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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长风点点头道:“你看的不错,这里的尸体,少了上师、公主和卫铁衣,不过还有一人,是姚三思!”
叶雨荷惊住,不敢想象道:“难道是姚三思下的毒?”她真的不能相信,那个浓眉大眼的憨厚护卫,竟会在香鼎中下毒。
秋长风沉默许久,这才摇头道:“不会是他。”
叶雨荷立即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秋长风顿了片刻,才道:“我信他。”他口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坚定,他虽然怀疑很多事情,但他终究还会信一些东西。
就是因为这个相信,他才会和别人不同。
叶雨荷看着秋长风那坚毅又真诚的面容,不知为何,竟也信了,可还是忍不住道:“那下毒的是谁……”脑海中陡然有灵光闪过,叶雨荷叫道:“是那个姓叶的人!”
秋长风拳头握紧,喃喃道:“叶欢?”
他早就怀疑是叶欢,那个来历不明的所谓长白山商人。只有叶欢能在张定边爆起,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将酥骨香放在香鼎中,然后悄然离去。
这尸体里面除少了上师等人的尸体外,岂不也少了叶欢?
秋长风想到这里的时候,望向了殿外。
红日未起,破晓,他想的却是风雨雷电的昨晚。当时他和张定边争夺金龙诀的时候,有人横出,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抢走了金龙诀。
那人当然是个高手,那人是不是叶欢?叶欢对往日如此熟悉,当然也是志在金龙诀。叶欢和忍者同时出现,他们之间也有关联?
有雾,秋雾重重,秋长风眼中带了分茫然,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突然察觉到什么,秋长风转过头去,望向叶雨荷。
叶雨荷也正在望着他,因为她突然见到,秋长风想事情的时候,有着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忧悒——他很少向人展露的忧悒。
或许他本来就是如此,只是他在平日总给自己带上不同的面具,就像叶雨荷的冷漠般……
移开了目光,避开了秋长风的双眸,叶雨荷轻声道:“现在怎么办?”
秋长风反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叶雨荷立即道:“他们捉走了云梦公主,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用意。但我一直保护着公主,当然要去救她。”
秋长风道:“好,那你去吧。”
叶雨荷一怔,半晌才道:“你难道……不跟我一起?”
秋长风良久才道:“上师去了……这件事我一定要禀告圣上。我们不同路,就此告辞吧。”然后他就看着殿外,再不发一语。
叶雨荷心中不知为何,又有些刺痛。但她知道秋长风说得不错,他们的确不是同路的人,一直都不是。
终于转过身去,叶雨荷缓缓向殿外走去。秋雾正浓,浓得迷离,浓得让人看不清前方的方向,叶雨荷走到殿门的时候,终于止步,转身对秋长风道:“昨晚还要多谢你救过我。”
秋长风淡漠道:“可你也救过我一次,我们扯平了。”
叶雨荷笑笑,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揶揄,“不错,我们扯平了。再见。”她心中却想,你还在骗我?这次忍者计谋百出,酥骨香都毒你不倒,甚至反中了你下的什么僵尸跳,你上次又如何会被暗算?你这么说,当然是不想我和你一起,干扰你行事。
她亦是聪明,知道那些忍者会中僵尸跳,绝非无因,但她怎么也不明白,秋长风什么时候、怎么下的毒。
雾气浓,有风起,吹皱衣袂,吹乱了发丝。叶雨荷终于还是一咬牙,举步要走——她不想走,但她还有留下的理由?
冷风吹入大殿,吹到秋长风身上,他眼中也带分离愁之意——他想挽留,可他不能挽留,因为自此后,相思更浓,但风波更恶。他终于转过身来,脸色突然变了,身形一纵,陡然到了香案旁。
他霍然揭开了香案上的幕帷。
金山寺大殿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巨变,香案倒斜在一旁,这本是小事,就算秋长风也没有留意。方才风过,恰巧吹动了幕帷,秋长风虽也心乱,但还是看到了幕帷下有衣襟露出。
香案下有人?
是谁?
秋长风半点等不得,径直掀开了幕帷,只见到一人晕在那里,脸色已经发黑,却是姚三思。
秋长风有些意外之喜,他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公主失踪还是可以解释,那帮忍者或许觉得公主还有价值,但不解为何姚三思会不见?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什么,立即扛着姚三思出了殿,舀了一瓢水,然后从怀中掏出个盒子。盒子打开,共有十三个格子。
格子中装了各种颜色的粉末,乍一看,如同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盒子。
秋长风打开后,根本不假思索,指甲挑了三种粉末,弹入水瓢中,然后撬开姚三思的嘴,把水灌了下去,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叶雨荷,皱了下眉头。
叶雨荷没有走,见秋长风望过来,心中暗想,难道当初他也是这么给我喂药吗?一想到这里,本是莹玉般的脸上有些发热,可又十分好奇秋长风的那个盒子,感觉这个秋长风浑身上下,无不透着神秘的味道。
他怎么会对忍术那么熟悉,他又为何会解忍者之毒,他使的是什么刀,他那一身骇人本事,又是谁传的?
叶雨荷越想越离奇,见秋长风对她视而不见的样子,故作掩饰的咳嗽声,说道:“姚三思中了毒昏迷在香案下,逃过一劫,但肯定对当初发生的事情很清楚。我也想从他口里,听听公主去了那里。”
秋长风不语,但也没有轰叶雨荷离去。
炷香的功夫,姚三思脸上黑意退去,睁开眼睛时,略带茫然,等看到秋长风的时候,又惊又喜道:“大人,是你?”扭头望去,记起什么,骇然道:“上师被他们害死了。”
秋长风脸色如秋霜般的冷,说道:“你把经过说一遍。”
姚三思喏喏,终于开口将叶雨荷离去后的事情说了一遍,“……上师倒地时,曾让卫铁衣告诉你,让你毁了排教的什么夕照。”如果不是听姚广孝在长江上曾说过什么夕照,姚三思那时只怕会以为姚广孝临死前糊涂了,可这时候,他已知道夕照无疑是个非常紧要的事物,不然也不会让姚广孝临死不忘。
可夕照既然紧要,姚广孝为何要让秋长风毁去?
夕照究竟是什么东西?姚三思茫然,叶雨荷亦是奇怪,只有秋长风望着那远方萧萧的树木,似有沉思,许久后才道:“那后来呢?”
姚三思脸色惨然,“上师一死,那帮忍者突然出现,我们想要迎战,可不知为何,都是手足酸软,根本无法动手,燕勒骑都死了,我也……昏了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他说到这里,垂下头来,脸上有些不自然。
秋长风若有所思地看了姚三思半晌,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们走吧。”他站起来,向山下行去。
姚三思道:“那这里的尸体怎么办?”一想到一日前,这些人还是活蹦乱跳,姚三思心中发冷。
秋长风道:“死人能等,活人等不得的。”他说话间,大踏步地到了山脚江边,那江边还有几艘小船孤零零地系着,秋长风解下一艘,见姚三思跟过来,说道:“我要顺江而下,你自己找船回南京吧。”
姚三思一怔,讷讷道:“大人,你不带我一起走了?”
秋长风看着姚三思,缓缓道:“我要走的路是不归路,你却不必走的。”
他操起船桨,就要离去,姚三思突然大喊道:“大人,我知道你都知道了。”
秋长风身子一凝,望着江水道:“知道什么?”
姚三思脸露羞愧之意,迟疑半晌,才咬牙道:“你知道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们都冲过去和敌人交手,就我没有骨气,早早地躲在香案下,因此我只是中了毒,却没死。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出来了。”突然放声大叫道:“可是我那时候真的很怕!”
叶雨荷远远地止步,见到那浓眉大眼的汉子难过的样子,忍不住为他遗憾,可不想他竟有承认的勇气。她其实也有些疑惑,疑惑姚三思怎么会活下来。
秋长风还是在望着江水,淡然道:“那时候我若在,我也会怕的,你不用难受。”
叶雨荷心中一软,从未想到过秋长风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姚三思大声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因此不想再带我走了。我是孬种,我本来不配和你一路的。”他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又是羞愧,又是难过,转身要走……
秋长风突然道:“你错了。”
姚三思一怔,止住脚步,不解地望着秋长风,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秋长风终于转过头来,目光晶亮地望着姚三思道:“你不是孬种,从来都不是。那时候去拼命的是英雄,不拼命的是智者。我只知道,若不是你,我就听不到上师最后说的话。死有轻重之分,那时候,我宁愿你活着,我不骗你。”
姚三思脸色涨红,反倒说不出话来。
秋长风又道:“我不想你和我走,因为走上这条路,命就没了一半。你还有家人,是不是?”
姚三思心中激动,昂声道:“可我早就应该死了,现在能活下来,命算捡回来的。我不想再窝窝囊囊的活下去,大人,你若带着我,姚三思再不会是孬种。”
秋长风笑了,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既然这样,上船吧。”
姚三思大喜,立即跳上船。秋长风双桨一荡,船已离岸。姚三思忍不住向岸上的叶雨荷看了眼,低声道:“大人,不带着叶捕头一块吗?”
秋长风最后看了叶雨荷一眼,摇摇头道:“她和我们,不同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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