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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邱晨又嘱咐曾大牛,找船只的事儿让许谦之去做。许谦之此前一直在码头上打混,人头地头都熟得很,门道自然也多。
人一拨拨打发出去,老何去湖里查看水情,邱晨则围着高地转了一圈儿。前些日子雇用流民青壮加固了湖堤码头,这一场雨,效果就显现了出来。雨停了,高地上基本没积下水,这会儿,太阳出来了,被憋了半天一夜的鸡鸭鹅、羊群都被放出来,正沿着湖堤撒欢儿。
那条通往外边的路也经过了加高加固,两边挖了排水沟,这会儿路面上的积水也不多了,两侧的沟里却是水流浑浊,水流颇急。可以想见,没有这两条排水沟,这会儿路面仍旧还被水淹着呢!
中午时分,曾大牛就赶了回来,带来了许谦之和四辆马车。
只是让人遗憾的,许谦之出面也没搞到船,前几日安阳城的大户陆续向北转移,大船早就被他们用上了。这两天城里的中等人家和稍有银钱的百姓转移,又把中型船和小船也都雇了去,如今安阳城最缺的两样东西,大概就是船只好马车了。就连作坊的四辆马车,之前也有人去问了几回,都被许谦之拒绝了。
雇不到船只和马车,邱晨也没有法子,只好先打发许谦之装了鸡鸭送到作坊里去。城东那边距离清和县又远一些,百姓的紧张情绪也差得多,作坊还在正常运转,这几百只鸡鸭运过去,倒也不愁消耗不掉。
不过,临行前,邱晨嘱咐许谦之,杀鸡后的血水鸡毛内脏一定要挖坑深埋,一定要处理干净!
傍晚时分,许谦之带着人赶了搜罗来的七辆马车来到了官帽儿胡同,邱晨留了曾大牛在南沼湖照看着,也在此前赶回了城里。马车过来,一刻不停地装了粮食,趁着天黑关城门前出了城,运往刘家岙了。
第二天傍晚,杨树勇、杨树猛带着家里的二十几辆马车和许谦之的七辆马车一起赶了回来。当晚,三十多辆马车又载满了粮食出了城。好在,这些日子每天出城的车马人流仍旧不少,这三十辆马车又遮得严实,在人看来,也只会以为是哪家大户撤的晚,倒不怎么引人注意。
如是日夜不停的运了五天粮食,官帽儿胡同的粮食运走了大半,邱晨才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些粮食,家里人两年的口粮都够了。
在这几天里,清和县那边传来的消息寥寥可数,只知道那边瘟疫传播很快,被封锁的区域内,几乎没有村落逃过瘟疫的传播。至于具体发病、死亡的人数就无人知晓了。
除了这个,倒是传来另一个消息,说清和县县令吴云桥一直留守疫区,这些日子就带着衙役们和县城里的郎中先生给病人诊治,正在努力自救。安阳城百姓已经十去五六,剩下的人不多了,邱晨忙碌着从街上走了两趟,却仍旧听到不止一个人在赞叹这个县令是个好官。可见,这位吴云桥的好名声传播之广。
运完了粮食,邱晨终于跟杨树勇摊牌,剩下的母鸡母鸭不过几百只,装了笼子,连那些山羊,十多辆车一趟就运过去了。杨树勇想想还有老何和青江等人,虽也不再坚持。
杨树勇装好了车,收拾妥当了,回头看着邱晨径直走向马匹,不由疑惑道:“今儿不赶,你还是坐车吧!”
邱晨牵着马过来,笑笑道:“大哥,你先带他们回去,我还要去处理一下城东的作坊,那边安排妥当了,我就回家……”
这话也有理,杨树勇正要再嘱咐几句,就听邱晨又道:“大哥,我这边处理妥了,也有可能去京里一趟。你跟家里人说,不用惦记我,到时候,我会给家里写信的。”
好像怕被杨树勇打断,邱晨微微一顿,没给杨树勇开口的机会,紧跟着道:“秦勇他们有办法传讯,你多听听他们的,一旦安平这边保不住了,你和二哥就赶紧带着家里人去正定。钱我交给了咱娘和林旭,林旭那些就让他给林老太太几个花用。咱娘那里的也够你们用了,到了正定不用太节省了,别亏着爹娘和孩子们。”
杨树勇听着妹子这些话多少有些不对劲儿,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来,于是一一答应着,又细细嘱咐了邱晨,尽快处理完了事务早点回去。还要多多在注意自己,真要上京,路上也多加小心等等。邱晨自然含笑应下。
送走了杨树勇,邱晨回到了官帽儿胡同的宅子里。安阳城的宅子里就剩下了她跟秦礼、曾大牛和陈氏、家良了。邱晨就把家良和陈氏都叫过来,打发他们两个一起回刘家岙去。哪知道,这俩人都很坚决地表示要留下,邱晨在哪里,他们就跟着去哪里。
“这安阳城都快走成空城了,你们看不到么?眼瞅着瘟疫到了清和,隔着安阳城不过几十里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传过来,你们犟着不走,留下来有什么用?要是刀枪,你们能替我挡着,瘟疫来了,难道你们也能替我挡了去?”邱晨这些日子可谓心力憔悴,看着这两个人犟着不肯走,登时发火了。
家良看了陈氏一眼,垂垂头算是答应下来。陈氏却默默地给邱晨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夫人,让奴婢留在身边伺候吧。侯爷打发奴婢过来,就是伺候夫人的,若在这个时候舍了夫人,奴婢也没法子跟侯爷交待。”
邱晨正要伸手把陈氏拉起来,猛地听了这话,却愣住了,手伸在半空又慢慢地缩了回来。
抬眼看向秦礼,秦礼也尴尬地摇摇头:“这,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
邱晨转了目光,淡淡地道:“除了你还有谁?”
陈氏摇摇头:“侯爷就是不放心夫人身边没个底实人,打发了奴婢来。没有旁人了。”
邱晨闭了闭眼睛,把心中那份不舒服压下去,淡淡地让陈氏起来,就不再理会她,只打发了家良回了刘家岙。
看着家良赶着马车载着一车林宅之前储备的干货,渐行渐远,出了官帽儿胡同一拐不见了,邱晨才转回来,也不多做停留,直接从自己的卧室里拿出一只包袱背在肩上,又让秦礼和曾大牛搬了两只箱子上车,还装了十几袋大米,然后,她自己拉了胭脂,走出林家大门。
她直接去了知府衙门。
清和县隶属于安阳府,想要进入清和县隔离区,首先要经过安阳知府云逸舟。当然了,邱晨之所以来找他,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云知府的支持。清和县的具体情况她不了解,但封锁了这么多天,将来还不知道封锁多久,或许最缺的不是粮食,而是治疗瘟疫需要的药材。
她来找云逸舟的目的,就是希望云知府能够为了自己的政绩,也能出面组织一批治疗瘟疫的药材,还有辅助治疗的糖和盐。若是能够再调集一些粮食,那就再好不过了。
原本前段时间的大水,安阳府河堤牢固没有发生什么灾害,云逸舟还颇有几分沾沾自喜。又加之城中富贾大户们施粥,让流民得到了妥当安置,云逸舟因此得了明文嘉奖,不由得意自己教民有方,政绩卓著,照如此看来,说不定这一届知府坐下来,他又能往上动一动。他年纪刚过四十,若是能够在这个时候进京入六部,可谓有资历有阅历,不愁以后成不了一部堂官。哪怕进不了京城六部,能够挪挪位置,调入省衙,或许过不了几年,也能成为坐镇一放的地方大员。
只是,他这白日梦没做多久,就爆出遭受水灾的易水县出现了疫情。最初他并没往心里放,连郭敬诠那个老家伙跳出来找他商议防控疫病,他也给推托了,气得郭敬诠孤身一人进了疫区,当时他还笑话郭老头活腻歪了,自己找不自在去了,哪想到,这不到半个月,瘟疫就从易水县传至辉县,继而传向周边的府县,连安阳府也中了招,先后有丕县和清和县发现疫情,不得已,只好跟呼延寻协调,调集军队封锁疫区。
那清和县令吴云桥平日里就是个犟种,最爱较真儿的主儿,犟起来,谁的账也不买,在同僚中的口碑很不咋地,正因如此,这位吴县令正经二榜进士出身,在清和县令职上一待就是九年,年年考绩中平,愣是一步未动。加之这位中进士的年龄就已经三十九岁,做了九年县令之后,如今已经四十八了,大有老死在这县令职上的架势。
可好歹的,这位犟种县令此次还算让云逸舟满意,没有像辉县县令那样带着家眷逃跑,也没有像丕县县令那样急慌慌地就往安阳跑,而是在发现清和县一个行商南下归家发病后,就立时带着衙役亲自去封锁疫区……但,此次疫情严峻,即使吴云桥行动迅速,奈何县衙人手有限,也没能封锁住疫病的扩展,最后还是在安阳府府兵过去之后,才将疫病封锁在了清和县城以西。
不过,吴云桥的快速应对还是起了一定作用,否则,安阳府估计也不能幸免了。
重兵陈列,好歹算是阻住了疫病的扩散,但将近两个县的疫区人口也有将近十万。十万人口……若是真的都死绝了,他云逸舟别说再升迁了,这安阳知府只怕也做到头了。
这个时候,云逸舟突然后悔了。他后悔没有听那个郭敬诠郭老头的话,更后悔没有把那份防控疫病的折子留下……
云逸舟正在衙门书房里转圈圈,却听人来报,安平县刘家岙的林杨氏求见。
云逸舟早就知道有这么个林娘子的存在,也早就知道,自己的二儿子与其合作了制皂生意,短短大半年时间,就赚回来大笔的银钱。不过,因为彼此身份的差异,却没有见过本人。
云逸舟很诧异,这种时候,这个林娘子来求见他作甚?难道是两家合开的作坊里出了什么事情?想起老二临走时的嘱托,虽然云逸舟心情欠佳,却还是吩咐将林杨氏请进来。
盏茶功夫,一位身着青色直缀的人走了进来。
云逸舟微微一愣的功夫,进来的人已经拱手长揖行礼道:“刘家岙杨海棠见过大人。因外出行走方便着了男装,若有失礼处,还望大人包涵!”
说着,下边的人已经行礼毕抬起头来,云逸舟眨巴眨巴眼睛,这才看出,来人虽是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