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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县立即道:“那是刘家。刘老成以前算个富户,因此家业不小。王翠莲寡居后,一直还是住在刘家。”陡然惊骇道:“秋大人,快住马。”
他说话间,就见到马儿急冲,看起来就要冲到高墙之上。
这种冲力,若是撞在墙上,不但马儿难以幸免,只怕两人都要撞得筋骨折断。李知县心惊胆战间,那马儿倏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距高墙不过数尺停下。
李知县抹把冷汗,才待强笑声,赞一句秋长风马术精湛,不想秋长风已经不见。
秋长风勒马之时,倏然纵起,夭矫如龙,跃到了高墙之上。
刘家宅院颇大,一眼望去,其中却是沉寂如死,只有主堂亮着昏暗的灯火。暗夜下,带着分凄凉。
秋长风一见,心中凛然,暗想云梦公主真的如李知县所说,带着几十人前来,这刘家怎么会如此寂静?
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秋长风心思转念间,轻轻跃下。陡然间,心中警觉升起,就见到有双刀一左一右劈来。
秋长风才一落地,陡然前窜,堪堪躲过双刀。他动作简单、利索,像早知道两刀砍来,也像不肯浪费半分气力。出刀之人凛然,才待追斩,秋长风霍然手持锦衣卫令,喝道:“锦衣卫秋长风。”
那两人一怔,收手不砍。
原来光电火闪间,秋长风早看到那两人就是燕勒骑的打扮。见两人收手,秋长风道:“带我去见公主,有急事商量。”
见有燕勒骑在这里防备,秋长风微微松了口气。很显然,这些人在这里,是要卫护公主,这么说,公主还不会有事,他的担心,看起来有些杞人忧天。
那两人互望一眼,知道秋长风虽和公主闹别扭,毕竟也是朝廷中的锦衣卫,行事自有道理。终于有一人站出,带领秋长风到了那点灯火前。一路上,秋长风只见花丛石后树上,隐有光芒闪烁,知道那是燕勒骑在埋伏,心中凛然。
难道说,刘家真的有什么秘密,或者说王翠莲竟是杀死刘太息的凶徒,这才让燕勒骑如此郑重其事?
才到堂前,柱后就闪出一人,望着秋长风,神色中略带冷漠,正是叶雨荷。
秋长风见到叶雨荷,暗中舒了口气,问道:“公主呢?”
叶雨荷见到秋长风赶来,略带惊奇,显然也没想到秋长风这么快就补正了错误。心中多少对公主行事有些歉然,但不改冷漠,向后堂一指道:“公主和卫铁衣正在审问王翠莲……”
秋长风诧异道:“王翠莲真的和杀死刘太息一事有关?”
叶雨荷闻言,缓缓摇头道:“不知道。”
秋长风本举步要走,闻言止住脚步,略带奇怪道:“叶捕头当然知道怎么审问犯人,为什么不在里面问问?”
叶雨荷淡漠道:“我不会你们锦衣卫的那些酷刑。”
秋长风皱了下眉头,反问道:“你好像对锦衣卫有些偏见?”
叶雨荷目光一凝,盯在秋长风道:“我的眼睛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东西,我就看不出问题来。”
她回答的有些冷,也有些含蓄,秋长风却已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淡淡道:“可好像有问题的东西,你也看不出问题来了。”
叶雨荷微怔,不待发问,秋长风已入了后堂。
后堂内孤灯一盏,甚为昏暗,秋长风一看到里面的情况,脸色微变。后堂四角站着四个燕勒骑,神色肃然。云梦公主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安,而卫铁衣铁枪般立在堂中,面对个女人。
那女人双手上举,像要凌空飞起,脚尖似离未离地面,丰满的身躯不停地扭动,可脸上汗珠滚落,甚为痛苦的样子。
那场面很是香艳残酷,让旁人见到,一颗心都要剧烈跳动起来。
云梦公主早得到警讯,一见秋长风进来,霍然站起道:“秋长风,你怎么来了?”她自知理亏,于是先发制人。
秋长风看了那女子一眼,皱眉道:“这是做什么?这女的是王翠莲?”
云梦公主回头望了那女人一眼,神色不安,不等回答,卫铁衣接道:“不错,这女的就是王翠莲,我正在逼问她的口供。”
秋长风上前一步,盯着卫铁衣道:“对这种女子,用这种逼供的方法?”他早就看到,原来王翠莲被根几近透明的绳索绑住手腕吊起,只有脚尖着地。如此一来,王翠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全身重量均落在手腕上,勉强用脚尖分担些痛苦,这种酷刑看起来香艳,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痛楚!
云梦公主本来就不算同意,被迫不得不如此,闻言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举动。卫铁衣,放她下来吧。”
卫铁衣立在那里,神色冷然道:“不可以。她若不说出真相,我不会放她下来。秋长风,你可知道,我是在为你着想。”
秋长风有些皱眉,不解道:“为我着想?”
云梦公主接道:“是呀,刘太息死了,临死前留下了王翠莲三字,我们立即断定,这事和王翠莲有关,这才赶到,好在王翠莲没有死。我们逼问之下,才发现你的漏洞,弥补了你的问题。”
她生怕秋长风指责,因此倒打一耙,反倒不停的指责秋长风。
秋长风更是奇怪,“我有什么问题?”
卫铁衣淡淡道:“王翠莲业已招供,是她和贾一刀通奸,被刘老成见到,因此他们给刘老成服下迷药,在刘老成熟睡的时候,吊死刘老成,制造刘老成自缢的假象。不过后来王翠莲又想图谋刘家的产业,贾一刀才想出把事情推到刘能身上,企图害死刘能。刘能一死,刘家的产业,多数就归在王翠莲名下。”
秋长风本有困惑,但当时无暇多问,这刻才算清楚。可仍旧皱眉道:“王翠莲、贾一刀的事情,自然有知县去处理……和我何关?”
一人在秋长风身后冷笑道:“原来这种冤案,本来和秋千户无关的。”
秋长风不用回头,就知道叶雨荷到了身后,冷淡道:“天下冤案多了去,我若一件件管过去,胡子白了都管不完。朝廷设立锦衣卫一职,本是纠察官员的偏错,卫护天下安宁。日月天道,能够生生不息,在于各司其职,若我们来彻底追查,反倒阻碍朝廷的正常运作,那要捕头知县什么用?”
叶雨荷微滞,一时无言,她虽感觉秋长风所言不通情理,但也无法反驳。
卫铁衣截断道:“我等不是越俎代庖,不过是顺便查出此事罢了。秋千户来到青田,不也是顺便帮刘能翻案吗?”他虽冷,但知道眼下不是和锦衣卫闹翻的时候,因此打个圆场,又道:“可我们没想到,逼问之下,竟得知刘太息本来和刘老成有些来往,因此感觉,说不定王翠莲也知道些刘太息的事情,这才严刑逼问。事不宜迟,若她再不说,那物只怕更难查出下落了。”
秋长风目光一闪,“那物?那物是什么?”
云梦公主一旁道:“秋长风,你不要再瞒了,上师让你做事,是不是要找一本书?”她看似刁蛮任性,其实脑筋也很聪明,顺藤摸瓜,渐渐地感觉摸到脉络的中心。
昏暗的灯光下,秋长风苍白的脸色带分阴暗,他望着云梦公主,缓缓道:“你们知道我是来找一本书,因此刘太息一死,你们发现他临死前留下的字迹,就立即前来逼问王翠莲,企图找到她的同伙,寻到那本书的下落?你们在刘家设伏,就是想王翠莲的同伙之人可能前来杀人灭口,因此想要守株待兔?”
云梦公主感慨这个秋长风虽是事后诸葛亮,但也有她的一半聪明,得意道:“不错,就是这样。所以卫铁衣说,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卫铁衣沉声道:“眼下是齐心协力的时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因此秋兄莫要妇人之仁……”
云梦公主接道:“是呀,只要王翠莲肯说出同伙,我们就会放了她。她若是执迷不悟,这种荡妇,我们何必同情?”她说出荡妇两字,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倒是神色泰然。
顿了下,云梦公主又道:“秋长风,你若真的不想那本书失踪,最好先告诉我们那本书是什么书才好。”她来到青田,就是要和秋长风争功,当然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书,能让姚广孝派人千里迢迢地来取。
秋长风神色更冷,遽然拔刀,“锵”的声响。
云梦公主骇了一跳,慌忙后退,卫铁衣闪身上前,拦在云梦公主面前,色变道:“秋千户,你做什么?”
刀光一闪,“咕咚”声响,王翠莲倒瘫在地,大汗淋漓。原来方才秋长风出刀,不过是解了王翠莲的束缚,叶雨荷望见,神色微有异样。
秋长风回刀入鞘,沉声道:“你们错了。”
众人异样,不待发问,秋长风就肃然道:“王翠莲就算是荡妇,就算是砍头的罪名,等待她的自然有朝廷的惩罚。可她根本和刘太息一事无关,你们就没有这么虐待她的权利。”
卫铁衣冷笑道:“秋千户怎么知道她和刘太息一事无关?我们这么来帮秋千户,难道还错了?”
秋长风神色凛然道:“因为门板上那字,本来不是刘太息写的。”
叶雨荷悚然动容,失声道:“你说什么?”她听秋长风这么说,立即想到很多问题,忍不住地心颤。
卫铁衣扁扁嘴,有些不信道:“不是刘太息,那会是谁写的?”陡然想到什么,也变了脸色。
秋长风肃然道:“你们只怕还不知晓,天地造物神奇,天底下,没有任何两个人的指纹是相同的。那门板后虽有血字,但留下的血色指纹,跟刘太息的完全不同。由此断定,那根本不是刘太息所留的血字。”
卫铁衣、叶雨荷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感觉匪夷所思。这种道理,后人多数知晓,但在当时,并未能验证,知晓人并不多见。
云梦公主如听天书一样,诧异道:“那血字是谁留下的?”
卫铁衣惊悚道:“不是刘太息,难道是凶手?凶手为何留下血字?”
叶雨荷立即道:“难道凶徒是混淆我们的视线,故布迷局,引导我们走向错误的方向?”
室内冷了下来,众人心思各异。
云梦公主暗自心惊,这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可忍不住又想,凶徒如此狡诈残忍,杀人取书,故布谜团,这说明那本书岂不更是诡异?
可那本书究竟是什么书,该死的秋长风偏偏并不说出,怎么让秋长风说出来呢?云梦公主越想越远,心中暗恨。
灯芯“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