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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又是一声嚎叫——
“可怜的银钗,竟然被人生生逼死!”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跑。
旖景一怔,看着那乳母的背影若有所思。
却忽觉手臂一痛。
低头一看,却见八娘苍白的小脸隐隐透出青灰的黯色,一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颤抖不停,哭得通红的眼睛深处,绝望与恐惧四溢而出。
旖景不由重重蹙眉,下意识地看向张姨娘,却见她脸上的戾气也一扫而空,茫然地目送着八娘乳母的背影消失在廊角月亮门里。
事情很蹊跷!
这是旖景的第一感觉,她对银钗这个名字没有半分印象,记忆里也更没有这么一个坠井横死的丫鬟,那么……这又是一件与前世偏离的事!
这场风波如果在前世也有发生,就算年幼懵懂,可到底是出了人命,自己必然不会全无印象,那么,银钗的死,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
不,这不可能。
就算这一世因为担心八娘,来了金桂苑劝阻,可也不致于导致一个丫鬟横死,两件事情没有因果关系。
可究竟是哪里出了偏差,才引发了这场风波?
再扫视了呆若木鸡的丫鬟们一眼……
二婶子闹上门来,对张姨娘动手,金桂苑的丫鬟们当然会出来帮手,可八娘的乳母何故半途才抡着把扫帚加入混战?她之前在做什么?为什么那小丫鬟才说淹死了人,乳母却立即喊出了银钗的名字?
她就这么笃定井中之人是银钗?
还有八娘……
早先的欲言又止,这时的慌张恐惧,难道仅仅是因为害怕?
一念及此,旖景几乎想立即追问。
可眼看八娘惊慌失措的模样,到底还是忍住了,只对旖辰说:“大姐姐,眼下出了人命,是瞒不得祖母的,八妹被吓着了,这里又乱七八糟,我先带她回绿卿苑,祖母那边有劳大姐姐去禀报。”又对四娘说道:“四姐先留在这儿,看住丫鬟们,别让她们乱走,等杨嬷嬷来了再理论。”
旖辰与四娘这才如梦初醒,分头行事。
旖景不想理会利氏与二娘,让夏云过来帮手,扶起八娘往绿卿苑行去。
三娘始终站在院门边上,这时见旖景冷静自若,甚至发号施令,目光闪了一闪,不甘地撇了撇嘴角。
☆、第二十五章 宋氏之计,釜底抽薪
一场闹剧,起因就在投井自尽的银钗身上,这一个初夏清新秀丽的早晨,天光尚且在薄雾的蕴绕下苍白微亮着,草木碧叶上凝结的朝露仿如生灵适才苏醒后宁澈的眼眸,左顾右盼着一日之晨的美好宁静,银钗穿着今夏新做的樱红绣裙,站在沧浪苑通往二门夹道的小径一旁,借着一株橙红花朵密缀的石榴树的遮掩,一双盈盈桃花眼儿,满含热切地看着寂静无人的小径。
二爷每朝去户部衙门,都要打这里经过的。
银钗捏了捏手里的一个深青色云锦裁成的扇套,上头有用碧色丝线绣成的兰草花纹。
当身着圆领绿袍公服,发带乌纱展角幞头,秀颀倜傥的身影才出现在小径远端,银钗立即从藏身之处行出,侧蹲在道旁,将一夜间被西风拂落的艳丽花朵,小心拾起,轻轻放在悉心绣着白玉兰的朱纱囊里,目光怜惜,神情也似乎带着微微的哀婉。
“你又在这儿拾花?”男子醇厚温和的嗓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银钗心底绽放了一朵温柔的花。
略带惊惶地起身,带笑施礼:“二爷早,昨夜有急风,奴婢料到不知会催得多少花落,今早便来拾拣。”
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巧遇”了。
“奴婢从前将这落花拾回,皆因不忍这些芳菲委身污泥,却不知应当如何处置,多得二爷告诉的法子,才知道晒干后可用来泡茶,还能做日常用的胭脂,倒不枉她们绽放一季。”目光从精致的眼角溢出,脉脉含情:“奴婢不知如何答谢二爷的好,唯有女红还算拿得出手的,便做了一个扇套,还望二爷莫嫌弃粗陋不堪。”
将那扇套呈上,心里怦怦乱跳着,几番忐忑,几番期待。
无处安放的视线,堪堪落在男子腰间的牛角乌带上,因此没瞧见苏轲眼里飞速掠过的失望神情,以及眉间拢成的不耐厌烦。
“这扇套做得倒也精致,不过我却用不上这些……你女红好,莫如给二娘、四娘绣上一方绢帕吧,也算我领了你的谢意。”
心里那朵花忽然凋谢,萎败下去。
怔怔地看着朝思暮想的身影沿着小径远去,桃花一般的眼睛里布满了委屈的泪水,银钗更没有察觉,身后某一处青石后,一个丫鬟满是鄙夷的目光。
那丫鬟轻啐一口,骂了一句“贱骨头”,提着裙套一路小跑回了沧浪苑,等了半日,好不容易盼得利氏从国公夫人处回来,才将亲眼目睹的一场好戏脆声儿告诉了她:“奴婢听见院子里的丫鬟们私下议论,起初还是半信半疑,不想今儿个果然就见了那小贱人在半路上勾搭二爷……”
于是便有了金桂苑里的一场闹剧。
利氏气势汹汹地杀往金桂苑,不由分说就让丫鬟们一番打砸,扑头盖脸将张姨娘好一场打骂,让她交出银钗这勾搭主子不要脸的下作贱婢。
张姨娘并非维护下人的宽仁主子,却咽不下利氏兴师问罪的强横,冲突一发不可收拾。
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银钗深知事情是因己而起,不敢出去,只躲在后罩房里淌眼抹泪,金桂苑里的丫鬟尽数“参战”,没人注意到银钗什么时候想不开投的井。
直到四娘忍无可忍“以死相逼”,暂时平息了这场纷乱,一个小丫鬟觉得脸上刺痛,一摸就是一手血迹,才悄悄去了后院儿,想打水先洗洗伤口,弯腰一看,才发现井里泡着个人!
这些事情,秋月连糖果零嘴都省了,只与一堆好奇满满的丫鬟“互通有无”之后,就打听得清清楚楚。
“二夫人被太夫人唤去了远瑛堂,这会子正受训呢,银钗的尸身已经打捞了上来,抬去了外头,太夫人仁慈,还让宋总管好生寻块坟地安葬,张姨娘和闹事的丫鬟都被拘在金桂苑里,国公夫人也回来了,这会子正在远瑛堂。”秋月说道。
一旁的夏云哭丧着脸,似乎为银钗的凄惨下场伤怀。
八娘来了绿卿苑,狠狠哭了一场,才被扶去厢房里歇息,旖景不放心,让春暮、秋霜跟去侍候,夏云才得以留在小主子身旁。
“这银钗没有家人?”旖景又问。
一贯寡言的夏云却接了嘴:“银钗与奴婢一般,并非家生子,说来也巧,八年前正是与奴婢一拨被选进来的。”忍不住一叹:“她入府时就是父母双亡,这会子就这么去了,将来连个烧纸的人也没有,也太可怜了些。”
秋月极看不惯夏云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也是她自找的,做什么不好,竟然做出那等下作的事,也难怪二夫人这么生气!她倒觉得没脸见人了,自个儿投了井,却牵连着一院子的下人都得受罚,只怕连张姨娘……这次也落不着好!”
夏云心头便有些发闷,暗说但凡有个家人能依靠,为银钗的将来打算,她也不至于行此下策,但凡有一点希望,又有谁想终身为奴,连子孙后代都做奴婢的?
旖景扫了一眼夏云,却对秋月说:“我看八妹的情形很有些不好,像是惊痛过度,你随我去祖母那儿一趟,回了长辈们请太医来看看才妥当。”
等避开夏云,旖景又再吩咐:“仔细打听一下这银钗的身世,是怎么能入府的,还有往常与谁交好。”
秋月也不问旖景为何这么关注,只一一应了,又说起莺声:“她的鞋总算是做好了,今儿个亲自去二门等着宋嬷嬷,两人嘀咕了好一阵,莺声满面春风地回来,洗衣裳时都哼着小曲儿,心情好得不行。”
旖景就想,这次利氏与张姨娘一闹,少不得牵连多名奴婢受罚,这时提起调动的事儿,可不算有了说法?
事情还真巧!
旖景总觉得这场风波与宋嬷嬷脱不了关系,虽然宋嬷嬷今日并没有去金桂苑。
难道就是因为要寻个说法,让莺声如愿与红雨互调,才导致了银钗坠井?
这念头才一闪过,旖景紧跟着又是一阵自嘲,以她对宋嬷嬷的了解,想让红雨进绿卿苑实在是小事一桩,大可不必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看来自己是太“重视”宋嬷嬷了,但凡遇到蹊跷事,直觉就与她脱不开关系。
这时的旖景当然没有想到,银钗的死,的确关系着一场数十年前就设下的阴谋。
“如果不出所料,莺声既然已经把鞋子交给了宋嬷嬷,也许就在这三、两日间,红雨就会调进绿卿苑来,前些日子我嘱咐你的事儿,可以着手实施了。”远瑛堂前,旖景吩咐了秋月这句。
已近午时,阳光炙烈,早已将清晨的薄雾融解得无影无踪,团团蕉叶,纤纤修草,肃立于植圃道旁,似乎被檐下廊里垂手而立的婢女们凝重的神情影响,不敢微动一般。
宋嬷嬷早见旖景撑着绢伞过来,一路迎了上去。
“五娘怎么来了?”
旖景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扶着秋月的手款款向前。
宋嬷嬷就有些尴尬了,不敢冲旖景甩脸儿,只微微瞪了一眼秋月:“这么热的天儿,怎么不劝着五娘,若是受了暑,仔细罚你。”
旖景心中冷笑,这才侧着脸看向宋嬷嬷,少女清秀的面庞,并没有染上半分不愉:“嬷嬷别吓着了秋月,我有要事,必须禀报了祖母。”
说话间,已经到了明堂阶下,宋嬷嬷作势来扶旖景,瞧着恭谨,手上却用了些力,为的是阻止她入内:“公主与夫人们正说话呢,吩咐了不让闲人入内。”
“祖母说了不让我进去?”旖景委屈地眨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
这……当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不让五娘进去的。
旖景又是一笑,对秋月说:“你在外头候着吧。”
一步迈过门槛,就要往屋子里走。
“五娘,公主与夫人们在谈正事呢。”宋嬷嬷紧跟上前。
“我来见祖母,也是因为正事。”旖景微微撅起小嘴,天真地倔强着。
果然是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宋嬷嬷颇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么略微愣怔,旖景已经不由分说地挑开帘子进了次间。
屋子里头,大长公主早听见了旖景的声音,才让跪在地上的利氏起来,见旖景进来,一脸的沉肃方才略略缓和,对利氏说道:“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