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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明珠是懂了林氏的意思,她这样子示弱无非就是像她求助,郑明玉这一次袭爵,郑瑾不见得十分心甘情愿,越是这种家庭关系,越是女孩儿方便调和,如今家里嫡出的女儿就只有郑明珠了,她递了个信号给郑明珠,郑明珠立刻心领神会。
何况,既然太太没了,郑明玉袭爵,郑明珠也是愿意把老父哄欢喜了,一家子和和气气,平平顺顺,再无波澜,无须操心才好。
坐上回家的马车,郑明珠不由的长出了一口气,重生到如今,娘家的事就如哽在她心中的一根刺,如今她骤然便觉得轻松下来。
陈颐安看她表情就觉得好笑,问她:“刚才你哥哥连我都避开,和你说了些什么?”
郑明珠道:“哥哥嫂嫂担心爹爹今后一时闲了不惯,嘱咐我得空儿常回家给爹爹请安。”说到这儿郑明珠又忙问:“你到底和爹爹说了些什么,竟让爹爹就要请辞了。连哥哥也应了。”
陈颐安就更好笑:“我说你在想什么!这样大的爵位传承的事儿,在谁家不是要紧事,是我说两句就成的么?就是皇上有意要岳父大人交给大舅兄,也不是两句话就能办下的事儿。”
这倒也是,郑明珠皱皱鼻子:“可是你先前吩咐我哄哥哥,难道不是为这事儿?偏就在这个时候,爹爹说这样的话,我可不信没关系。”
“大舅兄那里简单,他以为岳父大人活不了几年了,不过若是寄情于山水,好生养着,心境惬意了,倒能起延年益寿之效。”陈颐安不以为意的道:“岳父那里就不一样了。爵位传承涉及朝堂,这些日子朝廷出了好几件大事,岳父大人大约也是有所意动了。”
哎哟,怪不得刚才林氏和郑明玉又是示弱又是劝导的劝着自己多回家哄父亲开心呢,原来是陈颐安这家伙胡说八道。
且必然也有苏大人的一份功劳。
陈颐安看她一眼:“你也有份。”
啊,对,郑明珠笑一笑,不过她一点也不内疚。
“然后呢?”郑明珠忙拉着陈颐安问:“爹爹那里是怎么说的?咱们且不用说朝堂上的事儿,单说咱们家,这件事多少也有关系吧?”
陈颐安道:“岳父大人是明白人,哪用我说?他知道此事若是闹出来,一家子的名声也就完了,郑家就是帝都多少年的笑柄。不过这种流言,岳父大人一世英雄,自是不放在眼里的,真正要紧的是,必有政敌攻讦,这就不仅仅是一个治家不谨的罪名了,而是安国公这爵位很有可能降等的问题,是以,这爵位反正都是大舅兄的,不过早几年给了他罢了。”
郑明珠睁大了眼睛:“你威胁爹爹?”
好有种!
“我没有!”陈颐安断然否认:“我哪敢?我不过是为岳父大人铺陈厉害,分析得失罢了,岳父大人那样英雄,一剑就能把我捅个对穿,我敢威胁?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就是威胁了!”郑明珠点着头强调,才不信呢,陈颐安当然没有一个威胁的字词,可是里头含着的意思就很难说了。
政治就是交易和妥协,陈颐安显然又是借朝堂之势,推波助澜,以家事给了郑瑾最后一击,于是本来就有些摇摆不定的郑瑾妥协了。
陈颐安从来就是借势的高手,因势利导,总能借各种之势织成自己有利的局面,这一点郑明珠见过许多次了,而这一次的表演尤其华丽。
郑明珠实在回味陈颐安的步步安排,陈颐安却以为她不满,便笑着劝道:“其实从太太牵扯出这样多的事,二弟不成器,三妹妹、五妹妹都心术不正,岳父大人英雄一世,哪里遇到过这样无奈的事,大约也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此时把重担交给大舅兄,想必也是愿意的,我不过是为他老人家分忧罢了。再说了,我还劝着大舅兄保住了五妹妹,不然依着大舅兄那爆脾气,只怕不一剑捅了她?”
嗯,别说,还真做得出来!
反正事已至此,郑明珠也不再追问了,唯一的同胞兄长郑明玉袭爵,对她来说,自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郑明珠转而和他说起别的事来:“太子妃的日子近了吧,咱们也要预备着贺喜了。”
算算日子,倒是快了。
陈颐安说:“罢了,这个母亲自然会预备,你不用理会,只管闲着。”
陈颐安突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儿似的笑起来:“你还是别进宫的好,如今宫里好容易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你一头撞进去,大家又得忙活多少日呢。”
郑明珠咬牙嗔道:“你取笑我!”
可是又忍不住好奇:“宫里如今怎么样了?”
陈颐安道:“谨妃与荣妃同理内宫诸事,静嫔与太子妃都在待产,圣上新封了一位淑嫔,两位贵人,十分的风平浪静。”
大约都在等太子妃和静嫔的肚子的消息吧,郑明珠算了算,太子妃应该在除夕前后,而静嫔则晚一点。
陈颐安笑道:“你少操心人家的事,养好你自己才要紧。”
郑明珠笑道:“这个不用你吩咐,苏大人说的那些个,我都一一照做了的。”
苏太医的给出的意见又多又细,三餐要吃些什么,吃什么量,每天什么时候要在外头走动走动,每日睡多久,洋洋洒洒一大篇,郑明珠吓一跳,偏陈颐安看了,吩咐张妈妈要事事照着那上头伺候少夫人,郑明珠也就只得一一照做。
陈颐安听了,伸手又去摸她肚子:“我摸摸,我儿子在做什么。”
经过苏太医的解释,陈颐安终于明白了,平日里,肚子里的孩子大半在睡觉,醒了才会拳打脚踢的活动筋骨,如今摸摸他在做什么,几乎成了陈颐安的口头禅。
郑明珠抿嘴笑,陈颐安摸了半日,一丝儿动静都没有,悻悻的说:“怎么又在睡,也不和爹爹玩玩。”
也就肚子里的孩子从来不给陈大爷脸面了!
171、除夕
这一年剩下的日子果然就如陈颐安所说;只是养着;怀孕已经七个月,郑明珠的肚子越发大了;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只有郑明朝在腊月二十二娶妻;她回了一趟娘家;其他时候,也就不过是自家妹妹、堂姐妹、表姐妹和几个相熟投契的手帕交来看看她,与她说说话儿;日子倒也容易过。
除夕从来都是最热闹的,今年的除夕;因着郑明珠有孕的缘故;一家子都要紧张的多,陈夫人吩咐他们放鞭炮烟火都远远的在前头院子去放,生怕惊了郑明珠,连厅堂里唱的戏,也拣的文雅的折子,不许唱往日里那种热闹武戏。(乐文书河小说网)
一家子去了祠堂祭了祖、回府摆宴,热热闹闹在正房摆开了三四大桌子,陈家人丁不算兴旺,老侯爷那一辈的兄弟们只剩了两个,兄弟媳妇则还有四位,家里也都不过就十几口人罢了。
往年太夫人在庙里,除夕只是陈熙华陈夫人请了陈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一家子热闹,这一年太夫人回来了,说老侯爷在的时候,总是把兄弟们都请来的,如今她来主持,也就非要把老侯爷那一辈的两位老爷和夫人们请了来,老爷和夫人们又带了几个小辈,足足多了两三桌人。
陈夫人无可无不可,不过是一顿饭罢了,也没什么要紧。
这时候,太夫人带着陈夫人、婶娘们,连同陈家近枝的太夫人那一辈的三四个妯娌,陈夫人那一辈的堂妯娌,十几个坐在里头上首第一张大圆桌,郑明珠带着妹妹堂妹们和几个外头进来的小姑娘坐在第二桌,陈熙华便奉两位叔父,带着家中男丁坐在多宝阁外头。
太夫人还不是很利落,左边身子依然看起来很别扭,说话也有些含糊,仔细些听着倒也能听懂,崔妈妈站在身后服侍她。
一时酒菜流水般的送了上来,觥筹交错,看着也是富贵团圆的一家子的气象。
郑明珠不敢乱吃东西,只看着太夫人举箸之后,喝了一口鸡汤,便不再动手了,陈夫人见了笑道:“安哥儿媳妇如今身子重,这样坐着只怕不好,不如去里间靠着,也是一样的。”
郑明珠便从善如流的笑道:“母亲这样疼我,媳妇就放肆了。”
由翡翠和玛瑙扶着刚站起来,听见太夫人说:“也才六七个月罢了,哪里连坐都不能坐了,又并没有叫她站着服侍长辈,当初我怀着老三的时候,那年除夕,也一样站着服侍婆婆,到后半夜才能坐一会子,偏如今的孩子就这样娇贵。”
虽说她声音模糊些,外头又在唱戏,郑明珠依然听的清楚,连同那一桌的长辈们都听到了,一时间屋里都静了下来,姑娘们那一桌因姐妹们都年轻,总是相熟的快些,坐一会子就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此时见长辈们突然静下来,姑娘们不由的有些茫然的左右看看,也不敢再说了。
有一两个灵醒的听到了,悄悄儿的跟旁边的姐妹说了,姐妹们迅速传了一圈,目光不由的都齐刷刷的落到郑明珠身上。
太夫人见郑明珠没说话,越发数落起来,对陈夫人:“也不知你这婆婆是怎么做的,统共一个儿媳妇,竟也不知管束,如今不过怀着身孕罢了,谁没生过孩子呢?也没见别人家的媳妇就仗着有身子,拿乔作势,不敬长辈,今儿除夕,一家子都在这里坐着,她不敬我就罢了,这里还有这些长辈,叔祖母、婶婶们,她也这样不放在眼里?”
郑明珠只得腼腆的笑道:“其实这也并不全是母亲疼我的缘故,二叔祖母,三叔祖母,六叔祖母,九叔祖母,并各位婶娘们都是知道的,当初母亲有大爷的时候,就很吃了些亏,不免心有余悸,如今她老人家也要做祖母了,幸而这是亲祖母了,自然是望着孩子平平安安的,不想这个孩子也像他爹爹一样吃亏,是以不免多偏疼我一点儿。倒让叔祖母,婶娘们见笑了。”
“大嫂倒养了这样一个伶牙俐齿的孙媳妇。”太夫人身边坐着的三叔祖母冷笑了一声:“别人家的媳妇,不管是对是错,祖母说话哪里有敢回嘴的?若有,早就罚了她了!倒是这个孙媳妇,也不知是不懂规矩还是有什么依仗,这么多长辈都没说话呢,她倒是说了一篇子了,也不知道这孝经女诫是怎么学的,都说侯府规矩大,没承想是这样子。”
郑明珠没承想突然有个人发难,不由的看了她一眼,一个才四十多的妇人,梳着圆髻,嘴角往下撇,看起来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