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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点,当初太子妃小产,也的确不是因为饮食,太医们早有论断。
“我是猜测,也许祸端正是起源于甄家内部。”虞沨沉声说道。
如姑姑大是疑惑:“这从何说起?”
“甄四娘十分可疑。”深思之余,虞沨还是暂且隐瞒了甄茉与太子的私情,只得从另一个方面着手:“我今日留意到甄四娘偶尔暗觑太子妃的目光,颇为不善。”
“可她们是亲姐妹……”
“就算如此,也未必如表面那般和睦,如姑姑可别忘了,当日霞浦苑一事,太子妃可是毫不犹豫地将罪名推托到了亲妹妹身上。”
太后应当能洞悉当日的真相——太子妃早有筹谋,促成与卫国公府联姻,董音是大长公主中意的长孙媳,这才会招至甄茉的嫉恨,没有太子妃的支持,甄茉绝不会胆大妄为。
如姑姑神情更是沉肃:“不瞒世子,东宫的确有我预先安排的宫人,眼下虽不得太子妃全心信任,到底还有些作用,世子欲如何证明?”
虞沨见一切正如自己所料,如姑姑也答应了协助,才吁了口气:“具体计划我还在思量,但姑姑若能相助,也许会更有把握。”
“太后娘娘也颇为关注此事,世子若当真能察探清楚,也是替娘娘尽力。”如姑姑又道:“世子若有吩咐,尽可直言。”
虞沨环手一礼:“如此,我就先谢姑姑鼎力相助。”
先落实了东宫的“耳目”,虞沨又是一番思量,最终决定还是要从甄南顾口里打听一番详情,恰巧南顾婚期就定在三月,早约好了要与虞沨“一醉”,日子便在芳林宴后的初八。
流光河畔,怡和街上,洞庭阁里。
这一家酒楼,以潇湘风味扬名,时值正午,大厅里已经是宾客满坐,为避免喧哗,甄南顾半月前就定好了一间包厢,推窗便见流光河畔,柳条新绿、芳草如毡。
落坐之后,南顾率先举盏:“世子既已‘痊愈’,今日又为贺我,可不能推托,必得同醉,才是知交之情。”
竟一连饮了三盏。
虚掩的雕花门扇外,晴空扒着缝隙窥视了一眼,冲灰渡长长地一叹:“看来甄二郎积蓄多时,今日是饶不过世子了,可苦了咱们,回去也得被罗纹姐姐数落。”
灰渡腰上悬着长剑,却抱臂斜倚着隔墙,想到罗纹义正言辞的脸,眼角往下一搭,黝黑的脸上就沮丧了下来。
两个随从的郁闷,虞沨并没有体会,他往常并不善饮,也就是与甄南顾一处,才有几分放纵,今日又是贺好友即将有情人成眷属,要让南顾这个“酒仙”尽兴,当然不能推托。
南顾婚期定在十二,虞沨自然获邀,可那一日,两人却没有机会畅饮,毕竟有别的宾客,再加上新郎若有个不支醉了酒,洞房花烛夜就得扫兴了。
虞沨先问:“想来甄夫人也不会替你张罗,喜事准备得可还妥当?”
南顾一笑:“她原本连婚宴都想取消了,说是不宜张扬……还不是因为灵山的事儿闹得,更兼着几日前四姐又在宫宴上吃了亏……祖母容不得她刁难,说若是怕张扬,干脆延后婚期……嫡母她生怕拖延下去,我又有了机会攀附名门,这才罢休。”
“说起你那四姐,当真能折腾。”虞沨摇了摇头。
“皆因不死心,到了这个地步,还期望着能嫁个官宦嫡子,原本她可是连官宦人家都不屑的。”南顾心情甚佳,尤其意气飞扬:“世子只怕不知,太子妃的盘算又打在了阳泉郡王身上。”
虞沨险些跌了酒盏:“不能吧,阳泉郡王可是太子妃叔辈。”难道太子妃今后甘心称妹妹一声婶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南顾大笑:“你误会了,她们还不至狗急跳墙如此,就说太子妃真有这般糊涂,圣上与太后也是断不会允的……是阳泉郡王母家的一个侄子辈。”
虞沨方才恍然大悟——阳泉郡王生母是个宫婢,其母家原本是操持匠作为业,甚是卑微,也就是得了当今圣上恩赦,阳泉郡王才有了能力照顾母舅,替他置下田宅,跻身良民。
“以你四姐的心性,想来必不接受。”虞沨轻笑。
“当然如此,狠狠哭闹了一场,才说服太子妃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也是为她打算,眼下她声名狼藉,莫说官宦之家,就连商贾之家也是避之不及,太子妃就琢磨着曲家虽说是普通平民,那个小郎君却也忠厚老实,起了招婿的打算,再说有阳泉郡王的身份,总归比普通人要好些,不想四姐全不领情,非要去宫宴上丢人现眼才死心。”甄南顾冷笑:“白受了一场折辱之后,太子妃又想着撮合这事,只待劝服了嫡母,就与郡王商量。”
虞沨便想,若果真如是,甄茉必不会妥协,只怕更恨太子妃。
“我有一疑,不知太子妃姐妹可有什么怨仇?”虞沨直问。
“两人性情都甚是要强,早些年也小有争执。”南顾微一蹙眉:“世子是否疑心四姐早存了害人之心?”
“看来,南顾与我倒是想到了一处。”
“的确如此,尤其是得知四姐和太子的私情后,我就琢磨着太子妃不孕之事是四姐的手笔。”南顾冷笑:“她们窝里争斗,原与我无干,就是出于好奇,倒是暗下留意了一阵,须知那个水莲庵的贼尼可是深谙此道,四姐与她如此亲近,想必早得了真传。”
“可有什么发现?”虞沨又问。
“若有发现,一早就告知了世子。”南顾摇了摇头:“四姐喜欢摆弄些什么花包香囊,太子妃所佩的香包都是她配制,我起初怀疑着她在这上头动了手脚……可四姐甚是谨慎,这些东西都上了锁,连身边得用的丫鬟都摸不着。”
既然这般谨慎,说明必有蹊跷,虞沨暗忖。
于是又问:“听说太子妃身边有个得用的嬷嬷,是甄府的旧奴,最得信重。”
“世子说的是白嬷嬷,她原本是四姐的乳母,又是嫡母的陪房,十分精明,当年嫡母做下的那些阴私事,可少不得她从旁协助,最是个得用的。”
虞沨心中一动:“既然是你四姐的乳母,怎么又跟了太子妃入宫?”
“当年嫡母不放心太子妃,怕她斗不过东宫里花花草草,中了算计,一时只有白嬷嬷最合适,才成了太子妃的陪嫁。”
“那这个白嬷嬷与你四姐感情如何?”
“四姐与她十分亲近,早年我甚至有那样一种错觉,她们两个才是亲生母女。”甄南顾说完,微微一顿,疑惑地看向虞沨:“世子是怀疑,四姐通过白嬷嬷……”
“即使以前没有,眼下却也未必,你四姐本就要强,这次栽了这么大个跟头,难道不会怀恨?”
甄南顾默了一默,十分赞成地颔首,却突然意味到了什么,惊讶地直盯世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仓促之间,吐露情意
流光河畔,有那结伴踏春的女子,因着这春光明媚,清翠复苏,一时兴起,追逐嬉戏起来,惊得莺飞蝶舞,欢笑之声载入款款的清波,渐次远去;也有那画舫上的伶人,抱着琵琶浅唱,清歌妙曲,飘入轩窗。
不过窗内两人,这时都没有赏景听曲的雅意。
半响之后,南顾方才迟疑着问:“世子何故如此关注这事?”
虞沨托盏一饮,置杯之后,才缓缓说道:“我不想瞒你,甄四娘委实是个隐患,必须根除,方才能安心。”
果然所料,南顾也饮了一盏,想他那位四姐,此番当真是在劫难逃了,却问:“世子是为了国公府五娘?”
虞沨心中一沉:“难道甄四已经有了举动?”
当真是太敏锐了些,可见关切,南顾越发笃定了心中的猜测,正待细问,因见虞沨迫切,才先说了甄茉的行动:“我不能肯定,不过她前些时候,却忽然让铺子里的一个管事,关照起一对孤儿寡母,我也打听了一番,那妇人守寡已有两载,自身还患着沉疾,眼下只靠着尚才十五岁的儿子在市集上打些散工为生,日子很是艰难,四姐让掌柜聘了那小子,常跟着去翼州采买,倒摸不透她又起了什么恶念。”
虞沨忙问那寡妇家在何处,当即先唤了灰渡进来,让他安排下去细察这家人的底细。
“尤其注意,这寡妇是否还有其他亲人,诸如子女、兄妹。”
甄茉可不是什么善心人,她这番举动,定有蹊跷。
一时沉思,半响没有动著。
甄南顾在旁看着,怎么也奈不住好奇:“世子待苏氏五娘当真非同小可,难道她就是那位‘已成注定’……”
话音未落,就被虞沨举起杯盏敬酒,只说要贺他大婚。
南顾尚且不甘,兜兜转转还想打听,尽都被美酒堵了回来,当下盘算——还是得将世子灌得半醉,才能让他吐露“真心”。
哪知虞沨这日状态十分“神勇”,直到甄南顾已经双目呆滞,反复吟唱了数十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终于不支,趴在食案上再抬不起头来,世子尚且手扶案沿正襟危坐。
晴空在外头听见杯盏坠地之声,连忙推了门进来,惊奇地发现这一次竟然是“酒仙”率先被“放倒”,他家世子尚且炯炯有神,而那摔在地上的杯盏,显然是甄南顾的手臂扫落。
晴空目瞪口呆,伫在那里扮了数十息的木头,才在世子的提醒下回过神来,拍着额头喊了声“天神”,一溜烟地跑下楼去,喊了甄家随从上来,将甄南顾架了下去——在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掺扶下,南顾也不知睁开眼没,只听他还高喊着“不醉不休”“我尚清醒”,努力地迈着腿想走出一条直线,实际上是倾斜在家丁身上被“驮”了出去。
晴空看着这“百年难遇”的情景,眼珠子都险些瞪了出来,须知当年在溟山书苑,他可见识了多回甄二郎的“海量”,真真的以一敌十,今日竟然折在了世子手中?
想到世子,晴空这才转过身,却见虞沨正扶着食案站了起来,依然玉树立风,晴空下巴都险些跟着眼珠子掉到地上。
之所以及时地收了回来,全是因为下一息——虞沨才一迈步,就踉跄了一下,险些碰倒了酒家陈设在包厢里的细腰美人梅瓶。
“我的爷,您可得当心。”晴空连忙上前扶住,又扯着嗓子喊了灰渡进来。
虞沨轻轻呼出口气,他这时已经觉得目眩,但意识尚且清醒——之所以有这个判断,完全是因为他并没有好比南顾一般,认为自己还能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