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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将爵位的六安伯府连着办葬礼都恨不得低调的不要惊动任何人,一时间,徐家成了满天都城的笑话。
原本徐承熙的两个胞妹在太夫人病倒前已经在议亲,经过这么一连串的糟心事,原本都已经交换过庚帖的两家都齐齐退婚。再有守孝三年,家中又被掏空了底子,两人的婚事均是再看不到一点盼头。
这一日,徐承熙一早到婆婆跟前打着夫君崔澜的名义讨了去普济寺祈福的差事。在相府的这些年,只要让人挑不出毛病,这些许小事,也是徐承熙唯一能做的。
在一众家中护卫和婢女陪护下,冒着稀疏的细雨,前往普济寺。
普济寺乃天都城第一大寺,平时轻易不见客,每逢初一十五允许香客拜会,前殿接待普通民众,后殿却只接待部分贵人,不是什么人都想去就去的了的。
穿过层层深殿,在最后方有一座气势庄严的小殿,有卫队守卫森严,鲜少有人知道,这里就是供奉那位到京中治学的唐藏古国活佛所在。
活佛在天都城见女客的单子上,有崔相府嫡长孙媳徐承熙的名字。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也不外乎就是如此了。
为表诚心,从殿门口到内室,徐承熙是按着十步一叩拜的大礼到活佛近前的。
一入殿内,就看见一座密宗三目戒贪戒嗔戒痴宝象,案桌上鲜花果脯摆满,地上的蒲团两侧摆满了释义的卷书。除此之外,一应什物朴素自然,明净透彻。
见有人来,活佛放下手中书卷,宣一声佛号。
他本人年岁不大,甚至比徐承熙看起来还要小一些。眉目间一片清明,未言语,面上先显出慈悲之色。远看好似普通人,近看却叫人望尔便心中不禁生出想要流泪的酸涩之意。
因为是女客,想来是私密事,周围的小沙弥很有眼色退到殿外的廊道上。跟着来的相府侍从也都在那里,殿门大开,外面能看见里面,但在这殿中谈话,只不要呼喊,外面却是听不见的。
徐承熙以为自己会压制不住满心的怨愤,但在活佛清澈的目光中,如油烹的情绪却慢慢平复下去。
“信女徐承熙想求教活佛。”徐承熙郑重的缓缓开口。
活佛右手做了一个示意的动作,这便是允许了。
“信女自街上来,路见乞儿无衣食裹腹,瑟缩如鹧鸪,而对面酒坊有人一掷千金只为歌女一笑。信女不明白,那乞儿为何而活,我佛叫他在这世上,只是为了受苦难么?”
活佛叹一口气,回道:“众生皆苦。”
徐承熙不予置评,又问道,“信女府中有一个下人,为着多一点赏赐,不顾春雨,进山里猎了一只狼。”
虽然尚且不明所以,但是活佛听的很专注。
“刚开春,山里估计很难找到什么吃的,狼会出来是因为那猎狼人买了一只人家里养的兔子,用刀在兔子身上划了几刀子,狼被兔子身上的血腥味引出来,才被猎人得手的。”
“那猎人把狼的尸体带回来的时候准备放血剥皮子的时候,狼嘴里还叼着死兔子。”
活佛略皱眉。
就听徐承熙道:“那人把死兔子从狼嘴里取下来,血肉模糊的一团,准备清理干净拿去炖汤,剖开腹部,却发现里面还有一窝已然成形的小兔子。”
后面的不用徐承说,活佛亦面露不忍。
“那是一只怀孕的母兔子。所以看起来格外肥大好做诱饵。猎狼人本来只想要一张狼皮子,最后所伤的却不止一条性命。”徐承熙问道:“是这狼做错了什么,还是那只兔子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是那未出世的小兔子们做错了什么,所以佛祖安排它们遭此厄运?”
活佛顿时明了这隐喻,回望着徐承熙,似乎一直望到了徐承熙的心里,他说道:“并非佛祖安排,一切自有其命数。”
徐承熙不以为然,嘲讽的笑了笑:“命数?”她接着道,“有一人,至情至义,于长辈尽心侍奉,于兄弟掏心掏肺,于姐妹尽心照拂。母亲病前唯有他在床前喂食汤药甚至以手接秽物,亲妹和离回府他竭力供养无微不至,兄弟妹夫都靠他得以升官发财。信女敢问,这样的人可算是世间少有的大善人了?”
活佛点头,“自然,再没有比他更善的了。”
“既然是如此大善人,为何他母亲从来不认为他孝,亲妹散布谣言使他丢了差事,妹夫与他反目成仇,兄弟更是害他连爵位都不保。”
说到最后,已然有了哭泣之意。徐承熙恨啊,不待活佛说什么,她自己先说了,“不过是你以为至亲之情,他人要的却是钱财利益,你将他人当手足,他人便乐得插你两刀。人人都喜欢谗言媚语,你勤恳如那老黄牛为别人劳心劳力,反倒是过错,越是诚善便越可欺。”
“信女不明白,为何作恶者不得恶报,反而享尽荣华富贵之后寿终正寝。为何生邪念者不得果报,反而纯善纯孝者受千夫所指。信女从小谨遵训诫,无事可不对人言,无事不行的端正。可活在这人间世,却还不如坠入阿鼻地狱痛快。信女恳请活佛解答。做好人为何无好报,做恶人反而随心所欲?”
这一长串的连问,一声比一声高,又一声比一声凄然。
长长的叹息,活佛道:“各人的命,他人怎能解答。”
“可您是活佛。”徐承熙不放弃追问。
活佛道;“即便我是活佛,也不能。”
徐承熙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神空洞,一直挺直的背脊都弯了弯,再发不出一句言语。
半晌,徐承熙回过神道:“今日叨扰活佛清修,还望恕罪。”说着,她强撑着站起身来。
不知是先前的故事打动了活佛,还是那三问极尽愤懑引起了活佛的怜悯,只见他从先前放下的书中翻出一张拇指宽的笺纸递过来。
徐承熙拿到手中看了看,很普通的样子。一面用唐藏古语写着几个字,另一面是汉字,想来是那唐藏古语的释义,字迹干净整洁,戒贪戒嗔戒痴。
活佛慢慢用汉话解释道:“不知道自然无法,已经遇见的,不能当做视而不见。我在这里所见的信徒不多,我知道你的诚心。今日不能答你所问,便有所亏欠,我心不安。这笺子你且拿着,或许关键时有用。全是我代替佛祖在人间行走的一丝慈悲。你且记,一切需谨遵本心。”
徐承熙原本灰暗下去的眸子又亮起来,然后又沉寂下去。
“多谢活佛。”
不管怎么样,活佛是理解她的,至少这一点让徐承熙觉得得到了些许来自佛祖的慰藉。她将笺子收好,虽然并不认为活佛所言关键时刻有什么用,但至少是个念想。多少人求唐藏活佛的一句祝福语不得,她却得了活佛亲笔书写的笺子,已经是难得。
当日徐承熙回到相府,已经快到傍晚。
白日里还没怎么样,到底是淋了雨,又满腹心事。到了夜晚,徐承熙就就发起烧来,管事妈妈忙忙请了大夫,自己不敢做主,去了小书房和正房里各禀了一声。
这就惊动了崔澜以及阖府上下。
明明已经服了药,可身上还是滚烫,徐承熙缩在厚厚的两床玉兰花纹锦缎棉被里,却冷的直打哆嗦,没有像平时那样倔强,任左右婢女喂药擦汗。
身体难受到了极致,神智却还是清醒的。
那一袭秋香夹软纱道袍挟着丝丝春雨的气息从外面进来时,徐承熙一下子就感觉到,并睁开眼一眼就看见。她一向是个要强的,这会胸中憋着一口气,就要掀开被子下地来。
来人阻止了她的动作,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说出口的话却是温和的:“病了就好好躺着吧,可请了大夫来看过?”
徐承熙冷着脸,与来人的温和鲜明对比。她说道;“劳烦夫君特地过来,不过是受了些寒气,不打紧,还请夫君回去处理公务,不要为我这一点事情烦心。”
原本准备给徐承熙掖被子的手就此顿住,崔澜崔十三也收敛了那一丝温和之意,“怎么说你我都是夫妻,这是我应该做的,看书也不在这一时半刻。”
两人之间言语平常,却有着一股子箭拨弩张的味道,神情之间,明明是夫妻,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一时间,再无言语,只有亲近婢女服侍徐承熙喝汤药的声音。
后来,徐承熙的婆婆项氏以及小姑崔明珠乃至正有身孕的大嫂都先后来看过她一回,只是徐承熙喝了汤药,迷迷糊糊间昏睡了,所以并不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生不如死徒费光阴
半夜的时候,徐承熙是痛醒的,身上无一处不酸痛,尤其是两只腿脚膝盖骨和踝骨处,好似针扎一般。
她知道这是陈年旧疾因着这次高烧又带出来了。不由就想到了刚入崔府,到婆婆处立规矩,冬日一大早,天都还没亮,就跪在婆婆卧房后面供奉的佛龛前,用簪花小楷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写佛经,不到有人来唤,她就不能起身。有时候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饿着肚子,只有一杯凉茶,连块点心都没有。
人人都知道侯府自老侯爷去世之后一日不如一日,本来她父亲承了爵有个差事,后来也被府中人搅合了。大家都羡慕她徐承熙那般窘境还能高嫁到相府做嫡孙媳。那些人平白长着一双眼睛,却没有心,没人知道这么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她并不是相府合心的孙媳妇,也不是崔澜的心上人。一个不受婆家和丈夫喜爱的嫡孙媳,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徐承熙之前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或许是平日里的念想的多,白日里又不痛快,所以梦到许久之前的时光。当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像大嫂还梳着一簇小辫子的长女珍娘那么大的时候,跟着父亲母亲在西洲夷都生活,每日无忧无虑,真的是再快活不过。
仔细说起来,比起天都城,西洲夷都才更像是徐承熙的故乡。她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直到懂事以后才回到天都城。
西洲夷都,不比中洲天都城繁华,可是夷都比邻大草原和异族,有着别样的风情和开放的民风。
徐承熙的母亲是个标准的西洲人,说天都官话时会带着些口音,有着爽朗的性格和结实的身形。徐承熙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经常是被母亲夹在臂弯里,去到各处。
徐承熙刚满四岁,母亲就让人牵着小马让她学骑术,等她再稍大一些,背上箭囊拿着学童样式的小弓,能在外面疯玩上一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