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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晔仔细盘问了与刺客打斗的侍卫,都说那人体态轻盈,身量苗条,脸上蒙了黑纱,根本看不清相貌,不过却是女子无疑。又盘问女子的武功,说比他们高,大概比覃庸还胜两分,只是所用的招数很杂,大概不想被人看出师承吧。
申屠晔的心不由阵阵抽搐。
万琪,你为何一定要错上加错?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第一次伤害儿子,第二次伤害妻子,还要做多少错事才能幡然醒悟?
当初,她宁可自己挨打,也不肯出手伤害不会武功的人,如今,她却毫不犹豫向娇弱的王妃亮出了利剑!
善良倔强的她,为何骤然变成了一个女魔头?
申屠晔的心,仿佛捆着千丝万缕,每一根线都在紧紧收缩,勒得他痛不可忍。
“马上,满城搜索万琪!”申屠晔发出了冷酷的命令。
整个京城骚动了。
刺杀六王妃,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来,有人活得不耐烦了。
刺客的出现及席漫的受伤,仿佛是天意,让申屠晔酒后的休书成了一张废纸。
已经日上三竿了,席漫俯卧在床褥上,依旧陷入沉睡中。奶娘与坠儿担心地守在一旁,不敢合眼。
“小姐怎么还不醒?”坠儿问出这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
“血流得太多了吧。”奶娘抹着泪道。
此时的席漫,正陷入昔日之中,既疲惫无力,又苦苦挣扎。
她跟着万祺,扶着山壁,一步一步行走在山崖边上。风夹带着雨珠,不住吹来,衣衫拂动,身上的汗霎时干了,寒寒意逼人。
“还能坚持吗?”万祺回头问,额上的头发因为汗水和雨水而紧紧贴着,显得额头格外硕大。
“能!”席漫大声答。她的腿,早已经又酸又痛又沉,每迈一步,都要十分用力。
可是,她不想影响万祺的勃勃兴致。难得一次他休半个月的长假,万祺早就计划好,要两人一起爬这片尚未开发的山。他一向是稳重中带点疯狂,稳重时如山,疯狂时如潮,还是钱塘江八月十五的潮,席卷一切,排山倒海地推来。
那段时间,她常常觉得无缘无故的累,喜欢不断地睡觉,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一次万祺深夜应酬回来,她听到开门声,一个激灵从鞋柜上跳起——不过在鞋柜上试试万祺新买给自己的珍珠流苏细高跟鞋子,却背倚着墙壁睡着了。
万祺似乎发现了她的恍惚、不安与慌乱,温柔抱着她说,这段时间太忙,亏待她了,要来一个完美的假期,只有他和她。
他的安排,无懈可击。她高高兴兴地随他上路,竭力跟上他的步伐。
在梦中,席漫又陷入那场辛苦的攀爬中,山永远在高处,爬了一座又一座,山路窄而弯,有时候连路也看不见了,在密密麻麻的杂草灌木中艰难地穿行。山间多雨,不住来去,身上的雨衣,脱了又穿,穿了又脱。
“累不累?走不动了告诉我,我们休息一会儿。”万祺背上了所有的装备,不时询问她,每隔一阵子体贴地找个干燥的地方休息。
“还行。”她努力控制着胸口怦怦乱跳的心,一次又一次拒绝万祺的休息提议。
怎舍得打断他的计划?他拍了无数的美妙美妙风景,发现了一些稀罕的植物。每一次,他都如孩子一般欢喜,拖着她的手,指给她看。她虽然浑身酸痛,却也为他的欢喜感染,笑得格外响亮。
曾经遇上过一只松鼠不偏不倚掉落他怀里,他英雄救鼠及时伸出手臂接住了,还送给松鼠一捧葡萄干。惊魂未定的小松鼠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哧溜一声滑下地,又爬上枝头,转眼消失在枝叶间了。他捧着一手葡萄干,苦笑,她哈哈大笑。
继续往高处爬,贴着渗着水珠的山壁,看山风将片片白色的雨雾驱来赶去,仿佛一个少女在挥舞着轻纱,时而轻柔,时而欢快。不久,雨雾忽然散了,金色的阳光从天上斜射下来,青翠的树叶在阳光中闪烁着点点金光。
她所有的辛苦疲惫骤然随风而去,阳光满怀,格外舒畅。
最自豪舒畅的是站在山顶的那一刻,听着山风从远远那头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一刹那间,浑身毛孔都为之而打开,身体都觉得无比的清凉。
有你在旁,再高的山也是平地,再苦也是甜。席漫温柔地将头靠在万祺宽厚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第3卷 凌迟的爱: 112 别将我想成野兽
别将我想成野兽(2161字)
纵然长梦不愿醒,也不得不醒,谁又能一直呆在梦中呢?
当席漫睁开眼睛看到奶娘担忧的眼神时,一阵黯然。
“你干什么?”席漫有些惊慌,生怕他忽然狂性大发。
“别将我想成野兽。”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缓和。
席漫只觉得背后一阵清凉,不由觉得羞赧。
原来,申屠晔居然是为她换药。
房间内飘着淡淡的药香。
喷火龙忽然不喷火,真让席漫觉得不习惯,而且心头似乎裂开了一条隙缝,一颗小小的种子从里面探出头来,发芽长叶。他的温柔体贴,让她有种错觉,似乎万祺就坐在身边。不,不能,他就是他,粗暴冷酷的喷火龙。她
“让坠儿来吧。”她说。
“我来。”申屠晔断然拒绝。
他的手指,缓缓抚过她的背后,温热,略带粗糙,与药膏的清凉滑腻形成鲜明对比。
奶娘与坠儿等人,早已经含笑躲了出去。席漫不知如何回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申屠晔也不再言语,将药膏涂抹好,再细心包扎,又为她拉上衣服与被子,才说:“你弟弟离家出走了,和一个丫头。”
席北出走了,和羽翠眉?
申屠晔似乎觉察了她激烈的心跳,问:“你早知道了?”
他的问话,心平气和,没有发火,也没有埋怨,反而让席漫提高了警惕,以为他又在玩什么把戏。简直就是变脸呢,昨夜一纸休书将人撵出府去,今日又是涂药又是软语,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觉得呢?”席漫将皮球踢回去,随他想吧。
“你与席北感情好,他的事情,自然不瞒你。你啊,应该早些跟你娘亲说的。”申屠晔道,语气中有几分感叹。
知道又能怎样?直截了当支持他拒婚,娶一个小丫头为妻吗?席相爷及席夫人,怎么容得下席北的胆大包天?有公主不娶,娶——
一想到公主,席漫立刻暗暗喊一声糟糕。
席北已经离家出走,这门亲事自然不了了之,仪方公主根本用不着出走了,可是午间黄尚就要来带她走……席漫扭头望望窗外的日色,日头已经很高了。
她眼珠一转,假装为难地问:“我饿了,能不能吃点白粥?”
“好,你要吃榄角也可以。”申屠晔说,“我去厨房看看。”
他一离去,席漫马上叫坠儿赶去仪方公主处,请她来相见。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姑爷对你态度改变了许多?看来挨这一剑都是值得的。”奶娘喜滋滋地道。
席漫懒得理她,焦灼地盼着坠儿回来。
谁知申屠晔都端着托盘回来了,坠儿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申屠晔坐到床上,将她扶起来,又用汤匙舀了白粥及榄角喂她。
席漫疑惑地望着他,越想越不对劲。他为何忽然对自己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联想到自己要看宝宝,奶娘居然说宝宝还在睡觉。
她的心骤然一坠。难道宝宝出事了?
“宝宝呢?”她悬着心问。
“宝宝还在睡觉。”申屠晔轻轻吹了吹汤匙中的粥,热气萦绕而上。
不对劲!跟奶娘一模一样的说辞,可见早已经约好的。席漫立刻挣扎着要下床,却给申屠晔挡住了:
“先喝粥。”不容否定的坚决语气。
“我要看宝宝。”
“宝宝在睡觉!”
“那我去看他!”
“你要先喝粥!”
两人谁也不退让,一时之间,四目怒视。
“王爷,我担心宝宝,请你先让我去看看他,好吗?”席漫先低了头。
“你吃完,我就带你去看他。”申屠晔的坚持,几乎让席漫眼前一黑。他的语气,实在太熟悉了。
当年父亲骤然过世,自己吵着闹着要见他,妈妈哄着要自己吃饭,说只要吃完,就带自己去看他。小小的席漫飞快将饭扒完了,她却说没有车子,要等下一次。一餐又一餐,一天又一天,自己终于忍不住,一场声嘶力竭的大哭大闹,换来的是站在父亲墓前的机会。
不,绝对不可能!
心头的慌乱,让席漫似乎变成了当日那个站在父亲面前茫然失措的小小孩子,一手挥去,将申屠晔手中的碗扫掉,自己却跳下床,往门口跑去。
申屠晔见她忽然发疯似的,伸手一拉,将她拉回怀中。
席漫受痛,一声低叫。
申屠晔心痛地看见,她背后的衣服立时出现了一个红印,而且红印迅速扩大,显然伤口又裂开了。
“你别跳了!我抱你去!”申屠晔一手握住她两只手,另一只手清理了一下伤口,才将她抱到小王子的房间。
小王子的确在安睡。
席漫信不过,伸手去摸了摸他的手,软乎乎,热乎乎的,是自己熟悉的儿子感觉。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与想法异常可笑。
而申屠晔望着如释重负的脸,心越发沉重,决心绝不告诉她,一定要继续瞒下去。
第3卷 凌迟的爱: 113 白粥榄角,谁能替代
白粥榄角,谁能替代(2083字)
软糯的白粥,一角紫黑色的榄角,送到了席漫面前。还是吃榄角,身边却已经另外换了一个人。
“真的好吃吗?”申屠晔问,手上端着第三碗榄角粥。
席漫摇摇头,说再也吃不下了。
“我吃的。”申屠晔笑笑,端起那碗粥,舀了一汤匙,慢慢放进口中。
“怎样?”席漫问。
“很怪。”申屠晔从未吃过这样古怪的味道,有点咸,有点甘,在唇齿间流动,又混杂了一丝淡淡的酸。
为什么她会喜欢这样特殊的味道?申屠晔望着她。
一个长在深闺的小姐,为何会喜欢这样特殊的食物?
在他印象中,咸,似乎一向与贫民联系在一起。因为多干体力活,他们需要补充更多的盐分,而且腌得很咸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