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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时候,似乎并没有开始策划阴谋,对自己的开诚布公不像作假,更不像与宋嬷嬷、红雨有勾结的模样,但旖景还是不能确定,因为前世时,已经领略了虞洲阴狠伪善的手段。
前世时,她从不曾主动与虞洲谈起楚王世子,无从得知虞洲是否对世子早怀怨恨,可今日他说的那句话,显然是对世子不太友好。猛地想起远庆十年的元宵夜,当世子身亡,她质问虞洲为何欺骗她,给她致人死亡的毒药时,虞洲情绪激动下说出的那番话——
“是,我恨他,恨不得他死!他拥有的一切本就应该属于我,是他抢走了本应属于我的爵位,是他抢走了你……旖景,你心里根本就不曾有过他,你心里只有我……他早就该死的,五岁那年就该与楚王妃一起死!”
当时她心神俱裂,不及仔细品位这番话的含义,如今想来……
真是难以理解。
若说因为太后赐婚,自己成了世子妃,虞洲因此对楚王世子怀恨还说得过去,可为何会说楚王世子抢走了他的爵位?
大隆礼律规定,爵位只能由嫡长子继承,若无嫡子,庶子继承爵位都必须得经过圣上御批,而虞洲甚至不是楚王的庶子,仅仅只是个侄子!
虽然依着圣上对楚王的信重,如果世子不治,一定会许可楚王过继镇国将军之子为嗣,袭爵,但这毕竟不是法定,而是圣恩,更别提世子夺走虞洲的爵位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了。
虞洲为何振振有辞?
还有为何说楚王世子本该在五岁时就死,为何说世子应该与楚王妃一同死!
难道楚王妃不是病死?楚王世子自幼患疾另有蹊跷?
当这个念头从脑海一掠而过,旖景猛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如果楚王妃是死于非命……楚王世子之症是因为中毒……是虞洲……
不,不可能,世子比虞洲年长四岁,楚王妃去世时,虞洲不过是尚在襁褓的婴儿。
旖景摇着头,不由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可却又忽然省悟——
虞洲这时绝不可能就对自己展开设计,因为这时自己尚还十二岁,远远不到议亲的年龄,祖母也好,父母也罢,也都还没有让自己嫁去楚王府的打算,虞洲不可能未卜先知,在这时就设计好骗取自己信任,利用自己的手毒杀世子的阴谋,可分明宋嬷嬷已经开始了行动,否则也不会楚心积虑地设计让春暮远嫁,安排红雨到自己身边。
难道宋嬷嬷起初并非因为虞洲的收买,而是别有企图?
似乎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可思绪实在太乱,找不到那条解开乱麻的线索。
也许,应该从楚王妃的死因入手。
试想一下,如果楚王妃死于毒杀,世子之疾也是人为,那么这个凶手会是谁?当然不可能是虞洲,但他却是受益者。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但如若真相果真如此,为何世人只知楚王妃是病逝呢?
或者是因为事涉皇族秘事,因此才隐瞒了真相,这极有可能,联想到前世出嫁前,祖母的欲言又止……
祖母应当知道些什么吧,旖景默默地思考,在心里暗暗筹划。
要解开这些疑惑,必须得从楚王府里的秘事入手,可惜自己前世糊涂渡日,根本就没有想过打听这些事,在楚王府里两年,尽都伤感着不能与意中人光明正大了。
再一次庆幸重生。
无论这阴谋背后藏着什么人,藏着多少人,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不再让楚王世子生活在阴影与威胁里,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也是自己唯一能弥补的事。
或许也是自己,之所以重生的唯一理由。
那么眼下……
无论宋嬷嬷现在是出于什么原因楚心积虑地要获取自己的信任,自然不能让她如愿,但是关于红雨,还是让她待在自己身边的好,心怀叵测之人,怎么放心让她留在毫无防备的长兄身旁呢?更何况若是不给她一个机会,又怎么能洞悉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太多的疑惑找不到关健的突破口,旖景脑子里仍然有如窝着一团乱麻,可她却渐渐有了清晰的计划。
“春暮!”突然扬声。
春暮正在廊子里发愣,突闻主子的喊声,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下意识一摸脸,掌心就湿润了,连忙拿出绢帕把眼泪拭尽,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进了屋子,抬眸瞧见旖景坐在小厅的雕花檀木椅里,唇角略噙笑意,一双乌漆漆的墨眸还如往常般清澈,但春暮突然觉得小主子的眸底流淌着她看不分明的暗涌,似乎带着古井般的幽深森凉。
不觉微微一怔。
“过来坐下,我有话问你。”旖景并没有再掩饰已经超出年龄的成熟,她决定要让春暮留在自己身边,并肩作战,那么就无需让春暮觉得她还是个幼稚的,不知忧愁的少女,首先,应该让春暮信任自己,将来才不会对她的吩咐产生疑惑和动摇。
“五娘……奴婢不敢……”春暮连忙推辞。
旖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她,不难看出春暮泛红的眼角,是哭过了么?为何?难道春暮其实也是不想远嫁的?这样最好,免得自己还要想办法说服她,总不能说,我知道你嫁去宁海后,一年之内必死,因此你还是别嫁了吧。
主仆俩略略僵持了一阵,春暮总算是承受不住这无声压力,福了福身,在一旁的锦墩上侧着身子,忐忑落坐。
却听旖景微微一叹——
☆、第七章 娘子撑腰,丫鬟树威
一席长谈,旖景从主仆俩多年情份开始,通过直抒不舍春暮远嫁的心情,轻易就打开了春暮的心结,把心里的那些想法一一说了出来,正如旖景猜测的那般,其实春暮也委实不愿做这个官家妇。
“奴婢知道自个儿出身卑微,多得五娘的信重,又兼太夫人的恩惠,在绿卿苑里才算是有些脸面,心里头最大的渴望,就是能长长久久留在五娘身边儿,报答国公府的大恩,又哪里敢奢望做什么枝头凤凰,宋嬷嬷一提这事,奴婢一家子都觉得甚是惶恐,奴婢是家生子,一家子多亏国公府的庇护,才有立命安身之地,奴婢爹娘本也不舍让奴婢远嫁的,却拒绝不得宋嬷嬷的高看……宋嬷嬷去过好几回,硬是让奴婢爹娘收了礼……”
春暮爹娘分别任着国公府内外管事,虽说在下人里也算有些地位,可都不敢真得罪了宋嬷嬷,一朝为奴,生死婚嫁全凭主子恩典,自家爹娘其实也做不得主,宋嬷嬷深受大长公主信重,她若是求了公主恩典,自己哪里还拒绝得了。
五娘子毕竟年幼,往常又从不过问丫鬟们的私事,春暮尽管不愿,却也不敢将这事告诉小主子,她也没有想到红雨会将这事情在绿卿苑里张扬开来,到了这个地步,倒更不好拒绝宋嬷嬷了。
旖景心里暗叹,想到前世时,自己莫说不会过问这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想,只会认为春暮能嫁给官宦子弟,是当真幸运的事,压根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结果春暮就这么不甘不愿,糊里糊涂地远嫁去了宁海,不过一年就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这么说来,你爹娘一直也是不情愿的?”旖景问道。
“五娘容奴婢直言,虽说宋嬷嬷侄孙是官宦子弟,身份尊贵,可毕竟远在宁海,奴婢爹娘也不知他的性情德行,因此甚是不安……”
想来不是利欲熏心之辈,都会感觉到这当中的蹊跷吧,一个官宦子弟,就算眼下还是白身,可入仕毕竟也是早晚的事,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入仕,配个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哪里就艰难了?说什么寒门寒户的女子还不如卫国府的奴婢矜贵,其实也就是糊弄人的话,真正官宦子弟有几个愿意娶奴婢出身的女子为正妻?除非是为了趋炎附势,可宋百户远在宁海,就算是想攀附国公府,也已经有了宋嬷嬷在里头照应,又哪里用得着再让嫡子娶一个国公府的奴婢为妻。
再加上宋嬷嬷的步步软逼……更让人忐忑不安。
“你是怀疑宋嬷嬷的侄孙有什么不妥?”旖景又问。
春暮没有说话,可神情分明已经默认了。
“说实在的,如果这位宋家郎君德行没有什么不妥,这倒是门好亲,你若是舍不得家人,大不了我再去求了祖母,将你一家都安置去宁海,也不算什么。”旖景说道,见春暮满面感激,却也惶恐难安的模样,又再微微一笑:“要不我先托了大哥哥打听一番,等有了结果,你再做决定不迟。”
春暮又红了脸,扭捏了一阵,才说:“奴婢是国公府的下人,这种事哪里能自己做主,宋嬷嬷既然心意已定……”
旖景揉了揉眉心,暗道春暮哪里都好,就是这软绵绵的性子实在让人忧郁,浅咳一声:“宋嬷嬷难道是国公府的主子?她心意已定就能强迫你嫁人不成?罢了,既然你说让主子做主,那么就由我说了算。”
春暮心里的一块石头这会才算砰然落地,不知为何,竟然感觉自己这回是必不会嫁去宁海了,嘴上把感谢的话说了千遍万遍,若不是旖景阻止,都已经匍匐在地叩拜五娘大恩了。
“这院子里,有些丫鬟也太没有规矩了些。”
忽然听小主子说了这话,春暮又是一怔,想五娘子虽说矜傲,时时与其他几位娘子争执,对待下人却从不颐指气使,还常常与丫鬟们玩闹说笑,怎么今日竟像是变了一个人儿?又听旖景说道:“我知道你是个软和的性子,对底下人疾言厉色不起来,但一贯的纵容,倒让那些老实肯干的丫鬟吃亏,偷奸耍滑的却越发跋扈,好比今日……瞧那莺声,也不知在她眼里谁才是主子,把个总管的女儿倒捧得上了天,仿佛她的月钱是宋嬷嬷和宋总管发的一样,以为动两下嘴皮子就能白拿钱不干活儿。”
春暮再次涨红了脸,连忙起身垂手道罪:“都是奴婢疏忽了。”
“也不全怪你,我从前也不理会这些事儿……祖母之所以单独拨了院子给我住,也就是想让我学会约束下人,从前年龄小,我也不把这些上心,却不想放纵得那些人越发刁钻……今后是再不能放纵她们!”旖景扬了扬清翠秀丽的两道乌眉,尚还未脱稚气的眉眼间笼罩了一层肃色:“祖母既然让你管绿卿苑里的大小事务,你就得拿出些管事的气度来,一昧地良善,只能让那些刁奴觉得你软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