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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谁会特地求购这种东西呢?配出这药剂的炼金师也随手把它丢在一旁,要不是教会收缴了他的笔记,这种偶然所得,大概早就失传了。”主教不以为意的说道,“连那炼金师也早已经被裁判所处刑了,成品就只有那么一份而已。”
年轻人叹了口气。
“……黎塞留,黎塞留。”他用花腔直呼主教的名字,轻轻的摇头,“你为什么要骗那个可怜的检察官?他嗅着血味找了足足三个月,才终于得到这么点线索。”
“比起梵蒂冈的
大人物,我可是规矩多了啊。”主教懒散的眯起望着穹顶上落下来的金色阳光,手指轻轻摩擦着红酒杯纤细的杯脚,“你绝对想象不出,他们弄来了什么东西……我拿到那血样的时候,手都在发抖——那可真是,”在黑暗中,他棕色眼睛里露出了幽深的目光,“了不起的力量……”
雷从圣堂里出来,佐伊迅速的跟了上来。
“怎么样?”
雷脚步不停,直接把铅瓶递给佐伊,将主教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他,然后说,“去试试看吧,我想他并没有骗我——至少在这东西的效用上。”
“但是你并不相信他的话?”
“相信——就算我相信,你觉得犯人——或者阻止了犯人的‘人’,他们是出于什么动机,在现场留这么一份不会凝固的血样给我们?还是在仓皇逃跑时!”雷的眼睛里罕见的带上了烦躁——他知道主教在对他说谎,但他毫无办法。因为这甚至不是犯人留下的东西,而他能逼主教开口的手段十分有限。
又一份线索中断了。
“不过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至少我们有了一个新的突破口。”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这种炼金师专用的铅瓶里装的东西,肯定不是随便谁用柠檬汁和小苏打就能配出来的。我们尽管锁定养得起炼金师的大人物。”
佐伊还想安慰他,可是他越走越急,佐伊不得不加紧脚步跟上去,“现在就回巡法局?”
“不回。”雷不经思考,“我要去买两个面包吃,不用跟着我。”
当面包店的客人渐渐少起来的时候,米夏意外发现了排在队伍后面的雷。
他依旧穿着标准配置的黑色长衣,不过这一次银色排扣没有扣上,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衫,衬衫领口上带着蕾丝领巾。米夏一直觉得这种衣服很有王子风,但显然就算王子也穿不出雷这么清凉的气质。他吸引了所有女人的目光,但同时他全身上下仿佛都写着,“非熟人勿扰”。
不过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在他第二次——并且很可能是刻意的——帮过她之后。
雷终于排到了她面前。他没跟米夏搭闲话,事实上单看表情,米夏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
她给他装好了面包,又另外包了两个给他。
雷的目光这才望向她,“什么意思?”
米夏用专业的微笑回应,“赠品。香草培根面包,推出之前,我想找人试吃看看。”
马萨在一旁给她拆台,“我觉得已经足够好吃了,可是大姐非要让您也尝尝。”
就算是雷,忽然把这种
令人想误会都误会不了的说法砸过来,他也会有些措手不及。但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我会把试吃意见反馈给你。”
米夏笑起来,“嗯,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那笑容诚恳真挚,就像五月里最明媚的一缕阳光。雷紧绷的神经就在那笑容里微微的松懈下来,他不由就想,果然面包还是有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到天明……什么的!
、chapter 10
力量
石砌的阶梯盘旋向下,黑暗向着地底无限蔓延。
尽管已经是六月初夏,地底的温度却凉的像是新化开的冰。水珠凝结在青石的墙壁上,又被油灯的黑色烟气沾染,浑浊的在昏暗的光芒里旋转。
靴子踏在青石板上,回声悠长的拉扯着。
翡冷翠的紫衣主教黎塞留走在前面。他已经渐渐步入老年。年轻时高大的身形已经有些干瘦了,可是岁月历练出的沉稳,却让他比过去更具有掌控力。
朱利安诺德美第奇跟在他的身后。
在教皇国,次子是没有继承权的,但是贵族们自然有维系子弟富贵的方法。除了拥有整个翡冷翠城,美第奇家也从未放松在梵蒂冈的经营。长子继承俗世的权力和财富,而次子投身于神,在罗马教会谋求更高尚的地位,已经是这个家族的传统。朱丽安诺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成为黎塞留的学生。他的父亲期待他能成为一名教士,但是这个孩子身体太柔弱了,根本负担不了繁重的神学课程。因此直到二十四岁,他还没有发下永愿,侍奉上帝。
他的起步比大多数教士都要晚,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一旦宣誓,必然会平步青云。
黎塞留在他的面前从来不以师长自居,他们两个更像是趣味相投的忘年交。
但是当这个孩子走上歧路的时候,黎塞留还是会尽责的教导他——他已经不指望自己能当上枢机卿,但是他的学生却有足够的潜力。
“我从来不知道教堂下面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朱利安诺打破了空寂。
“你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很多,”黎塞留说,“关于教会、关于梵蒂冈,关于神。你在这里看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他伸手推开面前锈迹斑斑的铁门。热气从一个庞大的空间里一涌而出,就像放出了一条飞速游走的长蛇。暖风吹过之后,朱利安诺的眼前豁然开朗。
十二根巨大的爱奥尼克柱支撑起不亚于大圣堂穹顶的半圆形天棚。石柱古朴而威严的造型属于古早的罗马人,而风化痕迹明显的大理石证明这建筑的年头确实已经不短了。原先的用途早已经看不出来,但现在它毫无疑问被改造成一座地下的炼金室。
风在看不见孔空洞里流淌着,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有水渠弯曲流过。中央台座上安放着种类齐全的炼金装置,透明的石英管被吹制成封印阵的形状镶嵌在地面上,有水银在里面缓慢的流淌——炼金师们相信这种法阵可以汲取神秘的力量,成为炼金的动力。
每两根石柱之间有手臂粗的铁筋制成的护栏,护栏的那一侧依稀
可以看到猛兽——甚至是人的身影。朱利安诺对面石柱间的铁门开着,里面立着一个有些发黑的十字架。有六个炼金师们在专注的忙碌,其中两个正在把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绑在十字架上。
罗马的教会宣称炼金术是恶魔崇拜的延伸,翡冷翠的裁判所不知烧死了多少炼金师,可它最辉煌的大圣堂下,居然有一个庞大而完善的炼金室!
朱利安诺温和的蓝眼睛一瞬间便明亮起来,柔弱的身躯里仿佛被注入的活力,“这可真是……”
“先不要急着惊叹。”黎塞留说,“我想给你看的,不是这些。”他带着朱利安诺走下石阶,来到十字架的前面。
十字架上的人转动着浑浊的灰眼睛望他,宛若枯木。
黎塞留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神的羔羊,我的孩子,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张了张嘴,低哑的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死。”
“很好,我的孩子,很好。”黎塞留抚摸着他的头发,握住自己的十字架,贴上他的额头,“神会赐你安息,你只需静待那一刻的降临。”
然后黎塞留转向朱利安诺,“别看他的眼睛。”随即对炼金师说,“五十倍稀释液。”
炼金术士将银制的活塞管□他的静脉里,往里推入了两份液体,然后把活塞管堵住。他们飞快的远离他,锁上了石柱间的铁门,将他一个人关在了里面。
巨大的钢铁滑轮被推开了,铁链子哗啦啦的流淌起来。朱利安诺这才注意到,铁门那一侧还有一个笼子,笼子里锁着白额的野狼,那野兽潜伏时悄无声息。可现在它被放出来了,当它扑向猎物的时候,凶残的杀气一瞬间释放了。
可是它并没有咬上去。
因为当它扑到一半的时候,它的身体像气球一样膨胀,并迅速炸裂成一滩血肉。一直到血从铁栏的缝隙里溅落到朱利安诺的脸上,他才猛的退了一步,全身发寒的打了个冷颤。
炼金师们已经打开了铁门。十字架上人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气息。这个可怜人全身黑紫,连手指上最末梢的血管也爆裂了。污血从他的眼角流淌下来,有金色的光芒像是灯火一样在他的灰眼睛里慢慢熄灭。
“这种液体被称为‘背约者’,炼金师们常用它来暂时解除契约带来的禁制。”黎塞留拿起其中一份液体,它就像水银一样不透明,闪耀着不详而冰冷的光芒,“但不是真正的解除,而是将背约的惩罚延后。等时效过后,受用者将加倍承受背约的恶果。”
“而这一份,”黎塞留拿起另一只石英管。里面盛着金红
色的液体,像是流淌的宝石光芒,“是稀释了五十倍的血样。它被强大而古老的契约禁锢着,一旦用背约者将契约‘覆盖’,就会显现出匪夷所思的能力。”
朱利安诺的声音到此刻依旧不能平静下来,“那究竟是什么力量?”
他没有听到声音,甚至没有看到十字架上的人动一动手指头,那只狼就整个的炸碎了,不,不是“炸”,而是像全身的血肉在一瞬间爆沸一样——像是有谁命令它“去死”,于是它就从内里被毁灭了一样。
黎塞留棕色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朱利安诺,“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朱利安诺,我亲爱的教子”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那是魔鬼的力量。”
“在神子诞生前一千年,曾有一位贤明的王君临迦南之地。”黎塞留说,“你该听过他的名字。”
“是。”朱利安诺说,“以色列的王,大卫之子,智慧的所罗门。”他略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传说可以役使魔鬼的人。”
“你说的不错。所罗门王与魔王签订契约,制作了72本恶魔书。每一本恶魔书对应一个有爵位的地狱恶魔。当他诵读它的时候,魔神就会遵从他的召唤,侍奉在他御前。作为回报,所罗门王死后会将灵魂献给魔王——伪经里的记载,我想你应该知道的很清楚。”
“是。”
“那么就说些你不知道的吧。”黎塞留再一次在胸前划十字。祈求神的宽恕之后,才又望向朱利安诺,“恶魔书在本质