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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错了。”简简单单一句。
晴空吐了吐舌头:“是,小的看错了,不过二郎待国公府五娘实在是好,连亲妹妹都比不上……”
这次更是遭来了世子爷漫不经心地眼色一横。
晴空又低下头去:“小的说错了。”
一言不发地跟着世子,晴空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据说国公府五娘才貌双全……”这次引来了重重一瞪,晴空险些没咬了自己的舌头,唇角飞速地撇了下去,半响,忽闻世子问:“你听谁说?”
看吧看吧,世子爷风流倜傥,怎么会不关心淑女佳人?晴空心里得意,眉飞色舞:“就是听二郎身边儿香茗说的,他常跟着去国公府,远远瞧见过苏家五娘……世子爷明日也要去赴宴吧?”
“恩。”
太好了,光听香茗炫耀,这下自己也有了一睹佳人的机会,晴空美滋滋地想。
“明日你留在府里。”虞沨收回目光,淡淡一句。
如遭雷击,晴空愣在当地,半天才回过神来,哭丧着小脸跟上前去。
随着一弯新月,渐上柳梢,霞影往天边逐渐浅淡了,天光愈黯,炊烟消冷,晚风催得梧桐翊翊私语,一切归向宁静。
宋家私宅,紧闭的青漆大门里,罗氏怀抱着吃饱喝足正把玩着拨浪鼓的小儿子,呜呜咽咽地哭:“母亲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娘拿了银子补了亏空,又没了差使,颜面尽失不说,手头也紧张起来,我这个当女儿的,难道还能一毛不拔,不过就给了二十两银子,家里何曾缺这点子钱……我娘一贯尊重着您,原本这次的事,也不全是她的错,还不是顾忌着您的脸面,才忍声吞气地受了罚。”
宋嬷嬷听了这话,险些没一扬手将案上的茶碗砸在罗氏脸上,忍了好几十忍,才一声冷笑:“依你这么说,倒成了我的不是?活该赔你娘家的亏空?”
罗氏撇了撇嘴,心下暗忖:说什么太夫人面前第一得脸的人,在国公府任由横行,结果呢,不就是十多匹细纻的事,就让娘狠狠栽了跟头,府里的那些个管事,又有几个手上干净的,若不是指望着那些个油水,也不用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了。自己为宋家生儿育女,不过贴补了二十两银子,倒被说成了贼。
一念及此,罗氏哭得更加委屈。
宋嬷嬷只觉得心口一团恶气,憋得血液逆流,拳头紧了又紧:“如果国公夫人不是看着我这张老脸的份上,依着那杨雪雁的挑拨,你娘早被府规处治了!一个奴婢,贼胆包天,监守自盗,被打死也是活该!”
“母亲也别只说狠话,我娘如果被打死,担了这个贼名,您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大爷他还能坐稳总管的位置?合着丈母娘是贼,女婿就是清白无私之人?再说这也没有实据,国公府就不怕担个待下苛刻的恶名儿?”吓唬得了谁呢,罗氏满心不屑地想。
“咣当”一声,一个茶碗总算碎在了罗氏脚下,却见宋总管从炕上一跃而起,黑着脸扬着蒲扇般的巴掌,直冲罗氏而去。
罗氏大惊,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儿子当做挡箭牌,小宋茗正玩得欢乐,眼前突然出现了个阎王一样的爹,吓得小嘴一张,大哭起来。
宋嬷嬷连忙喝止:“闹什么闹,吓着了茗哥儿!”又对罗氏立着眉头吼:“还不把茗哥儿抱出去,你可得仔细着,若真为你娘打算,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可得给我闭紧了,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活该你娘留在乡下庄子里,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罗氏原本因为挨了骂,心里头憋屈,才口无遮拦地说了心里话,这时一听婆婆言下之意,不会不管娘家,也不敢再犯横,抱着宋茗忙不迭地落荒而逃了。
宋大总管兀自骂骂咧咧:“作死的贼婆娘,这会子倒有见地了?早不知道警告着丈母娘眼皮子别那么浅,当贼也就罢了,偷吃也不知道把嘴擦干净……”
宋嬷嬷也是目光凌厉,瞧着被罗氏撞得颤颤乱晃的绢纱帘子,恨不得用眼睛穿出两个洞来。
“当年瞧上罗氏,不过是因为她模样生得好,毕竟有的事,还得慢慢筹谋……”隔了一瞬,宋嬷嬷才收回凌厉的目光,冷着脸说道:“冬雨如果模样不好,将来怎么与国公府娘子争宠?怎么成你的助力?否则凭罗家那些人的德性,哪里配得上咱们这样的家底,好在冬雨也就是生得像罗氏,性情举止全不似这愚妇。”
宋辐再拿了个茶碗,灌了一嗓子冷茶,才觉得心中积火略微消减:“也是母亲您管教得好,没让冬雨随这蠢婆娘一般。”却到底有些不甘:“母亲手里有那东西,大可以还儿子一个公道,如果我的身份得到承认,冬雨也就成了金枝玉叶,何必委屈她去做妾……”
其实这个疑惑,宋辐已经存了许久。
宋嬷嬷看了一眼养子,沉默一瞬,方才一叹:“我知道你心急,可当年的事……显然有人不想让你们母子活着!老国公去了,临终前虽说留下一纸遗言,也明明白白地写着要等公主过世之后,才能公开你的身份,也是为你着想……毕竟公主还在,容不得你认祖归宗,就算表面认同了,心里使终有芥蒂,她身份尊贵,又有三个嫡子,你落在明处必定讨不得好,唯有慢慢筹谋,等将来冬雨得了势再看。冬雨眼下还小,这些事先不能漏了口风,免得她沉不住气,让旁人瞧出什么端倪来。”
宋辐神色阴冷,却也没有反驳,只是眉梢眼角,更添了一股子狠戾:“大长公主身子康健,瞧着也不是短寿之人。”
“那都是表面。”宋嬷嬷摇了摇头:“自从老国公去后,公主一直心有郁怀,再看虞姓皇室,几代君主都不是长寿之人,太祖皇帝当年瞧着何尝不康健,年不过六十就暴病而亡,太宗皇帝与当今圣上也有气喘之症,还有先楚王,也是死于心悸,公主她眼下虽无大礙,其实也有暗疾缠身,指不定国公府将来出个什么变故,依公主的性情,郁怀难解之下再添重创……你且等着看吧,莫要心急。”
话虽如此,可宋辐到底是觉得憋屈,自从养母将他的身世道来,眼看着国公府诸人坐享荣华,而自己却沦为奴隶,忍声吞气地过活,娶了个不知所谓的婆娘,将来女儿还得与人作妾,纵使能嫁入皇室,到底心有不甘——若不是大长公主不能容人,堂堂贵族之子,就算是个庶出,也没有这么窝囊的道理。
亏得世人都赞老国公苏庭与大长公主侠义宽厚,不承想这两人,一个是不认亲生儿子的懦夫,一个是容不得妾室庶子的妒妇!
好!罢!
该他的荣华富贵,便由自己争取。
总有那么一日……
☆、第三十一章 存心试探,初明隐情
窗外夜色渐浓,宋嬷嬷母子相对而坐,两人的面孔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黯。
隔了许久,宋辐的心潮起伏方才渐渐平息,问道:“银钗虽说死了,可蒋氏还活着,母亲难道就容她这么一个隐患?”
“她一双子女在我手里捏着,决不敢轻举妄动,不需要担心。”宋嬷嬷挥了挥手:“留着这么一个人,或者还有大用,再说银钗刚死,蒋氏跟着也死了,未必不会引公主生疑,前次因为五娘无心之言,公主已经心生疑惑,多亏我反应快,叮嘱蒋氏一通,才圆了过来。张姨娘就是个没脑子的,经此一事,心里不定对公主有多怀恨,蒋氏跟在她身边,也能说得上话,若将来事情不按我们预料那般发展,张姨娘未必不是一把好用的刀。”
宋辐想了一想,大为佩服养母的心计,毕竟坐等着大长公主“病逝”,也实在消极了些,这不符合养母的性情,果然她是有几手准备的。
“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春来楼,一个绸缎铺的掌柜,打听我的事究竟为何?这次若不是银钗那死妮子起了那等心思,威胁我助她成二爷的妾室,把这事说了出来,我竟然还被瞒在鼓里,不知道她居然藏着这么多事,并且还有人在打听田家与我的关系!”宋嬷嬷却说。
“要说当年就不该留着银钗,还让她进了国公府。”宋辐眼里掠过一道厉色,仿佛银钗这会子若还在眼前,他也会将她碎尸万断了一般。
“当年她不过十岁,哭求到我面前,我也是一时心软,不料田家那一对贱民竟然把事情告诉了她。”宋嬷嬷也是满面厉色,恨不得再让银钗死一回般,其实当年她让银钗进国公府,也有见她生得好,说不定会有用处的意图。
“儿子去查了那胡掌柜,表面上却一点蹊跷都没有。”宋辐皱着两道乌黑粗旷的眉头:“看来这春来楼的确不简单。”
宋嬷嬷叹了一声:“好在银钗还没来得及把当年的事告诉那人……可我想着背后有这么一双不怀好意地眼睛暗中注视,心里始终不安得很。”
往往心怀阴谋,暗中窥视别人之人,对来源于自己背后的窥视更加敏感与防备,自从听银钗说了有人在打探自己的秘密,宋嬷嬷就陷入了食不知味,卧不安寝的焦灼之中,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对银钗心生杀意,可银钗已死,不知来自何处的威胁却依然笼罩着她,让她夜里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天不亮又被一场噩梦惊醒。
在这梦里,二十多年来的精心图谋被大长公主识破,赐给她三尺长剑与一杯毒酒!
不,绝不能如此,绝不能功亏一匮。
宋嬷嬷换下被冷汗浸湿的里衣,坐在夜色里,遥望着天上的一弯残月。
像极了的,那人浅笑的唇角。
耳畔似乎又响起他低沉温暖的声音,赞叹着她的骑术与剑法:“不愧是飞凤部的先锋女将!一手鸳鸯剑滴水不漏,当得脂粉英雄四字!”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离他很近很近的距离。
却终究是,不能真正到他的身旁。
“可你放心,你的血脉我一定会维护周全,让他们得到应该得到的。”喃喃自语,早已不再清澈的眼眸深处,涌卷着脉脉柔情与森森狠戾:“只有我抚养成人的你的血脉,才有资格……以你的姓氏,安享尊荣。”
这一个夜晚,旖景却得了一场好睡,无梦无忧到清晨,从马场回来,照例去远瑛堂问安,恰巧碰见了六娘,两个女孩儿约好巳正去见魏先生,回到绿卿苑,沐浴更衣,春暮才替旖景梳好一对花苞,秋霜便来禀报,楚王府二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