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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酥在当时可是一类不可多得点心,因为它完全是由面粉、植物油和白糖做成的,这一类的原材料在那个时代,哪一样不是紧张的。这八个大桃酥,把这帮穷小子的眼睛都看直溜了,他们哪怕是过年,都指不定能吃上这个。
桃酥泡白菜汤,奢侈,忒奢侈了!
穷小子们撂下盛白菜汤的大瓷碗,一哄而上,犹如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一霎时的功夫,人手一个桃酥,吃得满嘴是渣。
桌子上还剩了五个桃酥,秀绒又挑出两个,送到两位师父的房间里。
现在桌子上还剩下三个,手里的桃酥已经吃完,大家又把目光投向了最后的三个上。
有人提议,这三个打包带走路上吃;也有人说,留着给师父吃。
莲昇拿起一个递给秀绒说,你还没吃呢,从早上到现在,你都没吃东西呢,饿了吧。
秀绒是饿了,接过来咬了一口说,你也吃啊。
莲昇也拿了一块,递到嘴边刚想咬,他的余光看见了正死死盯着他咽口水的“白莲蓉”,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把桃酥爽快递给“白莲蓉”说,你吃吧。
“谢谢师哥!”白莲蓉很感激地接过来,用随身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包了。
“郝贯口”在一旁细声细气揶揄道:“啊哈,你又多吃多占。”
“白莲蓉”被他抢白的形容尴尬,本想着争辩几句,抿了抿嘴唇还是忍了。
莲昇见了笑着替他解释道,“人家多吃多占也是有原因的,你当着他就为了自己么,他老娘在家病着,作为儿子的带回个桃酥给母亲吃,原本就是是应该的。”
“郝贯口”听了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拍了一下“白莲蓉”说:“嘿,这怎么话儿说的呢,我把这茬儿给忘了,对不住了兄弟,刚才说得话就当我放了个屁哈!”
一番俏皮话,说得大家都乐了。“我们这里正吃饭呢,讨不讨人厌!”秀绒接茬道。
“就是!”莲昇接过话头继续说,“大伙儿以后注意一点,咱们戏班现在不比以前了,大伙儿说话之前都得想想,想好了再说,嘴上有个把门儿的,别屎尿屁的往外流,人家是大姑娘,不爱听!”
话刚落音儿,大家笑得更凶了。反倒弄的秀绒下不来台,脸都羞红了。
“只剩一块桃酥了,怎么办!”,苏莲枫指着桌子上的桃酥说。
“还有谁没吃呢!”莲昇问。
大家都搜肠刮肚盘算了一番,纷纷得出结论,除了自己吃的,留给师父的,只有唱武生的高莲宠和唱花脸刘莲彪没有吃着。可是现在的桃酥只剩一块了。
“要不我再去买吧!”秀绒提议道。
大家纷纷翻裤袋说,没钱了。
苏莲枫说,这块给高莲宠留着吧,他在隔壁屋子撕腿还没下来,他唱武生的,每天练功又苦又累,应当给他吃。
“那‘刘德威’怎么办?”,白莲喜怯怯地说,“要知道他那个脾气……”
“刘德威”是刘莲彪的艺名,唱花脸,名字源自京剧《珠帘寨》里与李克用抗衡的名将“周德威”。周德威出场时有一段非常霸气的定场诗:“独霸山岗有数秋,豪杰英名冠九州。珠帘寨内俺为首,一心要学万里侯。”那般气势,那般魁梧,犹如西楚霸王一般,不是谁出来都能震得住的。但是刘莲彪就行。别看他年纪小,个头却不小,十四五六的年纪,个头已经窜至一米七多,体型又胖又宽,穿上靠④扎上旗,威武无比。关于他的胖,这里还有个典故。说是一次演《洪羊洞》,刘莲彪演焦赞,由于他的脸盘忒大,勾脸谱的时候几笔黑道在白色底盘上竟然描绘出了一副写意派山水来,横横道道,有山有水得好不“飘逸”,看得金富仙都直摇头。但是他只要一出台,就非常有气势,很能压台,谁跟他配戏,谁都得气短三分。就如他演关羽。本来关羽这个角色生、净都可以演,但只要他一扮关羽,莲昇他们几个铁定打死都不敢再扮关羽,因为他们镇不住台,扮不出关二爷的气势。刘莲彪在台上有一个绝活儿,就是在单手掷他那把“青龙偃月刀”。他的这把刀,不是纸糊的道具,是实打实的真家伙,铁的,十几公斤重。那刘莲彪一手推出刀柄,刀头向上,刀鐏向下,初出手时刀鐏紧贴地面旋转,转至舞台中央,则刀渐离地,越转离地越高,呈车轮状三百六十度旋转,旋至下场门,正好适合站在侧幕的演员双手一下接住,刀锋刀柄在空中旋转地虎虎生风,气势雄壮,与他人配合的也是分秒不差,真乃一绝。由此戏班里形成了一道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刘莲彪贴关公戏,就尽量不贴猴戏,免得刺激高莲宠——他扮孙悟空,那金箍棒耍得远还没他这刀好看,给观众看了,丢人!
苏莲枫一旁插嘴道:“刘莲彪今天被人叫去唱堂会⑤了,人家是‘科里红’⑥,有的是人请他吃好饭,不差这一顿。”
大家听了都觉得挺有道理的,也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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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吊毛:演员手不撑地,向上纵身翻吊的筋斗
②抢背:演员身体向前斜扑,就势翻滚,以左肩背着地
③嗓子好不用吊:这里的吊,指吊嗓子。一种发声练习,演员跟着胡琴先从慢板的唱段开始,而后是摇板、原板等,板式依次复杂,节奏依次加快,气息依次递进。如此持续两到三个小时。吊完之后喉咙不嘶哑,说话声音依然洪亮。吊嗓子是演员每天声音训练的基本功,这一过程既有利于演员熟悉唱段,还利于他与琴师默契程度的磨合
④穿上靠扎上旗:指靠旗。是插在演员背后的三角形四面旗,旗上有用各种彩线绣的龙纹,每面旗上附有一条彩色飘带。扎上靠旗的演员,多为武将,凸显人物威武雄壮的风采,而且打起把子来,身后彩带飘舞,非常的漂亮
⑤堂会:旧时,京都官僚富豪或有钱人家举办喜庆宴会时,请艺人来演出助兴,以为体面荣光,以此招待亲友,谓之堂会
⑥科里红:就是指一个演员在没有出科班的时候,在科班正学习的时候,就非常红,拥有一批观众
作者有话要说:
☆、打戏(2)捉虫
过了不多时间,高莲宠练功回来,把那块桃酥给吃了,尔后刘莲彪也回来了,谁也没再提桃酥的这茬事儿,大家启程离开了芝福城。
莲昇问秀绒,舍得吗?
秀绒说,开心。
鸣春社一路北上,进了北京城,回到了位于虎坊桥大桥路北的大院儿。这是秀绒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家乡去外地,她确实很开心,特别是进了北京城,真是看什么都新鲜。
鸣春社的大院儿位于虎坊桥路北,与路南的富连成科班相对而立。金富仙将址选于此,目的是很明确的,一来表明自己是富连成毕业的,是富连成培养了自己,做人不能忘本,离得近一点儿,方便师父随时传唤;二来,也方便富连成的老师来社里客串或是教授技艺,名师带高徒,两边都受益。大院儿是典型四合院,两进,师父与老李头和鼓师几家人分别住后院正房和两厢房,社里的孩子住前院倒座。
等进了倒座,秀绒才彻底傻了眼:倒座三间房打通,靠墙搭上木板,一溜儿的大通铺,成了孩子们的宿舍。
我睡哪儿?
照着金富仙妻子师娘的话说,秀绒毕竟是女孩子,不如跟她住后罩房,这样伺候师父什么的也方便。
秀绒想跟师母睡后罩房。可金富仙不同意,她说秀绒既是“催把儿”①也是学生,没有跟主家住一起的道理。
秀绒嫌弃这个“宿舍”倒不是仅仅因为它是大通铺,而是这间宿舍里弥漫着一股异味、臭味。学戏的孩子出汗多,戏班半个月才给洗一次澡;经过一天的劳累,孩子们往往下了戏回来倒头便睡,很多时候都忘记洗脸洗脚;再加上睡觉的时候有打嗝的,有放屁的,那味道可想而知。
可师父不同意,秀绒也没有办法。最后折中的方式是,在大通铺上拉上一道帘子,让秀绒自己单独睡东首,其他孩子睡西首。
这对一帮半大孩子来说,可这真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戏班的孩子开蒙学戏的年纪早,受到一些戏词的影响,难免开化的也早。即便他们都对秀绒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人的好奇心总是有的。在这群孩子里,莲昇的年龄最大,又是大师哥。于是莲昇就睡离帘子最近的位置上,将秀绒跟这帮毛孩子隔开。
刚开始秀绒睡得很紧张,老是迷瞪瞪地不踏实。日子久了,见莲昇他们都很老实,也就放心了。
秀绒就这样成为这间宿舍的“唯一女主人”,也积极开始履行她的义务。早上的时候,等师父把他们几个都给轰出去以后,她就开窗通风、洒水打扫,好天把师兄弟的被子拿出去晒,换下来的衣服、袜子,鞋子拿去洗;冷天早早笼好炉子。晚上趁着没下课之前烧好一大盆热水,等着师兄弟回来泡手泡脚,舒服一时是一时。
小小的宿舍经她这么一收拾,既干净又清爽,大家住得也舒服很多。
与此同时,艰苦的戏班生活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早晨六点起床,老刘头拿着刀坯子进屋,一边喊“起床啦,起床啦!”,一边拿刀坯子敲床腿,啪啪得敲。老刘头自己也很注意,往往都在西首敲,从不去秀绒躺的东首。孩子们一听见刀坯子响,立马睁眼下床,倘若有一个想在床上赖一会儿的,老刘头二话不说照着屁股就是一板子,既狠又准,清脆极了!谁都不想大清早起来就挨打,都麻利儿地起床下地。
下床之后去解个手,不准吃早饭,两人一组去练功场练功。而这所谓的练功场就是一出门的前院,前院中央铺一块地毯,四周是砖地,两边墙上支着刀、枪等武把子,要是雨天或是雪天,就再在院子里搭一个罩棚。
所有人早功的第一个项目都是拿大顶,两人一组开练。场地中央燃一炷香,以三分之一柱香为界,一组完了另一组上,下来的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