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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杉气得不想说话,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话说,你这个远房堂嫂,难道没有娘家人、婆家人什么的?怎样让她一个年轻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镖师八卦起来,一点不输蕴华山庄的庄主夫人。
“我不就是她的婆家人吗?你看,她接受我的帮助吗?真是比牛还犟!”
镖师看看弓杉难看的脸色,摸摸鼻子,识趣地走了。
这天,胡伯染了风寒,躺床上发汗。慎芮便自己去守铺子。
“慎掌柜?你亲自来守铺面啊?哎呀,你的东西太好看了,每样我都想要。就是价格上……贵了点。”这是隔壁点心铺的王嫂子,阳惕本地人,乡下有土地,城里有铺面,算是个小财主。
“在王嫂面前,说什么价格?你送给我们的千层糕那么好吃,我一直没机会感谢。你能看中我的陶塑,就好办了。铺子里的东西,你随便挑,不要钱。”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王嫂的眼睛都笑没了,陷在胖胖的脸颊里,成了两条缝,“想吃我们家的糕点时说一声,哪怕现给你做,我们都乐意。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我们两家要多走动。慎掌柜说,是不是?……这套三彩童子,我可就拿走喽?”
“拿走拿走,只要你喜欢,拿什么都行。”这套三彩童子类似于唐三彩工艺,色彩富丽堂皇,七个童子顽皮可爱,形象逼真,很有艺术性。
王嫂喜笑颜开地走到架子前,正想往菜篮子里装,一只手忽然拦住了她。“这位大嫂,可否先让与在下?”
“啥?”王嫂很不悦地一回头,见是个长相很清秀的年轻华服男子,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万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我拿钱补偿与你如何?”
“这——,不是这么说的。这是慎掌柜送给我的。”
年轻人一脸可惜地看着三彩童子,舍不得移开目光。
慎芮走到两人身边,笑着说道:“我再赶做一套一模一样的。这位公子如果住得不远,可以过两天来拿;如果住得远,那王嫂就等两天。两位以为如何?”
“是你做的?”年轻男人惊讶地看着慎芮,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是啊,有何不妥?”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器物是如此精美,我想全部买下。你开个价吧。”
“全部?”换王嫂惊讶了,“那这套童子,还是先给我吧。我母亲明天大寿,我要拿来送礼的。”说完,不由分说,装上三彩童子就走了。
“公子喜欢我的陶塑,我很是高兴。不过,有些是简单的碗盘,用来日常使用的。我挑一些价值高的给你装起来,你看如何?”
“不用挑,我就是全要。”这个年轻男人双眼放光地盯着陶塑,脸上竟微微激动得泛红,好像发现了人间奇迹。
“好吧,我给你装起来。但是我店里现在没有伙计,无法给你送上门去。”慎芮边用草纸层层包裹架子上的陶塑,边打量年轻人的身架,心想就算是弓杉那样的练武人也拿不走这么重的东西。
“我有随从。”年轻人狂热地看着这些艺术品,眼都不眨。
后来,这个年轻人经常来铺子里逛,只要有新作品,他必定先买走。
这么一个大客户,慎芮便留了心,打听之下,知道是城西的一个富家公子,叫沈通毅。他父亲早亡,祖产颇丰,自小不爱读书求仕,也不费心经营祖业,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稀奇玩意。不是收集字画,也不是收集花草,更不是蓄养珍禽异兽。是什么呢?图案怪异的异域绣品,造型优美的盆景,精工细作的木雕,华丽的石雕等等。家里的房子全被他堆放这些东西了。
据说,他母亲是个没有远见的妇人,只要他身体健康就行,有没有上进心什么的,一律不在意。在他母亲和未婚妻死后,他连妻子都不费劲找了,至今单身。家中没有血缘近的长辈,而且他也听不进别人的劝说,常骂劝解他的人是俗物。渐渐的,便没有人管他了。
“你自己如此爱好这些手工艺品,干吗不自己做做看?你不会嫌弃做手艺人吧?”慎芮见他又来看新作品时,有点过意不去,觉得他在自己铺子里花了太多银钱。
“真的?我也可以做吗?那你愿意教我?”沈通毅眼神热烈,兴致勃勃地盯着慎芮,愣是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那,你若不厌恶摆弄泥巴,明天一早就来吧。”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沈通毅大喜过望,一撩衣衫下摆,就要往地上跪。慎芮吃了一惊,正想阻止,没想到旁边的胡婶手脚麻利地一托沈通毅的胳膊,愣是没让他跪下去,“沈公子,我们掌柜有祖训,不教外人。您来学陶塑没关系,但不能拜师,否则会坏了我们掌柜家的规矩。”
“这——那我岂不是不能来学了?”
“能来能来,你只要不拜师就行。打打下手啊,帮帮小忙啊,时日久了,不就看会了吗?”胡婶面相憨厚,说起话来却很有‘内涵’。
慎芮感觉胡婶另有所图,但收个徒弟,也的确不是自己所愿。这时候收徒弟,是终身制的。慎芮不想跟一个陌生男人有这么长久的关系。“那就按照胡婶说的办吧。放心,我仍然会悉心指导你怎么做陶塑的。”
“不可。既然我不能拜慎掌柜为师,那慎掌柜就不能教我做陶塑。我能在一边看着,就已经很知足了。我十分感谢慎掌柜给这个机会,望不要把我当成公子哥,尽管把我当成伙计使唤即可。否则我心难安。”沈通毅的神色极其郑重,满脸恳切地等着慎芮点头。
“呵呵~好吧。”慎芮有些尴尬地同意了。她不太喜欢跟这种一板一眼的古板人物交往。但既然说出教人家的话了,不能转眼就反悔吧?
沈通毅跟着慎芮学陶塑时,胡婶抱着弓祺在一边看,边看边说,“我们慎掌柜人可好了,善良又大方,还会挣钱。可惜啊,遇人不淑。”
沈通毅纳闷地抬头看胡婶,“什么意思?”
慎芮赶紧给胡婶打眼色,“沈公子别听胡婶的。”
“掌柜的!”胡婶瞪了慎芮一眼。胡家两口子自从摸清慎芮的为人和脾气后,就不把她当主人了,经常当自己的女儿管。“我们掌柜的才生下娇儿,竟然就被夫家赶出了家门!沈公子说,这是什么人家啊?!连这么可爱的儿子都不要!呸!我咒他们一家不得好死!”
“胡婶!”慎芮一听胡婶这么诅咒弓家,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们家并不都是坏人。以后不要再这么诅咒人家了。”
胡婶看慎芮真生气了,尴尬地笑笑,又向着沈通毅说起来,“看我们掌柜,多善良,多宽容,多大度啊。这样的好人,哪里去找哦。沈公子说说,我们掌柜的,人怎么样?”
慎芮终于知道胡婶想干什么了,顿时哭笑不得,“胡婶,祺儿好像渴了,你去给他喂点水吧。”
“我才给他喂了水。你看,他现在玩得多好。”弓祺配合地拿着个拨浪鼓摇了摇,流着哈喇子呵呵笑。
慎芮尴尬地看向沈通毅,正想对他解释一二,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一下,谁知他一脸懵懂地说道:“原来慎掌柜是下堂妻。没关系,我不会看轻你的。”
慎芮一下喷笑出来,指着胡婶,用眼神嘲笑她。胡婶又尴尬又气愤,冲着沈通毅冷哼一声,抱起弓祺回屋了。
“胡婶好像生气了。我说错话了吗?”
原来你不是傻子啊。“你没说错,是胡婶多想了。好好干活吧。”
沈通毅不是故意装傻。随后的接触中,慎芮终于明白,这是一个标准的温室小草。人情世故似懂非懂,比自己这个外来户还‘白痴’;交往礼节只限于陌生人之间的打招呼,对相熟的人就没啥礼节了;更别提做事了,手指僵硬,动作不协调……估计他从来没给自己穿过衣服。
慎芮开始后悔教他做陶塑。好在他的鉴赏能力很高,对慎芮的作品总能提出独到的见解,有时还能提出创造性的建议。
在那天试探失败后,胡婶没有气馁,背着慎芮时,多次明里暗里夸慎芮,最后就差明说让他提亲了。
沈通毅再呆,也明白胡婶的意思了。
限嫁
“慎掌柜,我,不嫌弃你。”沈通毅明白胡婶的意思后,这是他见到慎芮的第一句话。话说,他说这句话,倒不是表达自己娶慎芮有多不情愿。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也不敢直视慎芮,声音从嗓子里硬挤出来,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害羞到极点的样子。
慎芮错愕在当场,反应过来后,想笑,然后放缓说话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谢谢沈公子这么看得起我。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暂时不想改变。”
“啊?慎掌柜,你是什么意思?我没说要改变你啊。你可以照常做陶塑。我不希望你丢掉不做。那样我就看不到你精美的陶塑了。”沈通毅依然紧张,说话时忘记了呼吸,说到最后只剩喘气了。
慎芮发觉跟他交流起来很困难,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我暂时不想嫁人。没那个心思。”
沈通毅惊讶地抬起头,看了慎芮一眼,又害羞地挪开眼睛,“那胡婶,怎么那么说?”
“胡婶虽然是为我好,但她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做法欠妥。望沈公子能够原谅她的冒失。”
最好,你不原谅她,然后不再来我家了。
“这样啊,那我还能来学陶塑吗?”沈通毅手足无措地站着,紧张得嘴唇直哆嗦。
“唉~~当然能来了。”慎芮还能再说什么?人家都紧张成这样了。
弓杉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两个月后,他抽空来了一趟阳惕。从甘捕快那里知道慎芮的住处后,买了一些糕点礼品,直奔她的铺子。前面铺子里摆放的陶塑果然精美异常。
“生意还好吧?”弓杉边看边问胡伯。
“怎么说呢,糊糊口而已。”胡伯不知道弓杉的身份,自然不会说真话,按照惯常的思维,说些客套话。
“糊口而已?”弓杉皱下眉头,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