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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墨晗未理会,转身丢下句:“你也早点回去吧。”
慕半依继而问:“陛下是要去珞翡宫吗?”
顾墨晗刚迈出一步,听到这句猛然滞住。
慕半依自己也莫名其妙下,自知失言,随后躬身告辞。
顾墨晗回过头,那件紫貂长裘披裹在她身上,却已是宽大委地,很快,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消逝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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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沁吟宫,慕半依想着今日过节,便让宫婢们早早休息,不必留下伺候。
外面烟花依旧不歇,映得窗纸时明时暗,昭示着这一夜的繁华热闹。而流光四溢的寝宫里,此时却只有慕半依一人,倒显得空旷清冷了。
除夕之夜,正该是欢声鼎沸,家家团聚的时候。
然而围绕在她身边的,只有缭乱人眼的虚华珠光。
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终究,是自己一个人哪。
来自深处的冷意,又仿佛狰狞恶爪攀缠而侵,慕半依习惯性地抱住身体,当指尖触到尚未脱下的紫貂皮裘衣,眼波轻微晃了晃,又是陷入沉寂……
远处,更漏声遥遥响起。
不知过去多久,慕半依莫名地惊醒,突然发觉自己并未躺在馡榻上,而是一个人的怀中。
她睡眼惺忪,怔怔看着那人斜倚在榻上,而自己,就像个依赖温暖的孩童,半个身子都偎进对方怀抱里——
“将宫婢们摈退,一个人呆在房里么……”
“连衣服也不换,就这样躺在榻上睡着。”
“看来,以前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见她睁眼,顾墨晗丝毫不予吃惊,一只手还落在她柔软的发上,最后好整以暇地开口。
慕半依一时听懵了,半晌,才反应到最后一句,赶紧以袖抹了抹唇边闪亮亮的口水。
“我,我睡了很久?”她脸泛小红,有些尴尬地问。
顾墨晗神色平静:“大概半个时辰吧……”
之前她独自发呆,竟不知不觉睡着,然而想起眼前人,慕半依心弦一紧:“陛下是何时来的?”
顾墨晗不语,只盯着她瞧。
慕半依一时头皮发麻,只好不再问。
“不愿意看见朕么?”随即,他语气转冷。
慕半依自然得摇头,但想了想,避开他的视线:“除夕之夜,陛下不是应该在珞翡宫……陪着菱妃娘娘与小皇子吗……”
她低着头,不若之前那般讨好承欢,倒像有千愁万绪般。
脸蛋被扳过来。
出乎意料,正凝定她的眼神里,此时却是蕴情含柔,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在其间飘浮,让人望之,偏又生出朦胧暖意。
慕半依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将娇躯搂进怀中,他淡淡说道:“今夜,朕想陪着你。”
在万家灯火,喜庆团圆的时候。
她不是一个人,身边,也是有人陪伴的。
慕半依简直以为自己听错。
顾墨晗抱紧她,静静听着外面偶有烟火响动。原来夜,已经深了。
然而大半夜,又是这种特殊节日,他却跑到寝宫来陪自己?慕半依忽然有些糊涂,也不敢置信:“留,留在这里吗?”
她这反应,令顾墨晗眉头一压,但同时被提醒起什么,声音曼然:“也好……还是随朕回龙瞻殿了。”
慕半依一愣,被他抱起来。
龙瞻殿
熏烟氤氲,珠帷密掩,两盏蜜蜡制的高烛摇曳生辉,在龙凤纱幔上隐约映出两道紧密拥缠的人影。
这一回,不若以往的狂肆,竟是温柔得不可思议。
欢缱云雨后,雪色的玉肌香肩才一离衾被,便受到寒意侵袭,微微发颤。
很快,修长的手臂将她拉回身前,彼此肌肤因摩滑而生热,却足以抵去所有严寒。
“你比以前更怕冷了……”顾墨晗声音带着微软暗哑,手指正缠在那浓长的云发之中,“下次,朕派人再为你房中多添些炭火。”
“足够了……”慕半依抵在他胸口说话,“比起其他两位妃嫔,我那里已是暖如春室了。”
之后一阵沉默。就在慕半依以为他已经睡去,而自己也快睡去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声音——
“今天你一个人,在园内想些什么。”
看不到的角度下,慕半依猛然睁开眼,失去迷糊睡意,竟呈现着一片澄清。
她许久不答,顾墨晗眸色在这刻转深幽邃,轻笑,又像在深深讽嘲,开口问:“在想他吗?”
毫不遮掩的话语,倏如利剑一般,刺得人猝不及防。
一个“他”字,对说者与听者来讲,都是心中再明白不过!
听到这句,慕半依头脑轰然一响,只觉深藏的秘密,一下子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挖出来,连心口都被挖空。
他是知道的?他其实是知道的?
她与逢然发生的一切,一直以来他都是清楚的?
只是从没提过,从没对自己的结局冷笑嘲讽过。
“那种滋味……很痛苦吧……”感觉她在怀中微微颤抖,顾墨晗似笑非笑,声音已如染上酒醉般飘迷。
似在深深回味着什么,他闭上眼,最后吐出的几个字,逐渐幽渺不清,仿佛根本不愿让人听见,那一声,充满悲痛的低喃——
“被人,抛弃的滋味……”
********
新年之后,大地回暖,转眼即到万物复苏的春天。芳菲绽艳,柳芽吐碧,莲池上水波粼粼,硕叶翻卷下,一群鸳鸯游曳而去,落花浮点,涟漪无尽。
虽说在宫中的日子百无聊赖,但也享受着宫人们无微不至的服侍。在这春年花开的时节,褪去一身繁厚锦装,轻盈的绢绡宫裙在风中愈飞飘渺。此刻慕半依踱步于天心湖畔,两名宫婢紧随身后,不久走到六角亭台处,她便手执瓷碗,往湖面上轻轻撒入鱼食。
“咦,主子你听,好像有人在弹琴呢。”一名宫婢凝神听了听,突然说道。
经她提醒,慕半依收回数鱼的心思,侧耳倾听下,果然隐有琴音从花林一方传来,恰似雾中弦声,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有人弹琴?
不知想起什么,慕半依弃掉瓷碗,往花林方向缓行几步。琴声正托风而来,愈渐清晰时,竟宛如一泓冰澈的碧溪铺泻耳边,惹得人乍然一颤。
似乎融合不尽这春天的烂漫绵暖,曲调中独有清冷之韵,恍若美人雨中执伞,泠泠孤影下,柔婉却也忧伤。
莫名的,如被那琴声牵紧心魂,慕半依倏然加快脚步,直朝花林走去。
风儿淡卷,四周飘花,她在红香枝影中穿行,大片叠瓣擦过衣袖簌簌而落,又惹来一场花雨迷漫。而琴音飘荡在这香美似幻的春景之中,依然深静幽远,冷华不沾艳俗,清雅不失忧婉。
是谁,是谁在弹琴?
花枝缝隙间,慕半依隐约瞟见一抹白影,顿觉呼吸不畅,仿佛不可置信般,开始一步一步地顺着树影走出,当来到林中空地,她看到前方有块磨滑平整的长方形石桌,而此时,正有人坐在那里抚琴轻弹。
一场香雾花帘从旁袭来,隔着彼此身影朦胧不清,直至逐渐散去,琴音才蓦地一止,慕半依也终于看清了对方。
“你……”慕半依神色吃惊。
女子抬起头,容颜韶秀如琼,同时细看她所穿衣裳,并非一身素白,光照之下精纹银梅流动,袖口裙幅绣着零星淡紫飘花,外罩洒金纱衣,远看不显,近瞧却是闪闪亮耀。
当瞅见慕半依,她拢指起身,一头云髻上发饰甚少,因此更衬那支兰花玉簪精致夺目。而这身装束在宫妃中,可谓十分简素,但穿在她身上偏生出一股冷傲气韵,宛若孤芳雅梅。
看着眼前人,她脸上毫无惊讶之色,反倒似笑非笑地道出句:“真是好久不见了,媚才人。”
“沈醉瑶……”慕半依怔怔念出这个名字,紧接反应过来,“怎么会是你?”
沈醉瑶扬唇:“世事本就多变,还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
慕半依默了片刻,随即开口:“难道你也是……”
“庶八品宝林。” 她缓缓启唇。
慕半依一时奇怪:“可上回在晚宴上,我并没有看到你。”
沈醉瑶走近几步,身姿婀娜如柳:“怎奈当时身体抱恙,未能出席了。”
听着那颇为漫不经心的语调,倒让慕半依觉得,对方是故意不愿沾染进那世俗的争艳之中。继而问:“我们一直都未见面,你又怎知我的身份?”
“看来,你太忽视宫中人的能力了……”沈醉瑶一声轻叹,“后宫佳丽争芳斗艳,为地还不是同一个人吗?近来皇帝宠爱谁,谁最得圣眷,包括在特殊喜庆的除夕之夜……又是临幸了谁?这些,恐怕早让诸位嫔妃们探得一清二楚了,甚至连对方的鼻子眉毛,都能清晰画出来呢。”
她一席话语,听得慕半依微微拧眉,或许是感觉到一丝危险意味。
“当然我知道,他是不会……”之后一句,沈醉瑶说得低渺,淹没在风声中。
同时慕半依垂下眼帘,方才自己循着琴音而来,那一时的心情恍惚,如今回想,自己都觉可笑了。
“你常常一人来这里弹琴?”稍后,她瞄眼放在石桌上的瑶琴。
“沉凝宫是个清冷的地方,也无盛景可言,怎比得上这里的花鸟锦绣。”沈醉瑶说完,便以指尖轻轻掸落肩上的一片花瓣。
慕半依却未有多大感触,眸光略微晃闪,仿佛另有思绪。
沈醉瑶一笑:“你以为我在此抚琴,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吗?”睫毛与光影交错,在眼睑处投下一道浅淡阴影,她喉咙中溢出声音,“其实皇上他,早就知道了。”
慕半依表情诧愕,沈醉瑶又开口:“不过皇上是不会宠幸我的。”
“为什么?”慕半依脱口问道。
沈醉瑶抿唇,那身影处在一片花团锦簇中,不知怎的,莫名黯淡下来。
“因为……我是罪臣之女啊。”许久,她的声音惊破沉默。
慕半依震住,目光刚好与沈醉瑶含有冷诮的眼神相触:“我爹归为支持允王的乱党之中,被流徙边疆,而沈氏宗族也被剥爵贬为庶人……唯有我,因皇上念着当初一份恩情,才将我留在皇宫里。”
提到“恩情”两个字,慕半依立即明白,是指对方曾暗中向顾墨晗报信,沈孝乾会派人行刺的事。
“因此你该明白了吧,皇上这么做,已是对我最大的恩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