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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叔公,我们也已经等了三天,可是她的男人并没有来——”
“不能再等了,我们村子一天比一天乱,要是让阿音放跑了她,神灵发怒,我们太平村就完了——”
“太叔公——”
太叔公没有再说话,但他没有反对,只是沧桑的眼神有些深邃,看着众人将那女子托上高高祭台。四方火把骤然照亮整个夜空。
夜色里,那女子神色凛然如冰雪,偏偏眉目间还带着恬淡,太叔公想起种种,似乎觉得有些可惜,却终是叹了口气,不语。
高台上,婉之被人四肢捆绑,高台上有四人看守,婉之将个人打扮收尽眼底,刚才谁拽她的力度小,谁的身子骨比较弱,她心中已经明了,指间扣紧了那薄片,看见远处阿音撕心裂肺的哭喊。
祭台下苗族人跳着驱鬼的舞蹈,铃铛声响的人心有些乱,婉之俯视着他们,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怜悯,信仰真是可怕的东西,就像她的前生。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村长在祭台下高声问道。
婉之不答话,烟尘中,已经将腕儿上绳索解开,轻轻握在手中,看好了高台后基本上没有人,不远处还有草垛。
心中已经计较清楚,其实这些村民没有心机,况且虽然是些粗野的人,却并不懂武艺,是好对付的,她也不想着伤害太多人,你们要杀我一个,我杀你们四个而已。
抬眼再次惊鸿扫过身边四人软穴,只待那大火熊熊烟尘四起之时,抬手掠过他们各自穴道,身子低下把松了的白衣覆向右边的小个子,推向烈火中,同时便可将那左脚下火把顺着风势踢向身后草垛,随便裹件他们的衣衫,在祭台后面趁大火中混乱逃掉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顶多留下传言,妖女祸乱,连死都死的异样,周围都引起火灾,四名祭台手全部身亡……
这样天衣无缝的计划,毕竟在生死之间,婉之对这种时刻其实一点儿也不紧张,那种感觉似是了无生趣的生活中漾起涟漪,她平静的活了那么久,就有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那是我的女人,你们为什么要烧她?
听见下面村长命人点火,婉之低眉刹那带平静的笑,孩子,你若是存在,那么请你和我熬过去,这样的生死相依,坚强点儿,以后娘会疼你。
祭台上,火把通明,月色也显得黯淡,她眉眼笑的那样静好,村民们片刻间以为是恍了眼,她竟然笑!
阿音见那火把举起,一口气魇住,脸上带着泪昏了过去,太叔公将她拦在怀内。
然而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在看她的表情,灯火明灭,那抹恍惚的笑映的如此不真实,面具下他也只是一双眼,她说,索琪雅会这么容易死掉吗?他以为她会怎样救自己,可是眼下,祭台手已经举起火把,那火片刻间似是要触到那白衣,她竟然在笑。
轻纱在火光中随风,青丝映着眉眼有丝魅惑,那迷离的笑他相信,她不是索琪雅,但是若有人说她是妖,他此刻竟然相信,她大概和他一样有着不堪的身世,有着波折的人生遭遇,才会在离开世间这一刻笑的如此开怀,魅惑人心。
他的命这样苦,都不可以死,她凭什么死!所以他要救她,因为他还欠她一条命。
就在那万众瞩目千钧一发的时刻,就在那火苗烈焰要触到眼前柴草,还有随风飘摇的衣袂。
“住手。”那声音在混乱的夜色中犹如此夺人心魄。
不是魔鬼的面具,只是一具温和的面具,那月色洒在上面竟然是暖阳散乱的温暖,黑衣男子缓缓上前,“那是我的女人,你们为什么要烧她?”
祭台上已经准备出手的婉之亦是愣了,这种时候都有人出来打扰她,偏偏太叔公一拄拐棍站了起来,“那孩子是你的?”
而且所有人都似乎换了一副表情议论,想起阿音向她提及的只要孩子的父亲——瞬间明了这苗族人大概又有什么特殊的信仰,但是太平村的村民们再“淳朴”,也不会随便一个男人站出来他们便信了吧。
果然,村长就很聪明,“你说是就是,可有证明?”
那人负手抬眼深深望向祭台上的白衣女子,“我和她才新婚不久,发生了一场火灾,父母身亡,她毁容了,她以为我死了,性情大变,孤身一人来奔赴她的表妹,我昏睡了一个月,这些都是我醒来后才知道的,没想到我的妻儿如此可怜,你们却还要这样欺侮她——”
他颤抖着指尖,“我早就听说太平村的人性情淳朴善良,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的——”
村长一听有关他们村子的声誉,一下子急了眼,恰见阿音醒过来,一把扯住,“阿音,可是你当时说的是父母身亡,来依靠你的,你没说她嫁过人啊?”
聪明的阿音看过这情形,虽然泪还在眼,却瞬间明了几分,可怜道,“村长,她本已经这样可怜,难道我还要向大家说明她是寡妇,你让她以后如何嫁人啊——”
“你你——”村长气有些反应不过来,回头看向村民。
“是啊——这要是被我们冤枉了,我们岂不是罪孽深重?”
“可是,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再说我们村子也确实不太平啊——”
、娘子,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婉之心中苦笑就知道那日救了个麻烦,她不认识这个人,更懒的和他认识,就如之前所有她生命中的人一样,她害怕再有人闯入她的生命。
于是在所有人都左右为难的时候,祭台上的婉之说话了,“我不认识这个人。”
所有人当场哗然,这话把当场所有人都砸懵了,因为从哪一方面讲,祭台上将要被烧死的姑娘也没有理由说出这样的话,即便她真的不认识他,淳朴的村民都这样想。
众人听太叔公低叹一声,“真是个好姑娘,做事无愧于心,生死面前,却可以如此坦荡,一句谎话都不肯说——”
村民们点头议论。
那面具男子却道,“娘子,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吗?虽然我脸上也留下了——”伤心道,“可是,你不能不认我呀,你怎么会听不出我的声音,我知道我没有保护好你,让我们重新开始,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
有的比较善感的妇女已经开始抹泪,“好惨的身世,又好感人——”
“两个人都毁了容,真的是够可怜的——”
“你说这姑娘为什么不认他,是不是她觉得自己变丑了,所以不想让她的男人再看见她?”
……
难怪说民风淳朴,婉之清冷一笑,“那你敢摘下面具来让大家看吗?”
男子眼底惊波狂澜缓缓寂灭,看着高台上灯火里那挑衅的明眸,他真是碰上妖精了,他救她,她却反过来折腾他,良久平静,伴着那高台上眉肆意挑衅的一扬,那手豁然伸向面具。
婉之笑了笑,众人都惊诧,气息有些窒闷。
直到那手再一颤,那面具滑下,俊美的容颜下有一道剑伤,他的右眼下有一块烧伤的污污的似是疤痕,伤痕都不大,却将那俊逸容颜毁掉。
听着众人的吸气声,带着悲悯之心齐齐看向祭台上的女子,却见婉之淡静的眼波此刻在火光中那般耀眼,颤动着,闪烁着,似是有着晶莹的泪跳动着,剔透无暇,却动人心弦。
她脸上的轻纱颤动着,直到那一声低吟出声,“哥哥——”
闻语惊讶的又何止是在场的太平村的村民,那男子眼波深处的悸动与祭台上的明眸百般错落,只是人们都当是夫妻相认的感动场面。
婉之怔怔的痴迷在那里,烈焰中眸光跳动的夺魄,那时浮华落后再次的肆意,那么久了,她以为她的人生会在那样这样百般的波折中渐渐平静,如同繁华落尽的秋湖,如同一汪死水,所有水波注入,皆寂灭深处,所有擦肩而过的新的面孔都带不起一丝风的颤动,就连身体中来临的生命,她都没有感觉。
可是她从来不知道生命中还有这样的埋进黄土的面孔,可以让她的心复活的如此鲜艳,如此不可自抑。
高台下喧嚣震天,她听不见一句,眼里心底只是他。
“看来是真的——”
“是啊,不然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好可怜——”
“好感人——”
有人到太叔公耳边说了几句,太叔公点点头,“先把那位姑娘放了,下来再说。”
台上几人立刻为婉之松绑,只是婉之呆呆的没有反应。
村长反映了半天才道,“不对,为什么叫你哥哥——”
、那么请让我和她死在一起
那男子咳嗽一声,痴痴望着台上,“我们青梅竹马,她从小喊我哥哥,直到我们成婚,也还是喊我哥哥。”
当婉之被人送下高台,男子已经几步冲了上去,将神志恍惚身子踉跄的婉之一把揽在怀中,声音略带沙哑,“我来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婉之眼底映着那张容颜,只是不说话,似乎要抬起手去抚摸那张面孔,依稀是那旧时模样。
男子深情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的我的模样,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又怎么会嫌弃你毁掉的容貌,以后子再也不要干傻事了——”
感受到周围的喧嚣沸腾,男子继续道,“无论生老病死,我们再也不离不弃——”
白衣轻纱的女子软卧怀中,良久才喃喃道,“真的是你?”
“是我,小妹——”那一声柔软的低唤却沸开心阙,婉之只觉得前尘过往,恍然一梦,一切如梦幻泡影,气血上涌,伴着腹内一阵疼痛,眼底映着他的容颜昏迷了过去,直至再也感受不到周围,这世间,只有他一双眼,如春般温暖,一如初见。
男子对着似乎比“重逢的他们”还要激动的村民淡淡道,“如果你们执意要烧死她,那么请让我和她死在一起。”
其实太平村的村民真的是朴实而无暇的,他们憨厚,他们还带着似乎愚蠢的信仰,但是他们的心思那样干净,因为生存的艰难,生命中少了这样那样的悸动,少了琴棋书画的高雅,少了爱恨情仇的纠葛,终其一生,她们只是希望有那么和平的一方土地,供他们牧羊,他们敬仰着他们的神,带着神祈的福祉,如洪荒中最早出现的人,在这蛮荒而硝烟弥漫的鸿蒙中简单而执着的活着。
所以他们真的是感动这样的场面,所以那样简单的一场戏剧,只是一个人演技好些,就将这些人骗的泪眼朦胧,心旌摇曳。
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