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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外,正抖开斗笠的庄起如同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第一眼望向了那浑身浴血,比罂粟还要艳丽的女人,心如擂鼓。
☆、第二章
雨越下越大了,庄起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身后的人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悄声问:“有问题?”
庄起放下斗笠,走进庙里,头也不回的道:“无事。”
那人哦了一声,这才从他身后偏过头来看向庙内,死透了的两个男人,浑身赤果的女人,和……杀人者!兴许是冷,那人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干笑道:“我们纯粹路过,哈哈,借住一晚,哈哈哈,那个,嗯……”
一看就是个傻冒,孟知微将破烂不堪的衣裳丢给春绣,冷声道:“穿上。”
春绣泪流得更加凶,知道现在不是跟孟知微诉苦的时候,拣起衣服,背过身子一边哭一边套上,最后走到脊骨断裂的男人身前,双脚高高的抬起,落在了对方的双腿之间,狠狠的碾压,直到血肉模糊这才蹲地大哭起来。
孟知微已经费力的拖起另一具尸体,对她喊道:“过来。”
“姑娘?”
孟知微已经扒了尸体外面套着的皮领罩衫:“穿上。”
“姑娘!”
孟知微眼睛一瞪:“你想冷死,还是……”她偏向庙内另外两个新进来的男人,意思不言而喻。
春绣打了一个苦嗝,嫌弃的把罩衫盖在了身上,兴许是上面还有人的余温,让她冰冷的身体好受了不少,忍不住还是穿戴整齐,把腰带绑得紧紧。抬头一看,又立马偏过头去。
原来,孟知微不止是扒了对方一件衣服,她将男人全身上下都摸索了一遍,银子银票不用说,还有给她们用过的迷药,威胁过她们的刀全部统统都收了起来,余下的衣服全部都堆在一处。受到同等待遇的不止这一个男人,还有另外一具尸体。
忙活完了,孟知微和春绣一人拖着尸体的一条胳膊,摇摇晃晃的拉到了庙宇后面,那里有一个枯井。孟知微熟门熟路的把两具尸体丢了下去,这才回到庙里,在各处拣了一些干燥的树枝,把火堆堆旺盛一些,全程没有给庄起两人一个眼色。
“有意思!”庄起的同伴兴趣盎然的看了半响,这才推了推庄起的肩膀,“她们是什么人?”
庄起低声道:“不是江湖人。”
同伴又问:“那两个男人是她们杀的?”
庄起懒得回答。
同伴从包裹里面挖出两个干瘪的馒头放在自己面前的火堆上烘烤,烤着烤着又瞥向隔着半个庙宇的两个弱女子,啧啧称奇:“两个手无缚鸡的女人,杀了,嗯,那两具尸体是北雍人?”
庄起点了点头。
同伴更加惊诧:“女中豪杰啊!”
庄起再次沉默,只听到原本安静的庙里又传来了哭声。
度过了最初的绝望,春绣终于开始琢磨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来,越想越觉得没有了生的希望,忍不住埋头哭了起来。
孟知微正拍干净搜刮来的熏肉干,也不阻止,喝一口水咬一口肉干,吃得津津有味。
哪里知道,春绣这么一哭就不可收拾,足足有了半个时辰,连庄起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觉得他果然不该进来的。原本在半路上就察觉到庙里的不同寻常,如果不是带着一个蠢货,加上庙里突然传出来的血腥气,他根本不会涉足。
有血腥气就代表有争斗,有争斗就有伤亡,有伤亡就代表有胜负,至少他不用面对两方人的夹攻。而且,他仔细听过,没有听到兵器的打斗声,庙里残留的活口气息短促,明显没有武功,这才是他放心来歇脚的理由。
没想到,天底下还有比面对杀手更加让他郁闷的事情——女人的哭声。
同伴倒是毫无印象,吃掉了馒头,居然盯上了孟知微手上的肉干,舔着嘴唇:“你说……”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孟知微就猛地打了春绣一个耳光,嘌的一声,很是响亮:“哭能解决问题吗?这里又没有你可以依靠的人,哭给谁看?”
众人一愣,春绣更是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家温婉的小姐,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今的孟知微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毫无生机的样子,冷道:“你现在想死还是想活啊?”
春绣呐呐两下:“我不知道。”
孟知微指了指不远处残破的房柱:“想死就去撞,想活就给我吃东西,饿死了我就把你也丢到那枯井里,跟那两个死人一起做伴。”她冷笑了一下,“说不定地底下你们还可以继续做夫妻。”
春绣蹭得跳起来,厉声喊:“姑娘!”
“怎么,我说错了?”孟知微头也不抬,“丢了贞操就要死要活,你是为了贞操而活着吗?没了它,你就一无是处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春绣的心口:“我……我无法嫁人了啊!”她哭道,“我这辈子毁了!”想起府里跟自己情投意合的情人,春绣再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孟知微叹口气:“柱子在那边,你自己去撞吧!撞死了就真的没法嫁人了,毁不毁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
春绣似乎是被她鼓动,定定的看着那根褪色的柱子,拳头捏了又送,鬼使神差的倒退两步,正准备冲上去,孟知微那如同地狱鬼魅的冷言冷语又飘了起来,“建议你跳井,比较方便,省得我还要把你拖到井边丢下去,太麻烦了,我一个人也拖不动。横竖都是死,横竖都要被我丢到井里跟两个奸人作伴,何苦还劳累我一番。好人做到底,去跳井吧!”
不止春绣,连庄起的同伴都倒吸一口冷气:“够绝的!”
同伴看不到的角落,庄起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顺从对方的思维可以放松对方的警惕,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对方的行动,可以卸掉对方的气势,冷言冷语的激将法更是能够激起人的逆反心。
这个女人,庄起状是无意的扫了孟知微一眼,惊讶的发现,对方还是个少女,明显身量还没长足,一脸的稚气,与她的言行完全是两个极端。
庄起警惕心起,警告同伴:“别去招惹她。”
同伴赞同的点头:“她像极了师傅口中的母大虫,还是即将长成的那种,招惹不得,我这么良善的人,会吃亏。”
庄起再次无语,好歹也已经习惯了同伴的无厘头。
雨声渐熄之时,春绣的寻死之心终于断绝。孟知微将火堆移开些,把干草铺在火热的地面上,单手枕着匕首,遥遥的与庄起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守护着各自的友人,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破烂的屋顶照射进来时,庄起已经在外面练完剑回来。还没踏进庙里就听到同伴幼稚的探话声:“你们怎么来的北雍边界啊,这里可危险了,丛山峻岭不说,还有野兽,我前几日就遇到了狼群,一大群狼,可危险了。”
“看你们年纪不大啊,是哪里人士?爹娘呢?这位姑娘你头上的金簪样式没见过啊,是新花样吗?我妹妹头上的簪子比你这个精巧些,可花样有点老气。”
“哎,你有肉干!我们换着吃吧,馒头我都吃腻了。老七那个混蛋是个吝啬鬼,只预备了馒头,被雨水一泡,我都要发成馒头了。”
“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庄起额头青筋蹦起,他记得昨晚提醒过这个蠢货,不要招惹那两个女人!
同伴远远的看见他,欣喜的跳起来,还扬了扬手中的牛肉干:“老七,我们有肉吃了!”
庄起抱着剑,对孟知微道:“交换条件!”
孟知微一笑,透着纯真的眼眸笑意莹然,道:“说什么交换条件啊,七哥真是。”顿了顿,又颇为羞涩的低下头去,“荒郊野岭的,我们两个弱女子没有别的人依靠,在这大山里简直寸步难行。虽然初逢大难,但经过了昨夜,我们也知道两位大哥是好心人,这才大着胆子求两位,顺道带我们一起出山。”
庄起的青筋蹦出两根,对面的少女当他真的得了失忆症?这善变的脸,加上娇嗔的语气根本没有说服力好么!她是弱女子?他是好心人?还大着胆子,他明明看到她对蠢货使用了美人计,或者是美食计!
同伴在一边帮衬:“就是,老七很不厚道,什么条件啊!大家他乡遇故知,一起上个路做个伴怎么了!”
青筋蹦起第三根,庄起恨不得也学着孟知微一样,毫不犹豫的给自己的同伴一个耳刮子。
一边扇耳光,一边大骂:蠢货,蠢货,大蠢货!
☆、第三章
庄起沉着一张脸,很明白的写着:没门!
孟知微静静的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神色由轻松变成凝重,最后灵光乍现般的恍然,接着,从怀里掏出银票,抽出最大的一张,问对方:“够么?”
庄起抱着双臂,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模样。别以为他不知道,这银票是她从那两具男尸身上挖出来的,借花献佛的用来收买自己,简直是做梦!
身边的同伴看看‘强势’的庄起,又看看‘落魄’的孟知微与春绣,一把将银票塞入庄起的怀里:“好了,有银子赚,又做了好事,老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这样定了。姑娘,快收拾收拾,我们等会就上路了。”
庄起只觉一口血涌到喉咙口,正准备低声警告同伴,却听到孟知微的轻笑,笑意里明显透出一股子嘲弄,这更让庄起火大。
这女人,明显已经试探出他与同伴之间的主次关系,他们到底哪里露出了行迹?
孟知微自然不可能告诉他答案,带着春绣一起换上了男人的短打衣衫,把襦裙首饰等收好放在包裹里,再将一头乌发编成了麻花辫挂在肩膀上,顿时从娇贵的富家千金变成了干脆利落的乡下少女,除了从透白的肌肤上看出曾经的养尊处优外,里里外外都已经有了贫苦人的干练模样。
同伴笑嘻嘻的凑过来:“既然我们已经是伙伴了,总得告诉我姑娘你的姓名了吧?”
孟知微笑道:“我姓孟。”
同伴立即道:“我姓符,你们叫我符大哥好了。”
孟知微莞尔,温柔的眼眸中更是渗出一点点的感激:“谢谢你,你算得上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请受我们姐妹一拜。”
符东疏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提议就能够得到女中豪杰的感谢,顿时有点手足无措,忍不住偷偷对庄起道:“拉她们一把好了。反正,一个累赘是累赘,三个累赘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