在场的众人纷纷摇头。
“未曾。”
“未曾。”
“下官同样未曾见闻。”
“小女子也是。”
……
一时间,众位官员连同女眷不约而同摇头,王爷方才句句在理,并未指名道姓谁是宵小之人,反倒是那楚家三小姐对号入座,自个儿揪着小辫子不放。
况且,若王爷不喜一人,直言不喜即有万千人应和,何须诬蔑成事?
如此,污蔑之语,从何而来?
“无从听闻。”
“王爷不必将楚家三小姐的话放在心上……”
“先前对王妃或有不敬之处,还望王妃见谅。”
“见谅,见谅……”
众人心中几番转动,在确晓轩辕珏是护定楚华容后,回答轩辕珏话时,机巧地借机朝楚华容道歉。
一人道歉声起,旋即便带动了一大批人。不过须臾之间,喜堂之上,道歉声此起彼伏。
楚婉儿怔愣。全然不晓得这诡异的发展从何而来,俏丽嫩白的脸蛋,迷雾笼罩。
那厢,楚相看不过去,疾走几步,欲趁着众人无暇顾及的时机,将令他丢尽脸面的楚婉儿带离喜堂。
只不若,楚相的手还未搭上楚婉儿的手腕,楚婉儿便从茫然中醒悟过来,这一醒悟,只觉又急又怒。
被扯远了!
那淫词艳曲的事,都还没揭过,都还没确定是不是楚华容所为,怎么就因为王爷的几句话,随意掠过了呢?!
楚婉儿不甘,顶着楚相黑沉如铁的眸光下,硬着头皮不甘道:“王爷,小女子一向谨遵礼法,知晓那物什为姐姐所有,全然因着小女子与姐姐关系亲密,时有交流。”
“是以,小女子才敢出言。”
“王爷若是不信,可问姐姐,姐姐不可能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认得,更不可能连自己的字都不认得!”
那字迹,她可是仔细参照了楚华容的习性,逐一描摹而成,任谁都分辨不出!
只不若,轩辕珏仅一句便毁尽了楚婉儿心中所有期待。
“不必。”
“王爷?!”楚婉儿啜泣不甘。
一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纠缠,令轩辕珏如画的容颜染上郁怒,“楚三小姐确定自己所言无二?”
“是。”楚婉儿咬牙。
话落,迎来轩辕珏若有似无的轻笑,尔后是他召唤岐凌的声音。岐凌得令,携一身风霜,掠过房门外探头探脑的鬼手,面无表情地从屋外走进。
“属下在。”
“即使如此,楚家三小姐以下犯上,造谣生事,污蔑一国王妃,毁损王妃闺阁清誉。按皇朝典例,当受笞刑百丈。”
岐凌毫不迟疑地受命:“属下领命。”
随后,铁臂一伸,不顾楚婉儿的挣扎,轻易将人制服,便欲缉人朝屋外走去。一举一动间,十分强硬,丝毫未因楚婉儿女子身份而有所缓和。
“爹爹,救命——”
“慢——”
“慢——”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岐凌动作停下,不为其他,只因他听出其中一道声音,来自于高堂之上的轩辕帝。
至于楚婉儿的惊呼及楚相的阻拦,岐凌一概无视。
他将楚婉儿的双手扭至背后,一手扣住,阻止她过度挣扎,另一只手大力扣住楚婉儿的肩膀,力度之大,楚婉儿只觉自己的肩膀,快要被人捏碎了!
尔后,他原地待命,等候轩辕帝的后文。一举一动,格外恭敬,在人前给了轩辕帝足够的面子,不令轩辕帝找到一丝关乎轩辕珏的错处。
似满意于岐凌毫无犹豫的停顿,观戏已久的轩辕帝,方才看向轩辕珏,端出帝王的威严,沉声道。
“大喜之日不宜见血。若王爷实在气怒不过,将楚家三小姐留待府中三日,三日过后处置不迟。”
斯——
斯——
斯——
原以为轩辕帝出口留人,是为替楚家三小姐求情的众人,纷纷倒抽冷气,只觉轩辕帝的做法太过莫名其妙,在一头雾水的同时,又对轩辕珏无缘无故严惩一介女流心生异样。
这王爷……
楚华容原先也是莫名,待琢磨尽轩辕帝语外之意后,嘴一扯。
这好心的建议看似是为轩辕珏着想,实则为……楚华容扯唇,不问轩辕珏惩罚的缘由,直接赞同他的做法,这轩辕帝,分明是在给轩辕珏树立暴戾形象的机会!
楚华容呵了一声:“糖衣炮弹。”
“何为糖衣炮弹?”隐约听闻楚华容低语,轩辕珏眸色微闪,垂首低问一声。
红盖头下,楚华容无语地抱怨了句耳朵真灵过后,也不隐瞒,直接择了最简洁的话语解释:“甜言蜜语,口蜜腹剑。”
回应她的是一声了然的轻笑。
因着她的不耐,他只想抓紧时间将人撵走,让她回去休息。
惩罚楚婉儿的缘由,留待明日再说亦可。
只不若,他未曾想到,皇上会如此迅速,顺水推舟,直接让他背负不分青红皂白惩戒女子的恶名。
口蜜腹剑。
可不就是口蜜腹剑!
轩辕珏摇头,未如轩辕帝的意思,当场在楚婉儿不可置信的眸光中,道了一句:“那锦帕……”
众人竖耳听闻。
“王爷……。”轩辕帝出言,似有话说,更似只为阻止轩辕珏出言解释。
“微臣在。”轩辕珏如帝王所愿,止住话头,向后者拱手作揖,尔后在后者平静的眼眸下,迅速道明其中缘由。
“皇上,那锦帕是为东泽鱼线混合金蚕丝所制,价值千金。皇朝域内,除却宫内嫔妃,无人能用此绸帕。”
“若微臣记忆无所出入,东泽一年纳此锦绸不过三尺三寸。具体分配微臣并不清楚,唯一明了的,便是这贡品未曾从皇宫流出。”
“王妃又如何能得此锦绸?”
“既不能得,那锦帕及帕上之曲又怎会出自王妃之手?”
“楚三小姐如此坚信那是王妃所有,并以其是王妃妹妹的关系引导诸位误会王妃,此行径,无出刻意造谣,辱人清誉一罪。”
“这楚三小姐,罪有应得。”
轩辕珏炮语连珠,明明语速不快,偏又令人觉着,这一串冗长之语,不过几个眨眼便已说完。
在场的众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是如此。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忽然羞愧起自己方才怀疑其轩辕珏人品,羞愧之余,又忍不住对楚婉儿投去异样的眼神。
王爷的解释如此明了。
他们再是迟钝,也该明悟了。
不是王妃的东西,这楚家三小姐却一口咬定,并试图劝说他们心服……
这分明是做贼喊捉贼,想要污蔑王妃呀,还特意选在王妃新婚之际,这楚家三小姐……
一时间,众人纷纷心寒摇头,只觉楚婉儿在大婚之时毁人清誉的行径委实太过残忍,只觉方才对楚华容的道歉,少了几分真诚实意,只觉……
而那高堂之上,被轩辕珏一顿抢白的轩辕帝,见众人恍然大悟的神色时,脸色微沉,心中怒意不好发作,只能哈哈一笑,故作从容道。
“其实王爷不必急着解释,王爷的性情,朕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若朕依旧觉着,这大喜之日,不宜见血。王爷觉得呢?”
这句,倒颇有些故作掩饰的意味在里头了。
楚华容差点没喷笑。
这轩辕帝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