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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东疏少小就离开了东离去了荒山古庙,一天到晚参禅听佛,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还好,可他庄起不是那种人,他见多了人情冷暖,轻易的不想自己也涉入其中。
孟知微这才恍然大悟,她想起了遗忘了十多年的一件事,对于才十五岁的她而言,当年那件事足够影响她的一生。
她也终于在记忆的最深处挖出了一个名字:“郭悟君!”
“这是你未婚夫的名字?可惜了,你注定没法成为郭家儿媳。”
孟知微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我都快忘了。”
她爹是敖州司马,郭悟君的爹是她父亲上峰。自小,她与郭悟君就青梅竹马,到了十五岁生辰,母亲就郭母商定,定下了姻缘。可惜,母亲身子一直不好,她想着趁观音寿诞去给母亲求一支平安签,路上被人劫持,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道路。别说郭悟君,那之后有限的生命里,她连自己的母亲也再没见过,短短一日,咫尺天涯。
她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见母亲一面。北雍的皇帝宠爱她时,也许诺过替她打探母亲的消息,最终得知母亲在她失踪两年后,久病不起,最终去了。而未婚夫,季傅珣没提,她也没问。那时候的她经常想,问了有什么用呢,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她也回不去东离,不如不问,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丝妄想好了。
如此,一直到死,她都没有打听过郭悟君的消息。
乍然再想起,已经隔世如梦。
庄起见她不为所动,干脆的说:“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愿意招惹麻烦。我找个车夫,让人送你们回敖州,从此各奔东西,永不相见。”
孟知微惨淡一笑,将被微风吹散的碎发挽回到耳际:“不管七哥你要去哪里,敖州都是必经之路,我们又何必早早分道扬镳,一起上路有个伴儿多好。”她停下来想了想,“至于我的清誉,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如何说我不管。如果我那未婚夫信了,我们就顺理成章的解除婚姻;他不信,我再嫁他,也不枉费我多活了一世。”
符东疏难得睡了一个懒觉起来,就看到庄起手把手的教孟知微耍剑。也没有多余的花式,就是拔剑、刺!比人高的围墙上画了一个人影,剑刷得一伸,正中人影的红心,象征着一个人的死亡。
庄起对这个临时徒弟很满意,等孟知微再也没有力气举起长剑时这才提议:“有没有兴趣请我做你的武师傅,不说上天入地,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够的,学费也不贵,一个月二十两银子,怎么样?”
孟知微鄙视他:“我们女人杀人才不用这么麻烦。给我一包砒霜,我可以毒死一个城的负心汉。”
符东疏:“……!”
……
敖州是东离通往北雍的最后一座补给州,交通四通八达,方圆百里,周围城池不下五座。
大清早,城门口就人声鼎沸,来往客商不断,高大威猛的北雍人,俊美不凡的西衡人,英勇善战的南厉人,还有永远以和为贵的东离人组成了这座州城特有的风景。
孟知微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一时之间不知悲喜。春绣早已坐不住的跑去了外头,一边跟随着马车,一边在过往的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马车上,伪装成车夫的庄起悠闲的挥动着鞭子,不时从路边的小摊边买下吃食丢给车厢内的‘仓鼠’符东疏。这位离家多年的王爷嫡子从进城起就甩开膀子大吃特吃,一鼓一鼓的腮帮活脱脱的仓鼠样。
眼见着即将走入东市,前方的路口却被堵起了。
从车帘里往外看去,排列有序的定亲队伍延绵了半里,到处都是担着红妆的挑夫,血红色的绸缎和贴满了喜字的箱笼,在阳光下也带上了刺目的光芒。
春绣早早跑去查看,不多会儿就苍白着脸跑回来,嚅喏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姑娘,今日府上办定亲宴!”
孟知微低低的嗯了声。
春绣爬上马车,拉着孟知微的手:“我问了,男方是……郭家。”
孟知微放下帘子:“我知道了。”她安抚般的拍了拍春绣,“我们回来得真是时候,居然赶上了府里的大事,就是不知道这一次,郭大哥定的是我家哪一位妹妹。”
春绣一听,再也忍不住,哇地大哭起来:“姑娘,姑娘,郭公子说过要娶你的啊!”
☆、第八章
热热闹闹的巷子里本来是喜气洋洋的,突然冒出一阵哭声,是个人都开始东张西望。
不多时,偏门就走出来一个老嬷嬷,怒气冲冲的跑到了马车边,也不打声招呼,掀开帘子就咋呼:“谁啊,大清早的在司马府前哭嚎,嫌命长了啊!”
孟知微就还没抬头,嬷嬷就看清楚了里面的人,视线在符东疏身上溜了一圈,原本还有点忐忑,等看到面无表情的孟知微,对方那那眼中的惊诧瞬间就转变成了嘲笑,一挥帕子:“哎哟,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跟人私奔了的大姑娘啊,您回来啦!”
春绣倏地抬起身子,尖锐的指责:“你胡说什么,谁私奔了!”
老嬷嬷捂着嘴,笑得两眼的皱纹都可以夹死蚊子:“怎么,你姑娘做得出还不许人说啊,说的就是……”
啪的一下,一个耳光就响在了老嬷嬷的脸上,孟知微冷笑着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房养的狗,不在主人面前讨吃的,跑来外面犬啸了!”她目光咄咄的盯着对方那张老脸,“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居然连正经主人都敢咬,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了你的狗牙,保准你的小主人吭不敢吭一声。”
老嬷嬷是孟府的老人,府里正房嫡妻张氏体弱多病,只育有长女孟知微。孟老爷为了子孙计,明媒正娶了二房太太,又生了两个女儿,这嬷嬷就是二姑娘孟知嘉的奶妈妈,因为张氏病中很少管事,王氏掌管了大部分俗务,故而这奶妈平日里没少在府里作威作福。
张氏的娘家兄弟与孟司马同朝为官,张氏对孟知微的管教自然以贤良淑德为主,大多以和为贵,好在张家兄弟得力,府里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看轻孟知微。可今时不同往日,孟知微半路被人劫持,旁人是不知晓的,张氏以为她早已遭受奸人所害,死不见尸,病上加病眼看着就要归西了。作为二房,王氏顿时水涨船高,趋炎附势的人不要太多,对孟知微的诋毁也就越来越过分,老嬷嬷陡然见到孟知微回来,一时没理清头绪,下意识的就拿出了这一个月张扬的做派。
偏生,现在的孟知微再也不是上辈子失踪之前的软柿子,什么以和为贵?真的以和为贵她早就死在了北雍,死在了第一次被奸人转卖的男人手中了。
在北雍,孟知微首先学会的就是强者为尊!
一个耳光瞬间就打醒了老嬷嬷,她还准备再强撑两句,直接就被孟知微一脚给踹了下去,对着前面看热闹的庄起道:“我们走前门进去。”
庄起嘿嘿笑了两声,挥起马鞭,也不管周围窃窃私语的路人,直接把马车开到了孟府门前。
右边边门正站着几位老爷,相互寒暄着,看到这辆马车大摇大摆的从左边边门驶入了府内,一时间都望了过来。车帘随着微风荡开,露出里面一张此时绝不可能出现在孟府的脸,也不知道谁叫了一声:“知微!”
孟老爷惊诧,对身边的男子道:“你看清楚了,真的是知微?”
男子脸上不知是喜是悲,道:“一定是她,我不会认错。”说着就追了过去。
那头,绕过了影壁,孟知微换了轿子,过了前院,直接往内院行去。
今日是孟府的大喜之日,客人众多,一时之间也没有人去猜测轿中的人是谁,自以为是哪家大人的家眷来给府里的夫人们贺喜,故而沿路都没有人阻拦。
东院,张氏前一刻正撕心裂肺,喝了药,倒在软榻上昏昏欲睡。哪怕东西两院中间隔了一个诺大的主院,依然可以听到那边传来的笑闹声。
张氏闭着眼,眼眶不由得流出两滴清泪。原本该是她女儿的大好日子,活生生的成就了二房的孟知嘉,想想张氏都呕血。
她的女儿啊……
屋内有人走了进来,不多时,就有锦帕在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的眼角。
张氏稍微侧身,哑声道:“别擦了,横竖我的眼睛快要瞎了。瞎了也好,省得看着那一院子的人得志便猖狂的模样。”
身边的人轻笑,道:“原来母亲还知道她们是小人啊!”
张氏身子一抖,猛地扣住了那只手,也不睁眼:“知微?”
孟知微扶起张氏,凑了过去,在对方耳边轻声唤了一声:“娘!”唤罢,鼻子就泛出酸味,胸中梗着一口气,久久都吐不出来。
张氏抖得更加厉害,拼尽了全力似的扣着那手腕贴在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摸索着去抚摸孟知微的脸颊,喃喃着:“我是醒着的吧?是我家知微回来了吗?”
旁边的丫鬟们又哭又笑,纷纷道:“太太,您张开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张氏道:“我怕又是梦啊!”
孟知微越发的酸涩,猛力的抱住日思夜想了十多年的母亲:“是我,我回来了,娘,我平安回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外突地响起大喝:“你还舍得回来,你到底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孟老爷一喝问,张氏就控制不住的厉声道:“你还问她去了哪里?你一个做司马的爹,连女儿都保护不好,你凭什么质问她!你只知道她闯了祸,有没有想过她是不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有没有被外人欺负!”
张氏常年久病,身子骨弱不禁风,平日里说话都喘气,更别说疾言厉色了质问:“你还是她的爹吗?”
这么一出声,顿时把屋里屋外的人都惊住了,孟老爷更是“你……”了两声,手指发颤的指着自己的发妻,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也许是女儿好不容易归家激起了张氏的护犊之心,更或者是西院的嬉闹声刺激了她为母的韧性,只见她瞪大着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眸:“这一个月来,你派了多少人去寻她?你是不是从知微失踪起,就打定了主意让她死在外面算了?人说虎毒不食子,别说你连女儿的安危都不顾,一心一意的只想攀附权贵卖女求荣!”
孟老爷暴喝:“闭嘴,你这无知妇人!”
张氏撑起身子,颤巍巍的指着门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