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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晨飞快地思索了一回,干脆让人带了帖子去汤先生府上,请汤先生一起去庄子上踏青赏春,也顺带着孩子们学习一下稼穑之艰辛不易。汤先生接了帖子,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当天邱晨命人收拾了行礼,打发了人赶了去安置整理。
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三个孩子,并汤老先生和他的两个孙子家卓、家斐一起,在城门会合了,一路往靖北侯府在通州的庄子去了。
三月末,正是胜春景象,孩子们久居城中,看到满眼的春色烂漫生机勃发,就不由自主地欢喜鼓舞起来。一路上,阿福阿满都跟着秦礼秦孝坐在马上,汤家的家卓家斐两个孩子羡慕不已,却不会骑马,羡慕沮丧了一回,也很快就抛开来,将车帘卷的高高的,趴在车窗上跟阿福阿满大声说笑着什么,不时叽叽呱呱地笑上一阵,一派欢喜天真。
邱晨看着满眼的蓬勃烂漫,又想起城中表面繁华依旧之下,隐隐的暗流和紧张,禁不住一阵感叹。这一场大风波大动荡,朝局震动,不知又会有多少勋贵官宦人家,昨日还如这春景绚烂,今日就已经成了阶下之囚,明日……邱晨脑海里跳出来的就是某个血淋淋的画面,七个半鲜血写就的‘惨’字,仿佛就在她的眼前闪现!
靖北侯府的这个庄子,距离邱晨的嫁妆庄子并不远,中间隔着长乐公主的一个皇庄,比邱晨嫁妆庄子离城还近一些。马车缓缓而行,晌午时分也就到了。
这所庄子虽然在通州,却跟邱晨庄子的大片良田不同,有将近十顷土地,还有四顷多的两座山包,山包下还有一片二十来亩的湖面,直接通联着通州河和白浪河。
这片湖与南沼湖相比,要秀丽精致的多,没有大片的望不到边儿的芦苇荡,也没有泥泞不堪的沼泽泥塘,沿着湖周都是些青石、卵石,或嶙峋冷硬或圆滑活泼,人踩着平坦的卵石湖滩,能一直平顺地走到湖水里去。清澈的湖水直透湖底,摇摆的水草、悠然的鱼儿,还有倏忽出没的虾米,都清晰可见。
沿着湖一侧,是一条三米宽的木质栈道,一路绕着湖堤,直延伸到山脚下,然后顺着一条青石路上去,就是靖北侯府的庄子,原来是越国公府的庄子就在这里,一大片庭园屋舍,粉墙黛瓦,熟褐色的门窗……没有官宦人家的繁华奢靡,只有静谧而美好的一片屋舍田园。
邱晨第一次过来察看田地时,就对这片庄子很是喜欢,这一次带了汤家祖孙一起过来,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这里。
到了木栈道上,阿福阿满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跟出了笼子的小鸟儿一般,撒着欢儿顺着木栈道侧旁的一道阶梯下去,朝着清亮透彻的湖水跑去。家卓家斐憋了一路,这会儿能跑能跳了,自然也不甘落后,也从马车车辕上跳下来,追着阿福阿满跑过去。
四个人的丫头婆子小厮行动慢一些,也纷纷下车跟着追了上去,还好,为了不至于太过招摇,邱晨已经是轻车简从,两个孩子每个人只跟了一个婆子一个丫头,家卓家斐则只有一个小厮跟着。
邱晨干脆让马车停下,抱着刚刚睡醒了,也喂饱了奶的昀哥儿,拿了一顶瓜皮小帽儿给他扣上,抱着他下了车。
汤先生的马车紧随其后,此时也停了下来。
邱晨含笑望过去,朝着汤先生曲曲膝道:“先生若不劳累,不如下车活动活动?”
汤先生抚着花白的胡须,微胖的脸上满是慈和的笑容,点头道:“好!这身老骨头窝在城里许久,再不活动是要锈住了。”
汤先生从车上下来,邱晨让着老先生先行一步,她慢悠悠地跟在后边。
邱晨询问着阿福阿满的学习情况,汤老先生道:“孝孺年纪小小,难得沉稳端正,心思却非常敏感慧捷,多加锤炼必成大器!孝婕聪慧灵透,难得的心底纯善,也很不错,可惜不是个男孩子!”
邱晨微笑道:“两个孩子蒙先生不弃,谆谆教诲,受益良多。”
汤老先生也不多言,坦然受了。
几个孩子不知从哪块石头后面赶出了几只鸭子,突然嘎嘎叫着冲进湖里,悠悠地划破湖面往湖心而去,家斐淘气,拿小石子儿投过去,却因为人小力亏落在半路,引来孩子们的一阵笑声。
看着欢快恣意的孩子们,邱晨沉甸甸的心也舒缓下来,不由停住了脚步,站在栈道旁的扶栏跟前,望着湖水透碧,望着鸭群悠然畅快地戏着水,望着孩子们欢畅喜悦地说笑玩闹……
“春江水暖鸭先知,呵呵,果然不错!”
汤老先生笑着一句话,将邱晨刹那的出神打断,转回身来,邱晨让着汤老先生上了车,留下两个护卫看着孩子们,她也带着昀哥儿和一行人率先往庄子里去了。
前一天晚上,陈嬷嬷已经带了人过来,将庄子里外打扫清理了出来。
进了三月末,天气真正暖和起来,屋子里已经停了火,人们也已经换了浅薄的春装夹衣。
邱晨先将汤老先生安置在外院西侧的一个客院里,这才带着几个贴身丫头回了后院。梳洗一番换了衣裳,阿福阿满几个也回来了,让人传话留在前院跟家卓家斐一起用午餐了。
邱晨自己吃过午饭,等了阿福阿满进来,安排了两个孩子的居处,让他们歇下午睡,自己转回来,带着昀哥儿也歇了一觉。
第二日,汤老先生开始约束着孩子们上课。
邱晨也换了青布直缀,做了男子打扮骑马往田里查看起马铃薯的长势和红薯秧子的栽种情况去了。
田庄的日子简单快乐,匆乎间就进了四月。
四月初二,城里的平安又打发人送来消息。此次两位副考官判了斩,复考之期斩首示众!主考官自请致仕,算是保了一条老命,带着家眷儿孙们即日启程返回两湖老家去了。
邱晨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底那份漫涌上来的寒意压制下去。
两位副主考皆为齐王门下……一起被斩首,那是不是说,齐王……
“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宫里一直封锁严密,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出。”报信之人回道,略一停顿,又补充道,“两日前,齐王府一名姬妾因小产死了,就是胡柏成胡大人的小女儿。”
将姬妾杀了就能洗清自己?哼,如此作为,只能寒了追随官员的心吧!
此次事件只有两名副主考判斩,可见两人将事情都兜了下来,没有牵连出旁人。这种情况下,齐王不说保全二人的家眷子女,居然做出这种为了撇清自断臂膀的事情来……还真是,蠢不可及!
默了片刻,邱晨回头问陈嬷嬷道:“我记得隋大人和胡大人夫人之前都来参加过昀哥儿洗三是吧?”
陈嬷嬷点头道:“是。不过,夫人,如今……”
邱晨含笑道,“嬷嬷不必担心,我不会胡乱行事!”
转回头,吩咐送信人道:“回去悉心打听着,胡隋两家如何处置,有了消息尽快来报!”
这种情况的犯官家眷大致就有两个处置方法,一种是流放;再一种就是没入贱籍,或不分男女皆为奴,或男子为奴女子为妓!
人到了这种地步,大概只有墙倒众人推,没谁会伸一把手,哪怕是给个馒头冲冲饥饿……
四月初七,昀哥儿满了四个月,笑声响亮不说,已经学会了翻身,昀哥儿很快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打滚儿。躺在那里好好地,一回头的功夫,小东西滚出老远去了。这样的昀哥儿,再不敢离了人眼,每时每刻身边都要保证有人守着,以防止他不小心滚落到床下去,磕了碰了。
而且,小东西再也不要躺着,只要醒了就要竖着抱,然后伸着小手要往屋外,往那阳光灿烂,有绿树有鲜花有人有鸟儿的地方去……
邱晨也不管他,由着汪嬷嬷、王氏和蒸雪带了几个小丫头轮流抱着他在游廊里、院子里玩耍。在外头玩的欢喜,昀哥儿倒不像之前那么粘她了,饿了也肯吃王氏的奶了。邱晨让每日给他蒸一个鸡蛋肉糜羹,分两次添补着,另外再加两次蔬菜水果泥,小东西活动开了,吃的也不挑了,给什么吃什么,很快就黑了些也结实健壮了许多,抱在怀里都不肯消停片刻,两条小胖腿有力地蹬着可以踩踏的任何地方,欢快地跳哒个没停。
每每这个时候,邱晨就忍不住拍拍他的小屁股,感叹一声:“你跟你哥哥匀匀这调皮劲儿就好了!”
阿福阿满和家卓家斐也一天比一天欢快起来,每天上完课,四个孩子就结伴去湖边,去田野里玩耍,钓鱼、捉虾、捡石头打水漂……玩的乐乎不已。
各处庄子里种植的马铃薯和刚刚栽种下去的红薯,都长势良好,邱晨转过几处之后,又开始督促着在麦田中套种玉米。
玉米是新鲜事物,间作套种同样也是新鲜事务。邱晨盘算着,若是今年玉米能够套种成功,转年开春,麦田就可以套种更多的作物,比如棉花,比如花生,让田地充分利用起来,获得最大的收益。当然,这样不间歇的种植,需要大量的肥料做基础,邱晨又准备着手,鼓励每个庄子上养牛、养羊、养猪。
牛羊之前或许会担心没有饲料饲喂,如今种植了玉米,玉米秸秆可是上好的越冬饲料。有了玉米、红薯、红薯秧子,喂猪也就变得简单许多,每天挖菜饲喂的同时,完全可以添补一些不太成实的玉米和毛细小块的红薯进去,能够更好地给猪催肥。有了这些牲畜饲养,解决了肥料的问题,还能够为庄子增加许多收益。
忙忙碌碌中,京城里又有消息传来。胡柏成翻供,指明售卖试题之事乃齐王指使人所为,他提醒无用,只能作罢。为了取信,胡柏成还提出他藏匿的一份手札。原来胡柏成是个谨慎的,虽说已为礼部侍郎三品高官,却仍旧每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天晚上,他总会将一天所经之事详细记录下来,然后逐条琢磨反思,已确认自己没有差错,或者有了差错怎么改进……
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翼翼之人,大概没想到,他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